她死啦……
她死了!
男人的一雙冷色的眼,在蹙眉裡瞬間呈現了怒色,手指更握成了拳。
“真的假的?”
“哪聽來的,怎麼死的啊?”
好奇的詢問裡,有人在神秘而言:“當然是真的,我包打聽什麼時候說過假的!聽說,是在前去的路上,遇上了一個害人的惡人,她爲了救大家被那人給殺了!”
“胡說,她那後面多少兵大爺跟着,難道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殺?”
“那個人很厲害,兵大爺都沒轍。”
“能讓兵大爺都沒轍,莫非是江湖上的人物?”
“那誰知道,也許吧,反正人是死了!昨天報喪的小隊不都穿城過了嘛!”
“原來那隊報喪報的是她啊!”
“當然,頭馬走的就是卿家的人,他長年這條道上跑,你都沒認出來嗎?”
“嗨,我認他幹嘛,可惜嘍,卿家這下沒剩下什麼人了吧!”
一時間嘆息聲倒是不少,而隔間的水池裡,男人已經離開。
……
“葛如月,葛姒月?”秦芳盯着族譜裡兩個相似的名字有點愣。
葛如月的名字寫在卿嶽的側室位置上,當然,能在族譜上添上一個側室的名字,自然是因爲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而如今的她的名字後面填着一行小字,寫着她扶正的時間,她等於已是卿家大房的夫人,而卿歡的生母。則只有三個字:姜氏。故。
好一個姜氏。竟是連個名諱都沒能落在族譜上。
秦芳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竹簡上刻下的這三個字,眼又看向了那個和繼母葛氏名諱異常相似的名字。
葛姒月,寫在三叔一脈的二房上,自然是說那位二/奶奶是葛家人。
難道她們兩個是一家的?
秦芳不免猜疑,只可惜卿歡的記憶給不了她什麼答案,於是她眨眨眼,離開了書桌。看了一眼外面明媚的天色,覺得還是出去轉轉散散這心裡的莫名不暢。
畢竟連着在屋裡看了三天的族譜,密密麻麻的人名和關係,是方便她瞭解了卿家的人,卻也實在枯燥乏味。
她出了屋,隨着性子的在族地裡亂轉,時而踏進族內的織布作坊,看看那些幾乎只能在檔案記載裡存續的古老機器,時而溜進釀酒鋪子,聞着濃郁的酒麴香氣。張望着一張張在霧氣升騰裡粉面桃花的臉……
她走走停停,只顧着感受最充滿生活的一面。因而累了就隨處一歇,渴了就要碗水喝,總之在自己的族地裡轉悠的倒是一片自在。
而那些族中的人對她本是陌生與不解的,甚至看到她是都隱隱有些惶恐。
可誰料這位身份高貴的宗主,卻沒架子的鑽進他們的生活裡,除了好奇的東張西望詢問了解外,還時不時的幫着抱一把篾片,提一簍蒿草,遞一籃絲線,完全沒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感覺。
這讓族人們很是受寵若驚,他們漸漸地聚攏起來,圍在她的身邊,介紹與解答着她的疑問,小心翼翼的侍奉着。
“你們能不能不圍着我啊!”秦芳起先還當時族人熱情沒想太多,等到後來發現幾十雙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己,以她爲中心的抱團活動時,才驚覺她給大家帶來的影響:“我只是四處看看而已,你們去忙吧,不用管我,別耽擱自己的事。”
她誠懇的言語,也真心抱歉自己給別人帶來的影響。
然而這樣的態度,讓族人們更加意外:大小姐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看着大家應聲後退幾步卻依然抱團的狀態,秦芳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又不是領導視察,她就是純散心純感受而已。
“鐺鐺”就在此時,她聽到了錘子砸在鐵片上的聲音,想了一下她便轉身衝着那聲音就去了。
果不其然,族人們跟着她一起轉向,但在秦芳衝進了鐵匠鋪後,他們一個個卻只能在鋪子外面伸脖子跳腳的張望,倒是沒什麼人跟着往裡涌了。
爲何?
因爲鐵匠鋪子此刻正在開工打鐵,鋪子裡的溫度熱得人根本守不住,誰願意進去把自己熱的汗流浹背?
而鐵匠鋪子裡的匠人此時也停不下來,因爲燒到火候,是費了大量的柴炭的,如果火候到的時候,不趕緊的勞作,且不說再燒到火候要費多少柴料,只料上敲慢了些,都可能打出來的東西差強人意,故而大家雖然好奇着鋪子裡怎麼竄進了個人來,外面還跟着一堆人,但手中的火卻是不敢停下半分。
鐺鐺的輕重兩聲不斷響起,學徒輪着重錘砸在師父小錘點的每一個位置上,而風箱拉的呼哧哧的,升騰着不少菸灰與火星散在四處。
秦芳就立在離爐竈大約五步距離的後方,擺着手示意大家還是散了吧。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從那些人的身上移到了鐵匠鋪忙碌的人們身上,因爲她不僅看到了這些人辛勤而專注的勞作,更看到了大竈的邊上還燒着幾爐不同顏色的金屬液體。
她驀然想起了自己看光影紀錄片時,對於博物館裡陳列的那把越王勾踐的劍的特寫。
她甚至還記得,旁白講述着那劍是如何的鋒利,如何的在同時期時代代表着冶煉的最高水平,而那完美的合金比例與打造技巧也稱之爲少見的高端。
於是她不由的把心思放在了觀察上面,看着忙忙碌碌的學徒們有條不紊的在冷路內不斷的加入不同的金屬液體,有的一勺,有的兩勺,攪拌之後又如何的把槽進入冷水裡,讓鐵匠鋪內升騰起一片氣霧。
大量的熱氣隨着氣霧的升騰把鐵匠鋪本就高的溫度又帶上了新的檔次。
立時還有些堅持在鋪子外面的人,終於是受不了的退的更遠。
但他們退了。大小姐卻沒出來。依然跟個專心的學生一樣立在高溫的鐵匠鋪裡瞧望着。似乎沒有什麼能影響她的心智。
於是人們開始疑心是自己的行爲把大小姐逼在了這個鐵匠鋪裡不好出來,大部分的人開始四散退開,只有少部分的人依然留在外面張望着。
而那些人三三兩兩的離開時,都忍不住的說着她。
有的說她很是親切,一點也不叫人惶恐。
有的則說她看起來並不像是個可怕的巫女。
但不管說得是什麼,秦芳都聽不見,她專心的看着那些人的勞作,看着他們眼有期待的從水槽裡。撈出了那塊合金的料。
“試韌!”一聲輕喝從舉着小錘的師傅口中喊出,立時學徒們把料子擡出送到了一旁的鐵料之上,而後秦芳就看到七八個學徒都奔到了對面一個斜翹的粗大木樁後,當他們齊心協力的把木樁壓下,並一點點的轉移時,那木樁頂頭掛着的一塊巨大鐵料被他們移到了那料子的上方。
“一二三!”大聲的數音之後,學徒們一起放了木樁,巨大的鐵料砸下,只聽得“鐺”的一聲響起。
秦芳揉了下耳朵,她被震的耳朵嗡嗡響。而那些學徒們已經眼有期待的快速聚集到了木樁後,再次齊心協力的把木樁壓下去。讓鐵料回位。
“哎……”嘆息聲響起,舉着小錘的師父搖搖頭,繼續敲擊着手裡的鐵料,身邊的學徒也揮舞着大錘賣力的砸着,力求砸出鐵料最好的韌性,力求砸掉所有的雜質。
秦芳看了一眼那塊被鐵料重擊的新料,此刻那料已然斷裂在地上,顯然沒有她記憶裡那份合金的輝煌。
學徒們一個個臉色充滿挫敗的看着那塊料,好似這個結果讓他們萬念俱灰。
秦芳看着他們的樣子,心中一熱,當即脫口而出:“失敗了再來嘛,怕什麼,這個比例不行換個比例再試嘛,總能成功的。”
她說的是實話,所有的合金能夠達到期許的目標,都是在比例中下苦工,看到一幫人面對失敗的傷色,她自是本能地爲他們加油並隨口說出,可是她的話一出來,就讓舉錘的師傅看了她一眼,隨即一面點着燒紅的鐵片爲身邊學徒指點地方,一面言語到。
“大小姐還懂得冶煉?”
秦芳一愣趕緊擺手:“不懂,只是看看。”
“看看都知道這料成不成都在配料上嗎?”師傅的聲音有點愉悅,更有點狐疑:畢竟隔行如隔山,外行,外人,尤其像這樣的大小姐,又有幾個知道打鐵的奧義呢?
秦芳眨眨眼悻悻一笑,乾脆閉嘴--她沒法解釋,她總不能說,自小的課本上就這麼教的吧?
她不解釋,師傅也不再追問,鐵匠鋪裡再度恢復了單調的鐺鐺聲,直到又敲了十幾下後,師傅才把鐵料夾着送進了水槽裡,此時他也輕喊了一聲:“下爐。”
立時身邊的學徒不再揮錘,其他的學徒們則忙着將爐中的炭火移出。
那師傅夾出了鐵片看了看後,扭頭衝身邊喘着粗氣先前一直揮錘的學徒說到:“心不在焉,這片,不成了。”
那學徒驚訝的張大了嘴:“師父,我沒敲錯一處啊!”
“你是沒敲錯地方,但心在別處,每一錘的力量都用的不勻,這打出來的鐵豈能不廢?”師傅一聲輕喝後,那學徒身子一頓,隨即羞愧似的低頭:“對不起師父,我,我錯了。”
師傅沒說什麼,只瞥了他一眼後,丟下了手中的小錘,兩步走到了秦芳的跟前:“大小姐,這裡是鐵匠鋪,沒什麼好玩的,這煙熏火燎的,您還是快回去吧!”
秦芳聞言知道人家說的好聽,其實是嫌棄着自己,嫌她礙事,當下看看兩塊失敗的料,不好意思地說到:“對不起啊師傅,打擾您了。”
師傅一愣,隨即擺手:“大小姐客氣了。”
秦芳當下低頭要出,就在此時卻聽到一聲“不好”,她本能的回頭尋聲望去時,卻聽得耳中一聲“小心”,隨即身邊的師傅將她是一把拉過,轟隆一聲的,鐵匠鋪裡氣浪猛衝,秦芳直接和身邊的師傅被彈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而周遭則是一片呻/吟的吃痛聲。
“炸爐了!”身邊的師傅口中驚訝的呢喃出聲,而與此同時,秦芳的腦顱內,卻是叮叮叮的系統聲接連不斷。
“救助目標a,生命垂危,預判救治時間爲四十分鐘……”
“救助目標b,斷肢大出血,預拌救治時間爲二十分鐘……”
“救助目標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