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石竈上,帶着血跡與黑印的地圖帛書被攤開擺在上面。
秦芳小心的立在邊上看着地圖,以確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她對比回憶了許久,才發現她無意之中走了一條前所未有的捷道到了離村。
她是在胡格山往前的青牛村被曼羅給帶走的,當時她以爲自己是被對方帶進了一個無名山巒的林地。
但事實是,這片山巒林地其實考嵐山前沿山脈的一個小峰,是她們正常路徑上開始繞行的第一個山峰。
可是她被抓進了這片林地裡去,而後只想着要回到卿家族地,就一個勁兒的往南走,結果她是順着山脈橫走了十五天,生生的從這片山脈裡穿了出來。
相當於避免了外面繞行三座山峰的路徑,最後直接到達了離村,也就是說,她已經到達了卿家族地的外圍。
這樣的事實,讓秦芳覺得挺開心,畢竟這也算一路倒黴下的額外驚喜了。
看了看尚未落下的日頭,秦芳迅速的收了帛書,連那個破損的書簡和瓦陶一併收進了一塊髒兮兮的破布裡做了個小包袱,這便迅速的揹着它穿過了這個小村落,只往村後大約五里地的卿家族地而去。
實際上,在秦芳這次出行前等着鄭瑜養傷的日子裡,她就不止一次的從鄭瑜的口中打聽關於卿家族地的消息。
畢竟她是從未回去過的。
鄭瑜倒是回去過,也爲他細細繪製了地圖,可是一說起卿家族地來。翻來覆去的竟就四句話。
卿家族地靠着海龍國。
族中的老爺的三叔代爲管理族地。
三叔的兒子女兒都很優秀。騎術箭術還有馬上功夫都很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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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和三叔的夫人說話客氣。
就這四句。非常的言簡意賅,秦芳想要問的再細點,但那時鄭瑜的臉上就會出現爲難的神情,便不是支吾就是沉默。
秦芳後來才反應過來,這個時代背景下,像鄭瑜這樣作爲附屬宗主的人,都具備着騎士的思想品質,所以在他們的眼裡。談論自己的宗主以及內情,這都是不敬的表現。
所以秦芳後來再不去纏着追問了,畢竟對於這種發自內心的沒有契約來捆綁信義的效忠者,她從內心也對其有着一份敬重。
秦芳晃晃悠悠,幾乎在太陽快下山時,才總算在前方路徑上看到了一個高高的大牌坊,以及牌坊之後的一棟類似門房般的屋子,以及和它相連着的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高牆。
這會兒不同於山林,還能找些水與果子什麼的果腹,所以五里路就讓秦芳這個本來就體力嚴重透支的人。有些精神不濟。
不過,牌坊顯然就是卿家的標誌。她看着它,感受到了望梅止渴般的功效,立刻是加快腳步向前,想要趕緊回到族地裡好好緩緩。
隨着她的靠近,那個牌坊也越來越清晰。
碩大的“卿”字,強調着族地的領域,而除此之外,整個牌坊上繪製的都是卿家的族徽鐵馬,這讓秦芳頗有點找到組織的感覺。
“站住!卿家族地,非請勿入!”秦芳剛剛走到牌坊下,那門房裡忽然就冒出了三個人來,爲首的一個三十來歲的人,已然面色嚴肅的衝她輕喝!
“我是卿歡。”秦芳微笑着放聲言語,也許是找到了家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的腿有些軟。
“誰?”爲首的男人眉蹙了起來,有些茫然。
秦芳一愣才反應過來,這裡是古代,女孩子家的閨名是不可能到處傳的,她指望族人知道實在是個錯。
“哦,我說我叫卿歡,來自都城卿王府,是忠義王卿嶽的女兒。”秦芳當下說得更加清楚明白,並微笑着看着對方,希冀着對方臉上會顯出親和之色。
可是……她沒能看到。
看到的是那男人聞言後審視自己片刻,而後轉頭和身後的其中一個耳語了幾句,那人便回了門房之中,只留下這兩人看着她。
秦芳能理解別人審查自己身份的行爲與態度,但此刻她真的是又累又餓還有渴,眼見一時半會兒的沒有接待和招呼的可能,她只好輕聲言語:“這位大哥,我一路風塵僕僕,實在又累又渴,是否能先給杯茶解解渴?”
那男人和身後之人對視了一眼,身後的人進了門房小屋,片刻後拿了一個竹筒過來遞給了秦芳。
秦芳看人家壓根不打算讓自己進門房歇腳,無奈之下道謝接過後,喝了一點,便乾脆依着牌坊坐在了地上,沒辦法,她真的很累。
那兩人似乎有些不滿她的舉動,但也只是面上有點不悅,卻沒說什麼。
就這樣三人過分安靜的等了約莫二十分鐘,先前那人從門房裡跑了出來,在那爲首者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立時那男子面色就陰鷙了幾分,隨即看了一眼秦芳後衝她說到:“姑娘,請你離開吧!”
這突然的言語讓秦芳一愣,立時她扶着牌坊站了起來:“離開?你要我離開?”
她有點懵,千里迢迢費勁的奔回來,水纔要着的喝上了一口,自己家的人竟然就攆自己了,這算怎麼回事啊?
“是的,請你離開吧!”男人說着手已經按上了腰間的刀兵,儼然一副你少廢話的神情。
“你有沒搞錯?我是卿歡,我回卿家的族地,你們竟然要我離開?”秦芳當即有點怒,而對方似乎比她還怒:
“夠了!你少這裡卿歡長卿歡短,卿歡是誰,我們不知道,我們知道的都城的卿王府已經遭難,府中所有卿家人已成罪人皆被流放!姑娘你想要冒充卿家人得個庇護,未免膽子太大了些!”
那人說着竟是將刀拔出了一寸來長,目露厲色的衝秦芳說到:“請你速速離開此地。否則。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秦芳聞言徹底無語。她看着面前這個黑臉男人不得不出聲解釋:“誰告訴你卿家的人皆被流放?我明明還留在京中當郡主好不好?”
對方手裡的刀像外又拔出了一寸,仿若對她的言語完全不當事。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秦芳見對方充耳不聞,還在拔刀,翻了個白眼:“別拿刀威脅我了成嗎?我有族……”她一邊說着一邊就伸手往袖帶裡去,想要拿出藏在右臂裡的族令已證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她的手在碰到右臂時,才反應過來,自家的系統未能開啓就算了。那光腦小米還在可恥的重啓中……
無法啓動光腦,她,她怎麼拿的出來?
對面的男人看她僵在那裡,似乎多少停了拔刀的動作,但兩息之後,看到對方什麼也沒拿出來,只是衝自己嘿嘿的笑,那眉一蹙,這刀徹底的出了鞘。
“請離開!”帶着憤怒的三個字,聽起來有些殺氣騰騰。
秦芳要武功沒武功。要體力也沒體力,自然不會傻到這個時候還死硬。
“好好。我離開行了吧!”她當下步步向後退,三步之後已離開了牌坊,那人見狀收了手中的刀,她則不要形象的一屁/股坐去了地上。
“嗯?你還不走?”男人瞪着眼,似乎沒料到人家會這樣坐在牌坊前。
“我沒在卿家的地盤上了吧?”秦芳說着伸手去揉自己發酸發軟的雙腿:“我累了,坐這裡歇歇都不行嗎?”
男人的脣咬了一下,發出一聲不悅的冷哼,倒也沒再說什麼。
不在卿家的地盤上,他的確不能置喙什麼。
當下,那男人立在牌坊的後面盯着她,而她就坐在牌坊前面大約一米的距離,至於另外兩個人則好奇的打量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到底是想幹嘛。
想幹嘛?當然是想進族地之中了!
可是秦芳這會兒也沒辦法。
代表身份的東西拿不出來,說再多別人也不認,這讓她也很頭疼。
眼看着日頭就要落下,秦芳越發覺得自己疲憊不堪,而就在這個時候,遙遙的她感覺到一些聲音從遠處出來,繼而連屁/股地下的地面都有些微微的震動。
當下她順着聲音向那邊回頭張望,就看到一票黑壓壓的人馬騎着馬匹正飛速向這邊奔來。
“是少爺他們!”身後有人興奮言語。
“你快起來讓開路!”那個男人衝着她大喊起來:“小心被踩到!”
秦芳聽到這人言語,心想他倒心不壞,看了眼前方那種接近的速度,未免真的對方剎不住踩死自己,趕緊的起身讓開了路中央。
不過退到一邊的時候,她不由的想,要是我來個“碰瓷”是不是就能進去了?
可看看那洶涌的馬隊,她放棄了這種豁出去的想法,她可不想碰瓷沒成功,就被踩踏成肉餅一張。
轉眼間,馬隊已到近前,秦芳這才發現這票人不算少,竟約莫百騎,而爲首的幾個表情竟是恐慌的。
正當她詫異時,就聽到爲首馬匹上的人大聲的喊着:“張老弟,升橋!”
這一嗓子很亮,但卻充滿着恐慌的顫音,這讓秦芳的眉蹙了一下,就看到了那人身後約莫五騎之後,一匹白馬上坐着的雄壯男子,以及他懷裡倒着的一個身影。
這一票人馬一過了牌坊是勒馬減速,紛紛停在了門房前,頓時秦芳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也看到了這些人身上沾染的大片血跡。
“殷牛!少爺這是……”先前和秦芳對峙的男人剛叫身後兩人回了門房去做事,就看見了這匹馬上的人是何等情形,立刻是驚恐着朝那白馬奔了過去。
“張哥,少爺被刺中了脖子,性命堪憂!”那雄壯的男人當即是抱着懷中男子下了馬,而這時前面那個爲首的男人已經大聲喊到:“別囉嗦,快點進去,救治少爺要進!”
一聲吼下,那叫殷牛的壯漢是抱着懷中男子就往門房裡竄,而其他的人則紛紛是牽着馬兒排着長隊的也從那門房處往裡進。
完全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看起來落魄到極致的女人如木樁一樣的呆立在牌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