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蒼蘊向來說一不二吧,這話在秦芳看來根本就是氣話而已,但那幫人卻完全當成了命令似的,真的就不管那兩個人了。
秦芳自詡不是大聖母,愛心氾濫到誰都要救一把。
可這兩人說到底也算是因給自己守護才着了道,她完全不理會的也不合適,反正她沒了避禍珠還有玉蠶指,這東西自身就能解毒,又不用她辛苦手術什麼的,當下也就開了口:“你們把他們兩個擡進那屋裡去吧,我救!”
這話一出來,讓院落裡的人紛紛驚訝擡頭,更讓匍匐在地的紅鸞錯愕。
她沒聽錯吧?
惠郡主竟然要解毒救人?
她不上心的應付差事,挑了最傲嬌最任性的兩人來守護,壓根就沒把她當回事。
更在出事之時,本能的把人家給當了自己的肉盾,就憑這樣的事,對方現在過來插自己一刀,她都不覺得冤,結果對方竟然還要救人?
“都愣着幹什麼啊?難道你們以爲我一個人能把他們兩個都扛進屋裡去嗎?”眼看叫了人,大家還不動作,只盯着自己看,秦芳不耐的催促後,感覺到蒼蘊還拉着自己的胳膊,當下就順勢一甩:“還拉着我幹嘛啊!叫人幫忙擡啊!”
相當隨性的口吻,一點也沒什麼恭敬的態度,這讓衆人又是一驚,但更讓他們驚訝的是自己的主人……
“哦,好,擡!你們兩個,趕緊動作!”平日裡冷而難處的主人,此刻不但沒有一絲慍怒,反而聽話的直接就指派人去擡了,這讓大家都有了一種怪怪的感覺。仿若,這不是自己的主人,而是冒牌貨立在這裡。
因爲他們的主人。可從來沒這麼,好說話到可以這樣使喚的……
在衆人有種眼瞎掉的感覺中。兩個中了毒的人被扛進了屋中,秦芳立時進屋給兩人解毒去了。
而蒼蘊見那兩人一退出來,屋門就被秦芳給關上後,他轉了身,眼掃衆人,此刻雖然一臉淡色,但人人都覺得那眼神冷的叫人難受。
紅鸞跪行上前。跪在了蒼蘊的腳邊,繼而其他人也紛紛前來,跪在了她的身側。
……
將玉蠶指放在紫衣女人的脖頸上後,秦芳眨眨眼。起身走到了窗口向外張望。
院落裡,此時已跪着二十來人,個個身子挺的筆直,頭低下,而蒼蘊則手背在身後立在月下擡頭望月。好似享受月色一般,不理會他們。
秦芳抿了下脣,回到了牀邊,瞧看那紫衣女人此時眉眼輕蹙已有了知覺,便伸手把玉蠶指收回先塞進了袖袋裡。
很快。女人睜眼醒了過來,隨即卻是擡手抓上了秦芳的胳膊。
又來!
秦芳無奈地扭了一下嘴巴:“我不是敵人,我只是給你解毒而已。”
這些人的反應還都是一個樣……她想着看了一眼旁邊,她先救醒的那個,適才救醒他時,他也是這樣一把將自己抓住,好像她是壞人似的。
“千紫,快放手!”被先救醒的男人很不好意思的開了口:“是郡主救了我們,而且,公子在院裡等我們。”
這話一出來,紫衣女子立刻放開了秦芳的手,隨即是趕緊下牀和那褐衣男子一起奔了出去,也跪在了院中。
秦芳把玉蠶指從袖帶裡拿出丟進水杯中浸泡,人再度到了窗邊,就聽到蒼蘊衝着先前那個來救自己卻又按住自己的女人說到:“你走吧!”
“主人!”紅鸞的聲音陡然淒厲:“紅鸞知錯……”
“人有自保,我能理解,但,我這裡不能留你了,你,走吧!”
“不,主人!”女人立時朝着蒼蘊使勁地磕頭:“紅鸞不走,紅鸞願意接受懲罰,求公子不要趕紅鸞走!”
“我不想說第二遍。”蒼蘊擺了手,儼然不想多說,那紅鸞的身子一僵,隨即對着蒼蘊又連磕三下,繼而竟是一轉身,拔出了身邊侍從身上的劍,直接朝自己的腹部就直刺了進去……
切腹自/殺?
秦芳的身子驟然繃直,她沒想到蒼蘊只是攆人走,對方居然這麼大的反應,然而她也發現,跪在院落裡的人卻沒有一個像她這樣感覺到驚訝與意外的,好似,意料之中。
“我只是叫你走。”蒼蘊看着紅鸞,連上前一步都沒有,仿若他不屑於在此時給予一點關心。
“主人,紅鸞……知錯……了,錯,有錯罰,紅鸞自盡……於此,只求,求主人……原諒……”紅鸞艱難地言語着,擡着頭仰望着蒼蘊,那雙眼竟然只有希冀。
“我原諒你,這次的錯。”終於,他吐出了八個字,卻並沒有什麼暖意,依然冷冷地,可是紅鸞的臉上卻揚起了一抹笑,隨即人便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
屋內的秦芳見狀,立刻邁步就想衝出去救人,但,走到門邊,她又頓住了,而後,她咬了下牙,轉身回到了桌邊,盯着桌上散毒的玉蠶指,一言不發。
身爲一個軍人的孩子,她雖然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不多,但父親那位老軍人一言一行裡,早把軍規之中概念植入她腦內。
後來,她作爲軍醫,自己在部隊裡摸爬滾打,更加明白什麼叫軍令如山,什麼叫引以爲戒。
嚴格的軍事化管理,最基本的一條,就是不驕縱,不包庇,賞罰分明。
紅鸞有錯,作爲她們主人的蒼蘊出手教訓與懲罰都是他管理屬下必須要做的事。
她是可以心疼一個生命,但是卻也明白她不能插手,因爲如果她這個時候出去救人,則是打了蒼蘊的臉,那麼她一定是這個府邸最不受歡迎的人了。
“我以爲你會衝出來救人呢!”在外面又訓誡了一會侍從的蒼蘊,走進屋中直接坐在了秦芳的對面。
“你要懲罰,要讓他們引以爲戒,我怎能去搞破壞呢?”秦芳低了頭,說的一派淡然。
蒼蘊聞言盯了她一眼,隨即笑了:“看來你跟我一樣。也是個心狠的人。”
秦芳擡了頭:“不,不一樣,你是鐵血無情。我是客隨主便。”
蒼蘊當下呵呵一笑:“隨便你怎麼說吧,反正我覺得。我們挺配的。”
秦芳立時白他一眼:“這是您的府邸,您自己的地盤上,還要演戲嗎?”
蒼蘊眨眨眼,表情認真了許多:“沒能好好保護你,讓你受驚了。”
“下次派個高手高手高高手護着我,就行了!”秦芳一臉無謂:“好了,折騰了半夜。我想休息了。”
“好,那你歇着吧。”蒼蘊說着起了身,掃了一眼杯中釋毒的玉蠶指,什麼都沒說的就出去了。
蒼蘊離開。秦芳撈出了玉蠶指,擦拭乾淨後,又戴在了脖頸上。
躺去牀上,她臉上所有的無謂之色都淡去,有着一抹憂一抹愁。
憂的是。不知姬流雲現在是什麼情況。
愁的是,和一個如狼一樣的男人玩假戀愛的遊戲,真的是明智之舉嗎?
……
一包銀票丟在了盛嵐珠的錦被上,裹着黑紗的曼羅低聲言語:“這是毒死卿歡的錢,我還給你!”
“什麼意思?”被曼羅突然出現在寢宮而從睡夢裡驚醒的盛嵐珠本來還有些驚恐。在聽到這話後,卻是挑了眉:“難不成,你毒殺不了她?”
“怎麼可能毒殺不了,只是我不接受你的僱傭罷了。”
“啊?”盛嵐珠有點懵:“你不會這個時候來跟我坐地起價吧?”
“你給我聽清楚,我會親手毒殺了她的,只不過不是因爲你花錢僱我,而是她,已經是我曼羅必殺之人!”曼羅夫人丟下這話,轉身離去,留下盛嵐珠一頭霧水。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突然的,卿歡就成了曼羅夫人的必殺之人了?
她不清楚爲什麼,是因爲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已經離開內殿的曼羅則是手攥得緊緊地。
她恨!
當年,她選擇了生死道,在賭命的前夜,她和姬流雲一起數着夜空的星。
“如果我能活下來,不管在不在谷裡,我都不會忘了你!”她輕聲地說着,身邊是他淡淡的一聲:“嗯。”
“不管生死,你也不會忘了我,對不對?”
“嗯。”依然是一個淡淡的應聲,但她卻已經很滿足。
她抿着脣笑了,隨即也做了一個決定,她起身離開了花海,直奔了師父的房間。
她把拴着避禍珠的繩鏈拿了出來:“師父,如果我沒能走出來,請你把這個給小師弟吧,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說是個能解毒的寶貝。”
她留下了避禍珠,走出了師父的房間,看着滿天的星光,一臉的毫無畏懼。
幾個時辰後,當她被刺骨的寒風給吹醒的時候,她看到了夜色下泛藍的雪原,也看到了身邊的師父。
“我,我沒死?”
“你是沒死,但日後,你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師父的聲音透着一份無奈,簡單地提及了她創道失敗,卻被蒼蘊和姬流雲合力相救的事。
“這是一瓶護身丹,日後感覺到痛得受不住時,就吃一粒。”師父丟給她一個小瓷瓶:“下山吧,從此刻起,你沒有我這個師父,我也沒有你這個徒弟,而劍盟,從來沒有過你。” ωwш .ttκá n .c o
“師父!”她淚眼婆娑,雖然知道得到了生的機會也是離谷,但,她真的很愛那片花海,愛那讓她瑟瑟發抖的寒潭,愛着裡面如春的一切。
“我已不是你的師父,能活着就是好事,你自己,保重吧!”他說着拿出了那繩鏈要還給她,可她卻搖了頭:“不,師父請把這個給師弟吧,告訴他,我會努力活着,也會永遠記着他!”
她抓緊了手裡的瓷瓶直接一個倒地滾神,就順着厚厚的雪連滾帶滑的走遠,當她好不容易停下來再回首時。
夜色下的雪原,如迷霧一般難分顏色,至於師父,早已不見。
將手中沒了避禍珠的繩鏈拿起,曼羅“看”了一眼後,默默地把它栓在了自己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