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在街頭拐角處,莫錦歡和靳如墨再一次出現,靳如墨道:“沐府中的能人很多,不知能不能看穿假扮你我的手下。”
莫錦歡道:“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咱們先進去再說。”
此話說完,兩人便騰身而起,輕巧的翻進沐卿沉的後院之中。
後院草木深深,月光透過高大的樹木,如同碎玉一樣散落在地面上,映襯着那幽幽的草地,顯得極爲詭異。
草地上,怪石,奇木錯落其上,莫錦歡低聲道:“這裡有着奇門陣法,你跟在我身後。”
靳如墨白日也曾到過這後院之中,白天這兒極爲幽靜,極爲秀美。
可到了晚上卻平添一股陰森詭異之感。
他點了點頭,跟在莫錦歡身後三步,他眼角餘光卻看到一道人影被拉的極長,那人身形纖長,手和腳的比例幾乎超出正常人的範疇,安靜的投在草地上,如同鬼影一般。
靳如墨一驚,“小心!”
說罷,他便想要率先發動攻擊,而就在此時,卻被莫錦歡一把拉住他的手,她低聲道:“你上當了!那不過只是假象罷了!”
剛一說完這句,她便揚手,手中的銀針刺在靳如墨五步之遠的奇木之上,一條跟那黑色木頭幾乎融爲一體的毒蛇被銀針定死在上面。
“你什麼都不要去看。出現在這裡面的一切都是假象,你跟在我身後。”莫錦歡再一次吩咐道,後來轉眸一想,直接伸手拉住了靳如墨的手,這樣她才比較放心一點。
靳如墨感覺到那放在手心的額溫軟小手,他心中一跳,輕笑道:“妹妹,果然是關心哥哥。”
兩個人越過那鬼影重重的園林,莫錦歡輕呼出一口氣,這兒的陣法還是和從前沒有改變。
她心中有着一絲狐疑,這似乎不符合沐卿沉做事的方式。
沐卿沉篤定她今晚會來,即便是前方靳如墨已經派人假扮他們兩人去了前院,可依照沐卿沉做事滴水不漏的方式,他必然還會在後院之中埋下殺招。
就在這沉思間,靳如墨面色一變,一手推開了莫錦歡,暗箭如雨朝着靳如墨射了過來,饒是靳如墨反應極快,可手臂,臉上都有着被箭滑過的傷痕。
絲絲縷縷的鮮血溼透了靳如墨腳下的草地。
“靳如墨!”莫錦歡飛身上前,想要去看靳如墨身上的傷,而就在此時,數十黑衣人疾步走了過來,手指的長劍在月光下發出冰冷的光芒。
靳如墨低聲道:“這兒交給我,你快走!”
“我……”看着那些人,莫錦歡張口就想要反駁,靳如墨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他急聲道:“你難道想着咱們二人今晚都被擒住,然後無功而返嗎?快走!這兒我能應付!”
莫錦歡看着已經和那些人纏鬥在一起的靳如墨,咬牙騰身離開。
嬌小的身影快速掠過衆人,前往她想要去的地方。
似乎沐府中的所有護衛全部都趕去了後院,她經過的地方並沒有看到一個人。
前方,湖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一道長廊如同海藻一樣飄在那湖面之上,長廊直接通往湖心小亭。
她眸子眯起,並未登上那長廊,反而是腳尖一點,直接閃身飛向那小亭之上。
亭內並未任何人,可亭內的石桌上卻擺放着她最喜歡吃的菜和點心,都冒着熱氣。
莫錦歡冷笑,直接便將那些菜和點心全部掃落,地面上頓時一片狼藉。
小亭極爲精緻而漂亮,薄紗隨着晚風輕輕揚起,有着旖旎的氣息。
亭柱之上花團錦簇,畫工鬼斧神工,甚至都感覺能夠聞到那花的香氣。
莫錦歡直接便直接伸手去按向亭柱上的蘭花,石桌緩緩轉動,一個緊緊能夠容得下一人的暗道出現在眼前。
她曾見過沐卿沉打開那暗道,她偷偷的跑了進去,無意中聽到了沐卿沉和莫如風的對話。
得知了這個秘密,莫如風不再像是以前那樣,動不動開口便羞辱。
而是儘可能的避開她。
莫錦歡緩緩走下暗道,暗道之上,不同於往日那般,都是用夜明珠照明,那放夜明珠的月蘭花上,紅燭靜靜的燃燒着。
空氣中,有些細細的香氣傳來,莫錦歡眸子一眯,繼續往下走。
不過幾米下來,原本極窄的暗道一下子寬闊起來,映入眼前的是一桌美食,還有一人對她溫柔淺笑。
“錦歡,你終於來了。”
是沐卿沉。
今日的他一身白衣,俊容玉面,眸子裡面有着淺笑,跟平日裡斯文卻隱約透露着疏離的笑容極爲不一樣。
他果然沒有去安州。
莫錦歡不動聲色,握緊了手中的長劍,脣間同樣掛着一絲淺笑:“丞相,特意在此等着我。倒是讓我多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沐卿沉聽到莫錦歡對他陌生的稱呼,眸子裡面的笑散去,他站起身來,苦笑道:“錦歡,你還在恨我嗎?我已經後悔了。後悔不該將你嫁到東越去。”
他從暗袖中拿出一個玉白的小瓶子,將那小瓶子扔了過去,莫錦歡伸手接住,這小瓶子裡面是蝕骨丹的短期解藥,不同於白天他送來的一粒,裡面有着一年份的解藥。
她直接將那小瓶子狠狠扔到地上,看到莫錦歡這一番動作,沐卿沉整個人全都愣住。
“沐卿沉,我現在也沒有心情和你去演戲了!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蝕骨丹的短期解藥!”越是和沐卿沉相處,莫錦歡越是覺得自己瞎了眼睛,以前竟然會看上了沐卿沉這種人!
“錦歡,若是沒有蝕骨丹的話,你怎麼還會留在我的身邊?”沐卿沉低沉說道,眸子緊緊的攫住眼前的少女。
說什麼,今日他絕對不會放她離開!
莫錦歡冷笑,手中的長劍飛舞,直接便刺向了沐卿沉,招招都是殺機。
她的功夫便是沐卿沉交的,說來可笑,這還是第一次她直接對沐卿沉刀劍相向。
以前,她從來都不曾想過以後會有這麼一日。
沐卿沉卻並沒有直接接下她,只守不攻。他低聲道:“錦歡,你不要再和我鬧脾氣了,好嗎?”
到了現在,他還是認爲她在和他鬧脾氣。
莫錦歡不怒反笑,手中的長劍在石室裡面的幽光之下,閃爍着冰冷的光芒,她立刻停手,長劍滑過地面,她淡淡的看向他:“沐卿沉,我剛發現你這麼自以爲是。是不是等到我的劍刺進你的胸膛,你纔不認爲我在和你鬧脾氣?”
沐卿沉的臉上有着一絲血痕,那是剛纔莫錦歡的劍所傷,修長如玉的手指淡淡滑過那一絲血痕,他的眸光溢滿溫柔:“我知道將你嫁到東越,你一直恨我。可是我悔了。錦歡,我從來做事都不曾後悔過。這是唯一的一件。”
莫錦歡眯眸看向他:“所以,我就該爲此感到高興?自豪?喜極而泣?然後抱着你的大腿痛哭,謝謝你能夠爲我感到後悔是嗎?”
這樣咄咄逼人的莫錦歡,讓沐卿沉臉上的苦澀加深,想到在宴會之後,瑞王和她之間的親密,那親密像是一根針一樣刺進他的心裡,帶着漠漠的疼,他張口道:“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是不是你真的對林淙對了心?是不是在你的心中,他比我要重要?所以你纔沒有拒絕你父皇的提議,讓你去陪寢?”
“莫錦歡,自小我是這樣教導你的嗎?對於一個男人,你就這樣不自愛!”
莫錦歡這次真的笑出聲了,沐卿沉說她不自愛?一個將她送到別的男人手中的人說她不自愛?
“沐卿沉,這是你第一次讓我覺得你這麼荒唐,這麼可笑!”璀璨雙眸中的諷刺和譏誚如同寒冰一樣,莫錦歡手中的長劍滑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可即便是在刺耳,也沒有莫錦歡接下來說的話,讓沐卿沉感到刺耳,難過。
她輕笑,粉脣勾出好看的弧度,在璀璨眸子下面的耀眼淚痣極爲的嫵媚。
“沐卿沉,你難道忘了嗎?在東越皇帝送你的那一晚,你對我說什麼了?你對我說,不要懷上林淙的孩子。你早就知道我和林淙必然會有夫妻之實,又或者讓我和他有夫妻之實早就在你和秦夢冬的打算裡面,秦夢冬逼我對東越皇后下毒,那毒在六個月之後纔會復發,秦夢冬若是想要我殺了東越皇后,也不是不可能。卻偏偏用這種耗時耗力的法子,這說明了什麼?”
莫錦歡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沐卿沉,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她的話不停,眸光一黯,繼續說道:“除非,秦夢冬想要的不只是東越皇后的命,她想着要折磨東越皇后!折磨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最快最狠的法子是什麼?莫過是讓自己的女兒殺了自己,和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是不是?到最後,快要死去的時候,將這件事告訴她!到時候,東越皇后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沐卿沉的眸光極爲的悲哀,他淡淡的看向莫錦歡,看着自己一手養大的少女,他知道她很聰明,又很狠。不只是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此刻她說出這話,看着那雙璀璨雙眸深處的試探,許久,他輕笑:“錦歡,你說的很精彩!不過,同樣也很荒謬絕倫!”
莫錦歡心神一震,剛纔的話說出,她背脊後面的冷汗將衣服浸透,她面上神色不改,心中卻彷彿是繃緊了一根弦,此刻聽到沐卿沉的話,心中的那根弦並未放鬆,反而繃得更加的緊!
“難道不是嗎?沐卿沉,你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不要騙我了。我什麼事都已經知道了!對於東越來說,我並沒有太深的感情,和林淙更是彼此相厭。”她眯眸看向沐卿沉,“我並非是洛水皇室的公主。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否則根本沒有辦法解釋,秦夢冬對我的厭惡。”
沐卿沉臉上神色未動,他一身白衣,飄然如同謫仙,俊美如玉的儒雅臉龐之上,掛着莫錦歡最喜歡的笑:“錦歡,難道讓我把話說明白了,你纔會相信嗎?”
“你剛纔說的那些話,不過就是試探我罷了。你以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沐卿沉緩步上前,緊緊只差三步,便走到了莫錦歡的面前,其實他的氣質和林淙很像,相比於林淙的倨傲,沐卿沉更加的沉穩一些。
想到林淙,莫錦歡有着一剎那的失神,平靜的眸中有着一絲恍惚,卻又很快的恢復平靜。
就像是一枚細小的石頭,投進了湖中,並未引起太大的漣漪。
“當日宴會,你藉機留在宮中,爲的是蝕骨丹的解藥,還有查清楚皇后娘娘和東越皇后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素雲母子,你已經見到了是吧?”沐卿沉淡淡道。
她是他教出來的,她做事的手段和性子,他都知道。
莫錦歡眸子一顫,難不成是素雲母子被救都是在沐卿沉的計劃之中嗎?那他豈不是也肯定料到心月也肯定會被她救出來?
既然他什麼都知道,爲什麼要讓她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