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采薇糾結着換上一件天青色的男裝,一頭烏黑秀髮高高束起,用同色的絲帶綁好,又用胭脂在面容上暈染出淡黃色的肌膚,遮蓋原本白皙乾淨的皮膚,拿起黛筆輕掃出兩道英挺的劍眉,簡單易容後,鏡子前的人儼然變成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墨塵煙打量她的裝扮,深望她一眼。凌采薇指着院子外兩匹駿馬解釋道:“這樣方便騎馬。”
燕飛纓拉過兩匹馬的繮繩說道:“三個人兩匹馬怎麼騎?”他拿覷着凌采薇,竟然擺出扭捏的表情,試探道:“如我們兩個人同乘一騎?”那天雨夜他依稀記得自己靠在她的懷裡,那種感覺一輩子都忘不了,他還想貪心的再試一次。
凌采薇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生硬地回他兩個字:做夢。
燕飛纓忿忿地瞪了墨塵煙一眼:“那你別去了。我和小野菜去就行。多一個人不方便。”
不用猜墨塵煙也回他兩個字:休想。
凌采薇撲哧一笑,奪過棗紅馬的繮繩翻身上馬:“我先走,你們兩個同乘一騎也罷,留下一個不去也罷,自己商量。我在滇城城門口等你們。”說完,她揚鞭打馬向白雲鎮外奔去。
馬蹄濺起濃塵嗆得燕飛纓一陣咳嗽。
他轉了轉眼珠,笑眯眯地看向墨塵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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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氣清爽怡人,萬里睛空,白雲悠悠。凌采薇來到滇城,發現平日安靜有序的城門口今天格外熱鬧。
城牆上掛了很多彩旗,城下聚集的百姓歡天喜地,他們手裡都端着一盆清水,用手指沾水向來往路人身上輕撒。
凌采薇下馬,遠遠瞧見城內有一隻流行隊伍正在載歌載舞向城外走來,隊伍中間是一駕皇家御用的華輦,輕紗曼帳,影影綽綽看到裡面坐着身着華服的一男一女。
凌采薇慌忙牽住馬繮,站在原地。
“你們快看,是太子和太子妃。”人羣中有人高喊。
“修渠引水成功,滇城大慶,舉國歡喜,太子和太子妃是來和我們老百姓共同慶祝的。”
“我們真是有福氣呀,太子一心爲民,將來一定是好皇帝。”
“太子妃也具國母之儀,前段時間還出來給災民施粥呢。”
“真的?可惜我當時還未回來!聽說太子妃貌若天仙,是不是?”
“當然啦,太子選的妃子那是天姿國色、心如菩薩,以後我們南國百姓有福了。”
……
議論聲不絕於耳。凌采薇靜靜地站在人羣中,淹沒在這片歡聲笑語裡。心中流淌着有一種淡淡的感傷和安慰。
他終於做到。終於爲滇城百姓解決了旱情。自此,距離他的皇位又近了一步。
“太子千歲。太子妃萬福。”民衆齊聲吶喊,驚醒了她的沉思。
她擡頭,望向前方高處的青色城牆。南榮烈一襲太子華服站在城牆上,身邊是盛裝打扮的怡姝公主。
凌采薇的視線落在他們相牽的手上,心莫名的如有針刺。
微風拂過滇城,他與她的衣角在風中糾纏在一起,似乎與衣服的主人一樣,鶼鰈情深。
她耳邊突然就響起曾經他說過的那句誓言:我要你站在我身邊,我們攜手睥睨天下。
如今,誓言猶在耳邊,陪在他身邊的人卻不是她。
一直在人羣中注視着凌采薇的墨塵煙看到她突然衝着城牆上的人粲然微笑,心中一痛,他眼中全是憐惜,不知是爲她還是爲他自己。
凌采薇最怕的就是這種清醒的懂得:不是他負她。也不是她狠心。只是造化弄人,緣盡於此。
南榮烈以王者之風站在城牆上朝衆人揮手,以示安靜。
待衆人不再沸騰,他纔開口說道:“本王受皇上委以重任治理滇城旱情兩年有餘,終萬衆齊心,不負衆望,成功引水注渠解決滇城百年乾旱。滇城百廢待興,皇上向來體恤民苦,經本王向皇上請示,爲鼓勵流亡災民回城,重振滇城,特赦免滇城三年賦稅,望百姓休養生息,重建家園。”
“減免三年賦稅?”
“這是******我們爭取的!太子才知我們疾苦呀。”
“皇上萬歲,太子千歲。”
太子頒佈完消息,人羣又是一陣沸騰,大家興奮地互相拍打着肩膀,有的人激動的竟然和身邊的陌生人擁抱在一起。
凌采薇身邊一個胖子拖着笨重的身體向她靠過來,“兄弟,你怎麼一點不激動?不是本地人嗎?來,抱一個。”
他伸出胳膊要把凌采薇摟進懷裡,墨塵煙幾個箭步從人羣中擠過來,把胖子推出去老遠。
凌采薇驚訝地瞪着他,墨塵煙依舊面無表情,站在她旁邊。
“燕飛纓呢?”她問。
“還在路上。”
凌采薇暗自發笑。估計燕飛纓打不過他,馬被墨塵煙搶了來。想象着他吃癟的樣子,她就想笑。
墨塵煙瞧了她含了笑意的雙眸,心中稍加安慰。
南榮烈見衆人的情緒高漲,又向城牆下的人們揮手。
人們知道太子又有話講,漸漸安靜下來。
“前些日子,太子妃爲災民施粥,發現很多孩子老人都露宿街頭無家可歸。太子妃爲此難過多日,與本王商量後,決定捐出從衛國帶來的一半嫁妝,爲滇城災民建一所慈善堂,收留所有無家可歸之人。本王與太子妃向你們保證,滇城百姓以後都有飯吃,有地方住。絕不會出現一個餓死街頭之人。”
太子此言一出,城牆下站着的百姓簡直如開鍋之水,沸騰之勢無法壓制。
南榮烈來滇城的目的已然達到。
自古人心最難得。而今天,他們夫妻默契配合,整個滇城的人心盡攬他手中。
這是星星之火,估計很快太子的英明神武就會在南國上下傳誦,燎原可望。
“太子千歲,太子妃千歲千千歲。”
“太子妃活菩薩,太子妃活菩薩。”
……
凌采薇凝望着城牆上並肩而立的兩個人,耳邊涌進百姓的歡呼,出門前還忐忑糾結的心竟然慢慢平靜下來。
她這一刻堅信:她的決定是正確的。
只有怡姝公主留在他身邊,才能協助他打下江山,實現他的諾言。
他是高不可攀的鳳凰花,而她,只不過如她的名字一樣,是路邊山間最不起眼的一株野菜。他與她之間天壤有別,註定離散。
愛一個人,就要成全。
她釋然,轉頭對墨塵煙笑了笑:“走吧。我們進城。”
人聲嘈雜,凌采薇的聲音淹沒在鼎沸人聲中。
墨塵煙接過她手中的繮繩,把兩隻馬寄存在城外。
城牆上的南榮烈注視着下面的人羣,看到有抹“天青色”逆流向城裡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