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寧和趙明朗的這一番笑言,便是把這尷尬的一幕給揭過去了。蘇雪彤僵硬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可一雙手卻再也不敢亂動,直直的坐在那裡,彷彿靜止了一般。
趙明朗見她如此有些老大不忍,便輕聲道:“五小姐不必把方纔的事情放在心上,原是我先唐突了。”
蘇雪彤聽得趙明朗這般溫言軟語,心頭一酸,剛剛強忍住的淚水此時卻是不由地流了下來。
這下不知所措的卻換成了趙明朗,心道:這小姑娘好生奇怪,是她弄溼了我的衣服,我又沒說什麼,她怎麼就自己哭起來了?
無奈之下,趙明朗只得低聲道:“你別哭了,等會兒人家看見了,還以爲是我欺負了你呢。”
蘇雪彤一聽這話,果真漸漸止住了眼淚,心內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方纔聽得父親那般呵斥自己,心裡已經是酸澀上涌,再聽得身旁的男子輕聲勸慰,不知怎麼地,淚珠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仔細想來,這麼多年自己在蘇府,包括孃親和姐姐在內,竟從來沒有人用這般輕柔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不禁有些自憐起來。自己長這麼大,有誰曾真正注意過自己呢?大姐和二姐那麼優秀,要纔有才,要貌有貌,父親眼中自然看不見自己。而自己的親孃又嫌棄自己平庸無能,一心只想着自己那野心勃勃的親姐姐,何曾在意過自己?就算出得府來,人家看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姐姐們,而自己只做個無形的影子罷了。
趙明朗見她這般光景,也不再與她搭話,只同左手邊坐着的成悠揚閒聊着,心內卻是暗自納罕,這蘇家幾個小姐的性子差得也太遠了些吧。
宴席既罷,成家特意請了戲班子來助興,年輕人對這些咿咿呀呀的唱腔沒有興趣,便在後花園裡另闢了一個臺子做歌舞彈唱。
衆人四散開來,閒談有之、聽曲兒有之、遊戲有之……倒也熱鬧無礙。
洛寧卻是有了懨了,於亭中閒閒托腮,面上有幾分無聊。
司空澈見她如此,不由笑道:“既是不喜,卻爲何還要來?找藉口打發了就是了。”
洛寧側臉看他,“你澈王殿下是個肆意無拘的,哪裡知曉我們這紅塵打滾之人的心酸?”就說今日壽宴,自己若是不來,成家這裡豈不多想?就算成家不多想,其他人也是要多想的,不然他們當真以爲這蘇家今後要換人做主了。
人情世故多做經營,方能通行無礙,這是洛寧自幼便懂得的。
“要你這麼說,我倒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人了?”司空澈笑得灑脫。
而洛寧聽聞此言卻是止住了笑意,那雙水晶般的眸子直直望進司空澈的眼睛,她的聲音輕靈透徹,似乎穿透迷霧一般直達他的心底,“不,王爺的苦痛藏在心裡,不能對人言,只能以假象遮蓋。”
心藏苦痛之人的,大多怨念難散,性情陰鬱,但司空澈卻清潤灑脫,處世開朗,當真是難得。猶記得當初司空澈同她講說,他乃是皇室之中最善良一人,當時洛寧還不以爲然,今日再回想,這話卻着實可信。
司空澈聽得她口中之言,愣了半晌之後卻是緩緩勾起嘴角,眸光溫柔,“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比得一知心人更值得慶幸的呢?寧兒,你生來就該是我的妻。”
說着他就要伸手去撫洛寧的發,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人羣聚集的地方響起一陣驚呼聲,聽得其中有人用急切的語氣喚着:“謝公子!”
洛寧聽得此聲,下意識地轉頭望去,正見衆人都圍着謝允嘉,旁邊是成悠揚在急聲吩咐侍女,“快去拿止血藥來。”
卻原是他們幾個年輕公子在賽飛鏢,謝允嘉不知如何不注意,竟是讓飛鏢給傷了手。
見衆人都圍在一起,也不知謝允嘉傷得重不重,洛寧正待舉步上前一看,卻是被身旁的司空澈一把握住了手腕。
洛寧回頭疑惑看他,“怎麼?”
司空澈卻並不應話,就這麼拉着她的手徑直出了亭子,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而被衆人圍着的謝允嘉見此卻驀地低下頭去,口中仍客氣地應付着衆人的關切,心內卻已是刀刀痛楚。方纔在那亭內,女子眸中分明染上了繾綣的情意,那是他一直期盼,卻從未見過的,今日他終於見着了,但那目光卻是看着另外一個男人。
他知道自己該放下的,只是一時仍有不甘,仍有嫉妒……
說起嫉妒,這另一個男人卻也並不比他少。卻見司空澈一路牽着洛寧避開衆人的視線,來到僻靜之處。
及待停下,司空澈便是把洛寧壓在牆上,強勢地吻了上去,可洛寧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對,伸手用力推開壓在身前之人。司空澈也並未勉強,就勢退開一步,微微垂眸,聲音像是從喉嚨裡壓出,“抱歉。”
儘管自那天之後,洛寧對司空澈強烈的索取有些無所適從,尤其是剛剛他明顯是藉着這個吻在發泄什麼,但因着他這一聲柔軟的道歉,洛寧瞬間就決定不跟他計較了。
蘇洛寧不由暗自在心裡自嘲:在這個男人面前,你真是越來越沒底線了。
“你怎麼了?”洛寧擡手捧起他的臉,讓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司空澈緩緩一笑,伸手把洛寧擁入懷中,他把自己的腦袋埋在洛寧的肩頸處,這個姿勢柔軟地讓洛寧心中一顫。
“我不想你心裡在意別的男人,哪怕明知你對他只是朋友之誼。”見得蘇洛寧沉默,他繼續道:“寧兒,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原來我竟是如此小氣的人,實在太有失風度了,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簡直嫉妒得發狂。”
蘇洛寧被司空澈這番突如其來的直白給弄得哭笑不得,但心底深處分明涌動着幾分感動的喜悅。
“你嫉妒我關心謝允嘉?他有什麼值得你嫉妒的,你可是我的夫君啊。”
“可你並不是自願嫁給我的,我這個夫君之名擔得實在有些虛。而你與他卻是實打實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還親手做東西給他吃。”這最後一句顯然已經有些孩子氣了。
“司空澈,你實在有些無理取鬧。”蘇洛寧無奈道。
“寧兒。”他喚得溫柔。
“幹嘛。”
“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他心內的虛浮不安得需要她的承諾才能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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