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寧理解席白霜的顧慮,但是就算今天給了那個人五百兩的銀票,他就會從此罷休,不再來糾纏白霜了嗎?像他這樣貪得無厭的人是不可能會善罷甘休的,他只需要拿捏住這一點,以後就會肆無忌憚地來威脅白霜,如果不徹底解決這件事,以後也會不得安生。
“我覺得這件事你最好還是跟司空宇兩個人商量一下,你最起碼知道一下他是怎麼想的。如果今天不把這件事解決了的話,你那個伯父今後還會無休止地糾纏着你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
“這……”喜帕之下的席白霜眉頭緊緊皺起,是啊,就算今天給了大伯五百兩的銀票,他也不會就這麼放棄自己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從以前的那些事情就都可以看清楚了。
而此時一旁的成悠夏也是開口道:“席姐姐,我看還是跟世子殿下他們說了吧,說不定他們會有什麼好辦法呢。”
“那……好吧。”席白霜在猶豫了一下之後,終究是點了頭。事到如今,她也真的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方纔聽得皇后娘娘這話,她也覺得深有道理,就算是今天滿足了大伯的要求,他以後定還會拿這件事源源不斷地來要挾自己,那就算是平安無事地度過了今天又有什麼意義呢?
見得席白霜點頭,蘇洛寧轉而看向一旁的嵐晴,對着她說道:“晴兒,這件事還是由你去跟司空宇說清楚,如果請司空宇到這裡來的話會引起那人的疑心的。”
“好,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說話的同時,嵐晴已經站起身來,衝着蘇洛寧點了點頭道:“我先去跟世子他們幾個說一下方纔的事情,看看他們怎麼說,等會兒我再回來告訴你們。”
嵐晴走出房間,正看到方纔那管家正站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有些焦急不安的模樣,那管家聽到身後的開門聲,離開就轉身過來快步走到嵐晴的身邊,“皇后娘娘怎麼說?”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現在就去跟世子殿下詳細說一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這中間的事情可能有些不簡單,所以讓你先別傳出去,等等看世子殿下怎麼說吧。”
“那……那好吧。”既然皇后娘娘都說不讓自己管了,那自己也沒有必要再插手這件事,不過想來還真是奇怪得很,之前的那個侍女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目的又是什麼呢?僅僅是爲了跟席姑娘,他們將來的世子妃開個玩笑?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那管家離開之後,嵐晴這才走去前院去尋司空宇,雖然今日晟王府裡賓客衆多,但是這一身喜服的新郎官兒卻並不難找,遠遠地,嵐晴就看到司空宇被幾個人圍在中間說笑些什麼,卻沒有見到趙明朗和司空雋他們的身影,估計他們此刻正在專闢的房間裡陪着澈哥哥說話。
只見嵐晴穿過人羣,徑直來到司空宇的身邊,未免其他人看出異樣來,嵐晴的臉上始終保持着笑容,“世子殿下,雋王殿下說是有事跟你說,讓你過去一趟呢。”
司空宇此時卻覺得納悶,晴兒不是在陪着霜兒嗎?什麼時候又跑到雋他們那裡去了?心中雖是這般想着,卻也是隨着嵐晴退出了人羣,兩個人徑直往特意給司空澈準備的房間而去。
“怎麼了?什麼事情啊?”這眼看着吉時就要到了,怎麼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叫過來?
晴兒看了一眼周圍熱鬧的賓客們,卻是輕聲道:“等會兒就知道了。”
而司空宇也從晴兒這話裡聽出了一些不尋常來,便是沒有再問,就這麼跟晴兒一起來到了司空澈他們這裡。
他們進去的時候,司空澈他們幾人正在說話,看到他們二人一同進來,司空澈他們的臉上都是有些詫異,“你們怎麼一起過來了?”
司空宇聞言不由看向身旁的嵐晴,不無疑惑地問道:“你不是說是雋有事要跟我說嗎?”
而嵐晴卻沒有立即迴應他的話,而是轉身把房門給關上了,一看她這個樣子,司空宇他們立時就明白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
“席姑娘的伯父找來了這裡。”這是嵐晴轉身過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伯父?就是那個把霜兒賣到青樓裡的那個人?他在哪兒?我沒找上他就不錯了,他還敢來這裡。”
“他方纔來威脅席姑娘,讓席姑娘拿五百兩的銀票給他,還警告席姑娘說不能告訴任何人。”
嵐晴此時把方纔席白霜跟她們說的話又一一轉述給了司空宇他們,“寧姐姐說,這件事應該不止這麼簡單,那個侍女的事情就跟奇怪,席姑娘的伯父能混進來本身就有些不同尋常了,再加上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侍女,這件事恐怕還有別人蔘與。”
“皇后娘娘說得對,今日爲恐有人鬧事,我太特意吩咐了府裡的下人迎客人進門的時候一定要看清楚請帖,別搞錯了,沒有請帖的人是絕對進不來的,那這個人又是怎麼進來的?還有,在晟王府裡假冒侍女這件事本身也是極不容易的。”
“也許不是假冒的,或許是有人買通了那個侍女呢?”趙明朗此時亦是開了口。
司空雋卻是搖頭,“不太可能,這樣的風險太大了,從今日之後,席姑娘會以世子妃的身份一直住在雋王府中,如果那個侍女是被人買通,她遲早都會被席姑娘認出,到時候她的麻煩就大了,那個侍女不會想不到。”
嵐晴此時又是開了口道:“聽席姑娘說,她那伯父威脅她說如果這件事她告訴了別人的話,明天有關於她的事情會傳遍整個京城,而且他說這話的語氣很肯定,似乎一定能做到,而她的伯父只不過是一個做小生意的人,應該不至於有這樣大的底氣。”在他明知道自己是在和什麼人作對的情況下,他還敢放出這樣的豪言壯語,似乎有些異乎尋常。
“這麼說來,這件事背後應該還有別的人。”
“管他還有沒有別人呢,既然這個畜生已經來了,那我今天就不可能會放過他。他長什麼樣子?我現在就吩咐人去尋,我倒是要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生不如死。”
“可是……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那樣的流言傳出去……席姑娘說了,她自己倒是不要緊,她害怕的是讓你和晟王還有整個晟王府顏面無存。”其實這種心情嵐晴是很能理解的,她自己未嘗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倒不是擔心暴露之後,自己會怎麼樣,畢竟現下澈哥哥已經登上了皇位,成爲了祈靈國的皇帝,他自然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自己。可是有的時候那些流言蜚語要比世間最殘酷的刑罰還要厲害,她真正擔心的其實殷明意和殷夫人。
司空宇聞言看着嵐晴道:“晴兒,在我決定娶霜兒的時候,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沒有想到呢,流言?我可不怕。如果我司空宇能被流言所傷,那我就不是司空宇了。”
“那晟王呢?他也跟你一樣不在乎嗎?流言一旦傳來了,受傷害的可不止是你一個人。”
司空宇此時卻是淡淡笑了,目光掃過司空澈和司空雋他們,然後擡手覆上了嵐晴的肩膀,“晴兒,我們幾個不至於連這種事情都處理不好。你知道應對流言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
嵐晴看着司空宇,不解地搖了搖頭,“就是用另一波的流言壓過去啊,我卻不信了,那個人能比我們好厲害,我倒是要看看以他的能耐,能在京城裡掀起什麼風浪來。至於我父王那裡,倒是不用擔心,關於霜兒的事情我都已經跟他說明白了,他沒有什麼不知道的。不過,現下的情況倒還不至於讓我去考慮到這些,他和他背後的人未必有我們想得那麼厲害。”流言什麼的,自己並不怕,他這威脅對自己來說並沒有什麼作用。
聽到司空宇這樣信心滿滿的話,嵐晴不由鬆了一口氣,然後道:“席姑娘都緊張壞了,一開始她還不敢跟我們說,後來是我們看出了她的反常,寧姐姐才詢問她的,她猶豫再三之後,這纔跟我們說了,她是真的很害怕這件事會傳出去。”
司空宇聽到這話,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霜兒啊,她……”卻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了,等他擡起頭來的時候,只是對着嵐晴道:“你回去告訴她,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妥善解決的,一點問題都不會有。”
嵐晴聞言點頭,“行,那我就先回去告訴她,也省得她擔心。”
嵐晴這廂正要轉身走,司空宇卻是道:“你讓她畫下那個人的畫像,拿來給我。”
“知道了。”嵐晴應了這一聲之後,這纔是轉身離開了。
得到司空宇這樣的回答,嵐晴也是一身輕鬆,趕緊回到了席白霜的房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她。
“世子殿下真的這樣說?還是說,他是故意安慰我的?”席白霜的語氣裡仍是有些不確定,而這個時候蘇洛寧卻是含笑開口道:“好了,你就別在這裡擔心了,既然司空宇這樣說了,那就說明他一定能做得到,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新娘子就是了,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有人給你頂着,你還信不過世子殿下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去招惹別人就夠好的了,還有人敢招惹他?那不是找死嗎?”
有了蘇洛寧這樣類似玩笑的話,席白霜的心裡也輕鬆了一些,嵐晴此時開口道:“世子殿下還說要席姑娘你畫一副那個人的畫像,他要用,你現在蓋着蓋頭不方便,還是你來描述我來畫吧。”
“好。”席白霜點頭應了一聲,嵐晴已然尋來了筆墨。
不多時候之後,外面傳來侍女的聲音,“席姑娘,吉時要到了,喜婆已經過來了。”
嵐晴瞧着已經畫得差不多的畫像,拿給席白霜看了一眼,只聽得席白霜輕聲道:“不錯,很像。”
於是嵐晴這才收起了畫像,這時候席白霜擦衝着外面開了口,道:“知道了,讓她進來吧。”
只聽得有人推門進來,便是那侍女領着喜婆進來了,“皇后娘娘,席姑娘,這位就是喜婆了。”
見得蘇洛寧微微點了點頭,那侍女又是開口道:“吉時就要到了,前廳都已經準備好了,請皇后娘娘和殷夫人和成小姐前去前廳觀禮,席姑娘這裡也馬上要由喜婆纏着去前廳了。”
蘇洛寧聞言緩緩站起身來,然後對嵐晴和成悠夏道:“我們現在就去前廳吧。”說完之後,蘇洛寧又是走到席白霜的身邊,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柔聲道:“不用緊張,放輕鬆一些,今日是你大喜的事情,不要被其他的事情給影響了。”
喜帕之下看不到席白霜的表情,只見得她輕輕點了點頭,蘇洛寧這才和嵐晴、成悠夏一起走出了房間,一同往前廳而去。
在走出房間一段距離之後,成悠夏這纔開口問蘇洛寧道:“寧姐姐,你說,席姑娘大伯背後真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嗎?想想還真是有些可怕,會有什麼樣的人要做這樣的事情啊?”
“什麼樣的人?很多啊,跟司空宇結怨的人或者是跟白霜結怨的人,都有可能。”
此時嵐晴卻是微微低着頭,“我還是有些擔心,萬一席姑娘在青樓呆過的事情真的傳開了,那她以後的日子……就算有世子殿下護着,她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再見其他的人,到時候不知道要承受多少的閒言碎語。”
聽到嵐晴這話,蘇洛寧不由側頭看她,心中也有些瞭然,其實懼怕流言的豈止是席白霜一人呢。
“我相信澈他們,他們已經不是當年少不更事的少年了,這些事情難道還比朝政上的事情更困難嗎?我相信他們能解決。”這是蘇洛寧的底氣。正如澈之前說的那樣,他這麼多年所做的事情,不是爲了那個皇位,而是爲了彌補當初不能保護嵐晴和司空雋的遺憾,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這一點,相信司空宇也是一樣,在保護席白霜的這件事上,他不會弔兒郎當的。
因爲吉時已經到了,所以嵐晴她們直接去了前廳,而沒有去找司空宇,她們三個來到前廳的時候,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坐好了,見着她們三個進來,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她們的身上。
看着蘇洛寧嘴角含笑緩緩走向司空澈,在場大多數人的心裡卻是在暗自思忖着殷明意,因爲他們都是朝中官員,看着年紀輕輕的殷明意,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酸意。像他這般年紀的官員,大多都還在翰林院做些閒差呢,晟王世子成親這樣的喜宴,他們根本是不可能進來的,因爲他們還不夠格。
放眼看去,今日所到之官員品階都比這個殷明意要高上一大截,他算是極爲扎眼的例外,而他之所以會拿到世子殿下的請帖,不就是因爲他娶了一個好妻子嗎?那個殷夫人平常雖然很低調,但是誰不知道她是當今皇后娘娘的知己好友,難道如今殷明意受到重用跟他的夫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嗎?他們可都不相信。
而那個成家小姐來這裡也有些奇怪,雖然她跟皇后娘娘的關係也很好,但是她跟世子殿下又有什麼關係,世子殿下成親,至於要請她來嗎?而且還是她單獨一個人來,成家的任何人都沒有露面,實在讓人費解。
此時坐在自己父親身邊的楊雨寒見着成悠夏在司空雋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不由暗自咬牙,憑什麼?那個成悠夏不過就是一個商賈人家的小姐,竟然能跟當今皇上還有雋王殿下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而自己身爲中書令的嫡女,卻只能坐在那裡眼睜睜地看着,這卻是什麼世道?!
中書令楊大人轉頭之際,看到自己女兒眼睛看向雋王殿下的方向,面上露出這種表情,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壓低了聲音道:“雨兒,你在看什麼呢?注意一下,這裡有什麼多人呢。”
楊雨寒被自己的父親這麼一說,這纔是收回了目光,但是眼睛裡卻仍是藏着不甘心,那個成悠夏是什麼心思,自己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雋王殿下他……上次真不該搞出那些事情的,只是現在後悔也是沒用了。
而此時中書令大人心中想的卻是,如今自己的女兒做雋王妃無望,就只有等着太后下令選秀了,只是……看看皇上對皇后的寵愛,自己女兒就算是進宮了,能在後宮這種爭下一席之地嗎?這個皇后可沒有那麼好應付,聽說這麼多年來,蘇家的生意一直都是由她在打理,那手腕自然是不一般的。關鍵是,她不僅有手腕,長得更是出色,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在容貌之上,自己的女兒的的確確是比不上皇后娘娘。
中書令大人心中也很是糾結,到底要不要放棄雋王殿下,讓自己的女兒專心選秀之事呢?
卻說那主位之上,成悠夏坐在司空雋的身邊,目光好奇地在周圍掃來掃去,一旁的趙明朗見她動來動去,不由道:“你看什麼呢?”
“哎呀,我雖然見不過不少次別人成親,但是看到這滿朝的文武百官都來參加的婚禮可是第一次啊。”說到這裡,成悠夏不由隔着司空雋湊近了趙明朗,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男人,低聲問道:“那個長着大鬍子的人是誰啊?這面相可真兇啊。”
趙明朗見狀往成悠夏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亦是湊近了成悠夏,低聲回道:“他啊,是林都尉,原本是我父親的屬下,我以前還跟他學過箭術呢。”
“哦,那個呢?”成悠夏又是指了一個人,趙明朗正要回答,卻聽得被他們擱在中間的司空雋輕咳了一聲,繼而笑着道:“不如,我跟你們兩個中的誰換個位置?”
成悠夏連忙擺手,呵呵一笑,道:“不用了,不用了。”然後便是坐直了身子,而這個時候只聽得司儀宣佈吉時已到。
這廂司空宇一身紅色喜服跨步走了進來,而另一邊的席白霜也是由着喜婆給攙了進來,紅色喜帕遮了席白霜的臉,看不到此刻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爲剛纔的那件事而擔憂。
那喜婆攙着席白霜來到司空宇的身邊,只見司空宇傾身在席白霜的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話,這纔是站直了身子。
那些在場的官家小姐們見狀,心中不由暗自好奇,不知道世子殿下跟那女子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