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鍾公子的性子的確是溫和,但是卻溫和過了頭。父親,您只知道這鐘公子的性子溫和,您怎麼就不打聽一下他的妻子性子如何呢?我可是聽說他的正妻厲害得很,那位鍾公子很是忌憚她。您想想看那鍾公子都有些怕她了,更何況是我們彤兒呢?彤兒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在那樣一位厲害的正妻之下,我們彤兒的日子可怎麼過?”
蘇之牧聽聞蘇洛寧這話,不由訝然道:“這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問司空澈就知道了。”
司空澈這纔開口道:“的確如此,那鍾公子的正妻原是榮國公的長女,從小就是驕縱,嫁給鍾公子之後,又因爲鍾公子性情溫和,所以更加沒有收斂了。榮國公在朝中的地位畢竟要比尚書大人高那麼一點,所以這尚書大人和尚書夫人,也不便多加干涉……”
蘇之牧一聽這話心中就是涼了半截,這麼說來,那尚書大人和其夫人竟都不能把鍾公子的那個正妻怎麼樣,那以後她要是想欺負彤兒,不是隨隨便便的事情嗎?誰能替彤兒做主呢?
這麼一想,就聽得蘇之牧十分懊悔地道:“我應該讓人去打聽一下這些事情的,那媒人竟是矇騙了我。”再加上琴姨娘在一旁煽風點火,自己竟就這麼答應了這樁婚事,現在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蘇之牧話音落下,在場的衆人都是不吭聲,蘇之牧這才尷尬地看向蘇洛寧,“那現在該怎麼辦?”
蘇洛寧卻是反問他,“父親覺得呢?”
“我……事到如今,我已經答應了鍾家那邊的婚事,聘禮人家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着到了吉日擡過來了,我們要是現在反悔,這恐怕……不好吧?”
蘇洛寧聞言點頭,“嗯,是不太好,這要是傳出去,不僅大大傷了尚書府的面子,人家也會說我們蘇家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那……就只能這樣了。”說到這裡,蘇之牧輕嘆一聲,道:“哎呀,其實也許未必有我們想得那麼遭,只要彤兒不去招惹鍾公子的那個正妻,她也沒有必要跟我們彤兒過不去,我們彤兒一向乖順懂事,不會惹怒那個女人的。”也不知道他說這些話究竟是想要安慰蘇洛寧,還是欺騙自己。
蘇洛寧聞言心中暗道:父親啊,父親,您說得這般容易,您自己也有妻有妾,這妻跟妾相處起來會是個什麼情況,難道您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算了,反正這些話說了也是白說,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不必跟他們說就是了。
而他們正說着話,琴姨娘也是趕了過來,看着蘇洛寧坐在那裡,不由開口笑道:“二小姐回來了?見着我們彤兒了?她還好嗎?”
自從彤兒住進澈王府之後,自己也去找過她幾次,不過澈王府的人都沒讓自己進。方纔她聽下人說蘇洛寧回來了,便是連忙趕到這裡來,她知道蘇洛寧來這裡要說什麼,她不是一直都不想讓彤兒嫁進權貴之家嗎?這次來一定是想要說服老爺退了跟尚書府的婚事的,她可得在這裡盯着,不能讓蘇洛寧鑽了空子。
蘇洛寧亦是淡淡一笑,輕聲應道:“彤兒住在澈王府裡一切都好,琴姨娘不用擔心。只是,一時之間,她心裡未免還有些過不去這個坎兒,不過我已經勸過她了,既然這門親事眼看着就要定下了,就不要再折騰了,她現在已經差不多想通了。”
琴姨娘本來是做了充足的準備要來跟蘇洛寧爭辯一番的,可是她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蘇洛寧會這樣說,她竟然不反對這門親事,還幫着去說服彤兒?是自己聽錯了嗎?
見得琴姨娘愣在那裡,蘇洛寧不由暗笑,“姨娘這是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就像是集聚了滿身的力量準備重挫一下對手,卻發現對手已經飄然轉身走了……
琴姨娘聞言忙是回神,乾笑了一聲道:“沒什麼,沒什麼……”
待她坐下之後仍舊有些懷疑地看着蘇洛寧,心中不由暗自猜測着,這位二小姐不會又是要耍什麼花招吧?
但從這之後,蘇洛寧卻再也沒有提起有關於蘇雪彤婚事的事情,琴姨娘簡直是一頭霧水,這二小姐是怎麼了?
他們一衆人正在這裡說着話,卻見得一侍女進來通報道:“四小姐和太子殿下一起過來了。”
一聽這話,衆人連忙起身,蘇洛寧也是緩緩站起身來,跟着衆人一起走了出去,嘴角卻是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聽說自己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他們兩個經常過來蘇府啊。
蘇洛寧正這麼想着,一旁的蘇夫人卻是低聲開口,證實了她心中所想。
只聽得那蘇夫人在她耳邊低語道:“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太子殿下竟然陪着芊雅回來好幾趟了,剛成親的時候連面兒都不露,現在倒是來得這般殷勤,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要說太子殿下跟芊雅的感情好吧,她還真沒看出來,總覺得他們兩個相處起來不像是夫妻,反正挺彆扭的。
“是嗎?”蘇洛寧驚訝似的問道。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一衆人來到前廳迎接太子司空景,那司空景在看到司空澈和蘇洛寧的時候,眼睛裡沒有一絲驚訝之色,似乎早就知道他們在這裡了。
“澈,什麼時候回來的?”司空景面上浮着笑意問道,一邊說着一邊還擡手拍了一下司空澈的肩膀,似乎很親密的樣子。
司空澈亦是笑着道:“今日剛回來的。”
“那還真是湊巧了,沒想到我們兩個會在這裡碰到。”說着,只見司空景看向蘇老爺道:“芊雅說想你們二老了,我便陪她回來看看。”
蘇老爺聞言開心地笑道:“殿下能來,是我們蘇府的榮幸,殿下快請坐吧。”
一衆人又是在前廳裡坐下,蘇綺蔓特意坐在了蘇洛寧的旁邊的位置,趁着其他人熱聊的時候,蘇綺蔓在蘇洛寧的身邊輕聲問道:“彤兒的事情,你真的就這麼不管了嗎?”
蘇洛寧聞言不由含笑看向蘇綺蔓,“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雪彤來了?你以前不是挺討厭她的嗎?”
“我只是覺得……她挺可憐的,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蘇洛寧搖頭,其實她現在更想知道的是,蘇綺蔓當時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把蘇雪彤離家出走的消息告訴趙明朗的。
看到蘇洛寧搖頭,蘇綺蔓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真是可惜了,我還以爲這次蘇雪彤能成功呢,到頭來還是得聽家裡的安排。”
蘇洛寧聽了這話,只是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卻也沒有再多說別的什麼了。
一旁的蘇芊雅見她們兩個在這裡說悄悄話,也是不由低聲問道:“大姐和二姐在說什麼?”
蘇綺蔓連忙坐直了身子道:“沒什麼,閒說兩句而已。”說完,便是衝蘇芊雅笑了笑。
而蘇芊雅聽蘇綺蔓這樣說,知道她這是在敷衍自己,面上卻也勉強勾起一絲微笑來回應她。其實心裡卻暗自不是滋味兒,大姐什麼時候跟二姐這麼親密了?明明自己纔是跟她一起長大的,蘇洛寧跟她相處了多長時間?自己又跟她相處了多長時間?爲什麼自從蘇洛寧回京以後,大姐就跟蘇洛甯越來越親近了?
她們兩個之間好像總是有隻有她們兩個知道的秘密,每次揹着自己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上次大姐打了蘇雪彤巴掌的事情就是如此,自己到現在也不知道大姐究竟爲什麼打了蘇雪彤那一個巴掌,又因爲什麼原諒了她。現在,她們兩個之間好像又有了什麼秘密。
可是大姐對自己好像就從來沒有這樣過,就算以前二姐沒有回京的時候,她也很少跟自己說她自己的事情……
難得太子殿下和澈王殿下,自己這兩個女婿都在,蘇之牧便是提議一起喝一杯,司空景和司空澈也都沒有拒絕。
他們三人便是挪去了花園裡去喝酒,蘇綺蔓卻是拉着蘇洛寧去了自己的房間。
“怎麼了?這麼偷偷摸摸的?”蘇洛寧不解地看着蘇綺蔓屏退所有的侍女,並且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
確認侍女們都走遠以後,蘇綺蔓這纔對着蘇洛寧小聲道:“那天,我在街上碰到他了。”
“他?”蘇洛寧先是皺眉疑惑,接着恍然道:“哦,柳彥哲。”
“就是他,我看得出來他心裡還有我。”
鑑於之前蘇綺蔓曾經一度認爲趙明朗對她有意,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蘇洛寧對於蘇綺蔓的這句話是持懷疑態度的。
“看出來?也就是說他並沒有說出口是嗎?”
“雖然他心裡還有我,但是他有一點怨我,畢竟當初是我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了他,他怨我也是應該的。”
蘇洛寧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奇葩的姐姐,然後在軟榻上坐下,仰身往後靠在軟枕上,擡眸淡淡看着蘇綺蔓開口道:“所以呢?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想怎麼樣呢?”舊情未了?
“他跟我說他這次進京是來參加科考的,寧兒,你知道嗎?之前他本來就打算參加科考,想着要考取功名然後娶我過門的,只是後來皇上突然賜婚給我和澈王殿下……”說到這裡,蘇綺蔓不好意思地看了蘇洛寧一眼,然後又繼續道:“他當時是下定了決心,放棄科考仕途要跟我一起隱姓埋名過一輩子的,只是我先背棄了他。”
蘇洛寧聽到這裡,不由點頭道:“嗯,這麼聽起來,你這個女人的確是挺可惡的,他再次見到你沒有罵人,竟然還能保持心平氣和,我就夠佩服的了。”當初自己還以爲是那個男人坑騙了蘇綺蔓,說到底卻原是蘇綺蔓坑了人家。
蘇綺蔓聽到這裡卻覺得有些委屈,忍不住爲自己辯解道:“我當時跟他走的時候,也是想要跟他一起過一輩子的啊,可是我怎麼會想到沒有銀子的日子會那麼苦啊,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我總算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了。我也有想過要堅持跟他過下去的,可是他突然說要跟我成親,我那時一想到今後自己一輩子都要過這樣窮苦的日子,我就受不了了。寧兒,你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我當時真的害怕極了,所以恐懼之下,我就……不辭而別了。”
“什麼?你們曾經還準備成親了?”那完了,在成親之前被逃婚,自己這下真的同情那個柳彥哲了。
蘇綺蔓點頭,“喜服什麼的都準備好了,但是我正因爲看到那些東西才害怕的啊。”自己當時真的沒有信心能一輩子跟他過那樣的日子,當然現在也沒有,如果再讓自己選擇一次的話,自己還是會離開的。
“蘇綺蔓啊,蘇綺蔓你可真是害人不淺,那個柳彥哲這次見了你,竟然真的沒有恨你嗎?”
“沒有啊,他跟我說話的時候挺平靜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認識的人那樣,簡單說了兩句就走了。”
“所以呢?你現在還是沒有告訴我,你跟我說這些究竟是爲了什麼。”
蘇綺蔓聞言突然兩眼放光地坐到蘇洛寧的身邊,面上笑容若嬌花俏美,“寧兒,其實如果不是一定要過那樣窮苦日子的話,我還是願意跟他過一輩子的。”如果自己不是那麼喜歡他,當初也不會不顧一切跟他私奔了。
蘇洛寧徹底無語了,蘇綺蔓這是什麼意思?打算吃回頭草了?可是你都那麼傷了人家了,人家願意讓你吃嗎?
“大姐啊,你還是先搞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吧,先別這麼急着下結論。”自己這個大姐也真是說風就是雨,夠衝動的,當時說逃婚就逃婚,說私奔就私奔,剛跟人傢俬奔沒多久,就不辭而別,然後迅速喜歡上趙明朗,現在跟趙明朗的事情剛過去,她這就想吃回頭草了……這變化太快,蘇洛寧都有點跟不上節奏了。
“我就是喜歡他啊,不然我當初幹嘛跟他私奔?”
可是您最終也是拋棄了人家啊,蘇洛寧面對着自家的這個腦洞清奇的大姐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
離開蘇府之後,蘇洛寧不由嫌棄地看着司空澈道:“你到底喝了多少啊?身上這麼大的酒味兒。”
司空澈此時稍稍有了些醉意,伸手握住蘇洛寧的柔荑,開口道:“沒多少,一點點。”
蘇洛寧看着司空澈這迷迷糊糊的樣子,不由道:“你先閉上眼睛眯一會兒吧,等回去了我給你弄點醒酒湯喝,你這樣的話,明天早上一定會頭疼的。”
司空澈喉嚨裡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然後身子一倒,把腦袋擱在蘇洛寧的大腿上就睡着了。
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拂過司空澈的的側臉,蘇洛寧的心思卻有些飄忽,聽說這段時間,司空景和蘇芊雅每次去蘇府的時候都會帶一些東西過去,想來也有收買人心的意思。
想到這裡,蘇洛寧不由勾起嘴角,看來蘇芊雅這是已經要開始了啊,那自己也只有奉陪了。
……
次日司空澈一早便是去上朝了,倒是沒有喝酒的蘇洛寧一下子睡到了晌午時分,待她起了牀,就先去了蘇雪彤的房裡去看她。
見她仍舊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蘇洛寧不由握住她的手道:“不用擔心,我昨天從蘇府回來之後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會想辦法讓這門婚事吹掉的。”
蘇雪彤點頭,“我相信二姐,只是……時間不多了。”鍾府那邊這兩天就會到蘇府裡去下聘的,到那時候……
蘇洛寧自然明白蘇雪彤的擔憂,不由含笑道:“你放心,就算他們下了聘,只要你沒成親,就沒有關係,我會盡量在鍾家下聘之前幫你解決這件事的。”
蘇雪彤聽得蘇洛寧這樣說,也便是輕輕點了點頭。
蘇洛寧這廂剛從蘇雪彤的房間裡出來,就見司空澈已經下了早朝回來,手裡還拿着一封信,司空澈看到蘇洛寧不由疑惑道:“這是封平剛剛交給我的,說是你讓他去查的東西?”
蘇洛寧聞言面上不由露出一笑,“這麼快?我以爲還得再等上一天呢。”
“你讓他查的什麼啊?”司空澈好奇地問道。
蘇洛寧卻是不理他,只是取出了信封裡的信來看,司空澈也是好奇地湊上去看,卻發現這信紙上寫着的好像是類似行程之類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啊?”
蘇洛寧此時卻是認真地盯着那信紙看,一行一行的,極其認真,似乎沒有聽到司空澈的問話一般。司空澈見她整個人極其認真,一副沉心思索着什麼的樣子,也不去打擾她,兀自在旁邊站着。
半晌之後,卻見得蘇洛寧雙眼猛地一亮,驚喜似地開口道:“好了,就是這個!”
“什麼?”司空澈還是一頭霧水。
“我想到幫彤兒的辦法了。”
“嗯?”
蘇洛寧見司空澈一臉迷茫的模樣,含笑把手裡的信遞給他看,“這是我讓封平去查的尚書夫人經常要去的地方和要做的事情,你看這裡……”
只見蘇洛寧手指着一處,司空澈朝着她手指的地方看過去,然後疑惑道:“醫館?她爲什麼這麼經常地要去醫館啊?”
蘇洛寧目光中卻全是瞭然,“你注意了,尚書夫人並不是一個人去的,而是帶着她的兒媳婦,而這間醫館……恰巧我又熟得很。”
聽完蘇洛寧的話,司空澈還是覺得自己一點兒都沒弄明白,這尚書夫人帶着自己的兒媳婦去醫館看病跟蘇雪彤的婚事有什麼關係?
可是看蘇洛寧的表情,顯然是已經成竹在胸。
明天,明天就又到了那位尚書夫人跟她的兒媳婦一起去醫館看病的日子了,正好……
……
天和醫館的門前,一輛寬大的馬車停下,不多時,就見一個侍女扶着一位穿着貴氣的夫人下了馬車,後面又是跟着一個面色沉沉的少婦。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了醫館之內,那醫館的小廝是早已識得她們的,上前請了安,便是徑直帶着她們去了後邊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