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挑開珠簾,月月低着頭輕挪蓮步,踩着直線向前小心翼翼地走着。之所以走得如此慎重,是因爲這個房間的周圍隱藏了許多高手。房頂,隔壁且不說,單是這個房間裡就站了不下十位身懷絕技的男子。
鎮定,月月在心裡暗暗地命令着自己,五年所學不由得在這幾米的距離上全部派了用場,隱藏起氣息與眼神,斂起所有的鋒芒,仿若一株恬靜的蓮花,穩穩地立在了地兒中間。
“你就是舞紅妝?擡起頭來!”一個沉穩的男子聲音,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力壓了過來。
月月慢慢地擡起頭,眼睛卻不敢亂瞟,只是把目光落在對面男子的明黃錦袍上,既不敢看得太深也不敢過於飄忽。
“這樣的姿色也算配得上他了。”男子輕笑一聲,剛纔懾人的威力驟減了幾分。
月月不懂他的意思,但是目光卻自然地流轉了一下,不經意間瞄到了男子的樣貌,那是一張英俊不羈的容顏,神風俊朗,氣度華貴,鼻高眉重,雙目炯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尤其是眉目間的狂妄清高像極了一個人。
“朕的樣貌紅妝姑娘可還滿意?”男子肆意一笑,緩緩說道。
他自稱爲朕?月月不敢細想,裙襬一動抱着琵琶俯身跪倒,柔聲吟唱道::“奴婢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聽說你的琴彈得不錯,等了這麼久也是想聽聽你的那曲《傲紅塵》。”這名男子就是傲天的新皇赫連瑾。只見他微微擡起手,還沒有什麼動作,杵在他身旁的一個女裡女氣的男子就夾起嗓音高唱道:“賜座!”
月月懷裡抱着琴坐着椅子上,架勢十足。在風吹別調的時候學過琵琶,彈得也說得過去,只是這《傲紅塵》是舞紅妝習了幾個月才熟練的曲子,突然讓她一下子如行雲流水般的彈出來,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紅妝姑娘可以開始了。”見月月坐了半天沒有反應,赫連瑾身邊的墨公公忍不住催促道。如果不是因爲這名女子馬上就要成爲靖王妃了,他纔不會如此上心,任憑皇上責怪下來瞧熱鬧就好。
《傲紅塵》指定熬不出來了,月月暗自一咬牙,指甲往琴絃一撥,管他什麼該死的《傲紅塵》,這個皇帝八成也沒聽過,胡亂彈一首應付過關再說吧。
月月指下流淌而出的是在風吹別調裡習得最熟練的《出水蓮》,雖然氣勢跟節奏與《傲紅塵》差很多,但是旋律婉轉優美,琴音玲瓏剔透,一曲下來也算是詮釋得完美無缺,無可挑剔。
“呃,還算不錯。”赫連瑾牽強地點點頭,這首《傲紅塵》實在讓他有點兒失望,跟他平日裡在宮裡聽那些琴師彈得差不多,估計是民間傳聞言過其實吧。
“奴婢謝皇上誇獎!”剛纔月月算是超長髮揮,只要沒露出馬腳就相當滿意了,現在見赫連瑾沒有什麼懷疑的表情,她稍稍鬆了一口氣。
赫連瑾沒料到自己隨意應付的一句話,這名女子竟然當真感激起來,不免心中好笑。轉念又想風塵女子幕客無數,自然處事圓滑,不由覺得月月的逢迎還是虛假了些。
“曲是好曲,琴是好琴,只可惜美人流落風塵,埋沒了技藝,小墨子,替朕擬旨,舞紅妝才色兼備……賜予靖王爲妃,明日入宮完婚!”赫連瑾想多說點兒好話,但是一個青樓女子既算不上有德行,又不能說賢惠,只好自嘲地搖搖頭,硬着頭皮把旨意擬了下去。沒辦法不給靖王來點狠料,怕是他又要跑去邊關開戰了,給他府邸送個活寶讓他頭疼一陣也好。一想到赫連獄的那張氣得好似燒焦了的臉色,赫連瑾忍不住在心底偷偷地樂出聲來。
舞紅妝嫁給赫連獄?她沒有聽錯吧。月月抱着琵琶傻站在原地,腦海中一時間混亂不堪,直到瞧見墨公公眉飛色舞的眼色時,才勉強回過神,跪地謝恩。
“今天先給你消去娼籍,晚上住在軒王府。明早你就以軒王義女的身份嫁到靖王府邸,以後要好好伺候王爺。”赫連瑾端着皇帝架子,緩緩說道。
“奴婢遵旨!”月月嘴上應付着,心裡已然開始盤算起她的刺殺大計。
機會來得太突然,她一時間理不出個頭緒。直到躬身退出天香閣後,月月纔敢擡起頭瞅着暖閣上的牌匾一陣一陣地發呆。
“小姑奶奶!”已經挪到後院門口的寧無香忽然見到毫髮無損的月月,立刻換上一張笑臉奔了過來,還離着一段距離就開始壓着嗓子喊起來。
月月回身瞟了一眼寧無香,那眼神像冰凍的一樣,無聲地把寧無香僵在了原地。
敢在御前大呼小叫的,這老鴇怕是活膩歪了。月月轉過身,繃着花容,走得那叫一個迅疾。
“一會兒不許亂說話。”月月經過寧無香身前的時候,狠厲地威脅了一句。
什麼?寧無香完全搞不清狀況,被威脅了個莫名其妙,正對着月月的背影納悶着,天香閣裡忽然傳來了一個尖細的嗓音:“寧無香進來伺候!”
看來雞窩裡飛出金鳳凰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這不,紅鸞坊今晚就要飛出一隻鳳凰了。青樓女子要嫁進靖王府爲妃的消息在寧無香還沒出天香閣的時候就已經傳遍了整個紅鸞坊,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必須是瞿月月小姐了,唯恐天下不亂,她要讓靖王娶妓女的事情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傳遍整個傲天國。
“喂,你明天就是靖王妃了!”月月彎着腰,對着依在牀邊雙目無神地舞紅妝歡眨了幾下眼睛。
“我不要,你殺了我吧!”舞紅妝眼珠子連轉都沒有轉,呆呆地答了一句。
“怎麼有王妃不做,願意做雞?”月月在回來的路上想了個主意,那就是把舞紅妝控制成傀儡,自己扮作陪嫁丫頭跟進王府,伺機……
“整個傲天都知道靖王不近女色,我可不想老死在王府?況且靖王好戰,動不動就請命出征殺敵,我可不想命喪戰場。”舞紅妝一臉悽慘,好像事情真的如她說的那樣糟糕。
“不近女色?謠傳吧。再說了哪有上戰場殺敵帶女眷的。”月月可是清楚的記得,那個赫連獄曾經抱過自己。怎麼會不近女色,鬼話。
“你不是傲天人嗎?”舞紅妝白了一眼月月,譏誚道。
“呃——別磨蹭,問你什麼就答什麼!”月月佯惱道。
“靖王曾經奉旨娶過兩個妃嬪,但是沒多久就讓他賞賜給手下的將士了。”舞紅妝委屈地抽了一下鼻子。
“把自己的妃子送人?他瘋了?”月月揪起眉頭,一臉狐疑地望着舞紅妝。
“何止,據說那兩個妃子送過去的時候都是完好的,靖王根本沒有碰過。”舞紅妝把牙齒咬得咯咯響,當她聽到月月說自己被賜婚給靖王的時候,唯一的念頭就是死,她這樣青樓出身即使削籍也改變不了她的曾經,嫁到靖王府肯定沒好兒。
“他有病。”月月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得出一個十分肯定的結論。
“所以我不嫁,別說我了,那些差點被御賜到靖王府的女子不是瘋了就是含冤自縊。皇命難爲,媽媽待我不薄,我不能連累紅鸞坊,即使你不殺我,我也會在明天上轎之前……”話說到一半舞紅妝突然泣不成聲,那梨花帶雨的嬌俏模樣看得人心裡直癢。
“她不嫁,我怎麼混進王府,難不成讓我嫁進去?”月月揪起眉心,冥思苦想。想着想着,突然想明白了,既然舞紅妝死都不肯嫁,乾脆她替嫁過去好了,做了妃子下手更容易些,沒準明天就可以手刃赫連獄,大仇得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