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稟報皇上……”
——“敢得罪靖王,你嫌命短了不是?”
——“……”
兩個嬤嬤的對話全部聽進了月月的耳中。她醒了,醒的不是時候,正好趕上入宮的時辰到了,而她卻不知道昏迷期間都發生了什麼。
落日西下,夕陽染紅了湛藍的天空,紅光流動,搖曳飄蕩,窗外的蘭草清雅幽香,一切都美好的不切實際。
“姑娘,時辰到了,請更衣吧。”兩位嬤嬤交換了一下眼神,齊齊跪在月月身後。入宮之前尚可如此稱呼,一旦登上大殿,眼前的絕色女子便是後宮之首,統領羣繡,日後只怕想看一眼都得三思而後行咯。
紅色的肚兜,緊貼在她的小腹上,金絲細繡,牡丹玲瓏,朵朵極盛,寓意富貴吉祥。淺色的內衫單衣,合身熨帖,外罩一件染花暗紅長袍,兩襟用夾金綵線繡成鳳舞祥雲,開肩廣領,露出雪白的頸項和鎖骨,腰間緊緊勒上一條寶石束帶,更加凸顯出胸部的高挺,長袍下襬飄逸,好似長裙一般,拖在地面,綵鳳繡鞋的尖部墜着明亮的東珠,耀眼閃動,美輪美奐。
月月終於穿好了全部的衣服,房門咯吱一聲,緩緩打開,暗底紅花錦繡長袍的女子便盈盈站在門前,眉眼如畫,頸白似雪,纖腰不贏一握,儀態款款若蓮,整個人好似超凡脫俗的仙子一般。
傲天風俗,新娘子出了閨閣便不可言語,所以月月雖然心中奇怪爲何不見了紫衣的蹤跡,但是卻苦於無法探問府中侍衛,只好跟在一隊宮中禮儀之後,靜靜地走着。
“靖王奉旨送親!”墨公公的尖細的嗓音忽然從王府大門外悠悠傳來。
月月腳下不禁一滯,頓時亂了先前的步速。浴室水底發生的一幕就想夢魘般的闖進腦海,赫連獄充滿憐惜的親吻就像一枚滾燙的金針徑直刺穿了她的心臟,怎麼動怎麼疼。
赫連獄頭戴寶石金冠,身着繡金黑袍,手掌扶在流光劍柄,昂首而立,瀟灑不羈,長風斗卷,嘶嘶的風聲呼嘯而起,捲起他的衣袍和墨發,在天暮之下,有着恍非人世的魅力。
與他的距離不過幾十步而已,月月卻走的步步沉重,彷彿行走在腳下的不是道路,而是與他之間的跌宕歲月。
赫連獄目不轉睛地望着月月,目光沉靜,眼波似水,嘴角緊緊的抿起,沉默不語,只是定定的望着她,望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來。
眼神交匯,匆匆而過,月月不敢去正視那雙眼眸,她像一個做了壞事又不肯承認的孩子,神色飄忽不定卻又倔強地梗直脖頸,驕傲地隨着儀仗的指引向他靠近。
“娘娘登輦!”墨公公嗓音一提,立刻有宮娥上前攙扶月月的手臂。
一步跨出靖王府大門,月月的心隨着腳步落地的一瞬沒來由的慌了一下。赫連獄竟然沒有阻攔?餘光輕掃而過,黑袍男子目光如電,輕易地就挑起了月月惶然無措的眼神。
“請娘娘登輦!”在墨公公的催促之下,左右兩名宮娥立刻加快腳步,幾乎是架着月月往轎輦的方向行去。
靖王府是月月的孃家,那赫連獄自然就是她的孃家人,按照風俗,新娘拜別家人後要由孃家人抱入轎中。
宮中的嬤嬤將準備好的鴛鴦紅綃呈到赫連獄身側,銀色的托盤上盛着一柄通體翠綠的玉如意,如意下壓着絹紗的紅綃,一碧一紅,對比鮮明。
太監取來蒲團輕輕地放在靖王腳下,宮娥扶着月月慢慢地跪在上面。頭飾繁瑣,月月不便行大禮,況且皇后之身不適宜禮節過尊,只是微微低了低頭,算是拜別了家人。
赫連獄眼神淡漠,好似看着月月,卻又好像透過她看到了更遠,聲音冰冷低沉,緩緩說道:“皇嫂請起。”
沒想到竟會有這麼一日,她與他的稱呼也可以如此親近。
如意在手,紅綃微垂,兩側宮娥悄悄退下,赫連獄卸下流光交與身旁的金烈,腰身一低,一手託背,一臂撈腿,將盛裝女子穩穩抱起。
月月環着赫連獄的脖頸,將頭稍稍撐在他的肩頭,想要分擔一些華飾的重量。沒想到這樣的距離竟能聽見他的鼻息。
紅綃透薄,四目對望,距離那麼近,可是卻好像有浩瀚的海洋隔在中央,就算是窮盡一生,也無法有一點半點的靠近。
八人擡的轎輦就停在身後,赫連獄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然後抱起月月轉身鑽進了轎簾。
“入宮之後好自爲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突兀響起,不像是威脅,倒想是提醒。
眼前多了一層紅綃,月月終於敢直視赫連獄的邪肆的眼眸,她好想知道昏迷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赫連獄改變了初衷,竟然許她這樣的女子入宮伴駕,難道他不知道將自己留在赫連瑾身邊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嗎?
女子的疑惑赫連獄看在眼裡,但是此刻的他徘徊不定,躊躇不前,他是靖王,也是臣子,他可以百無禁忌,但是卻不可犯上忤逆,聖旨就是聖旨,如果他不忍揭穿這個女子的心計就必須按照旨意送她入宮。
“靖王千歲,老奴告退了。”墨公公一臉諂笑,朝着赫連獄深深地躬了一禮,在得到靖王的點頭默許後,便指揮轎輦立即啓程。
“都這種時候了,我還在想什麼?!”月月揉着太陽穴,心中暗暗責備起自己。既然赫連獄不揭穿,那就別怪她陰險毒辣,先下手爲強了。
皇室大婚非比尋常,京城大街兩側早已等滿了瞧熱鬧的百姓,禁鑼聲聲,人羣潮涌而退。爲了增添喜慶的氣氛,百姓自發地在沿途之上掛了綵綢,點了紗燈,甚至還有幾隻舞獅慶賀的隊伍嬉戲在長街的最前方。
“啓稟公公,獅隊不肯撤開主街,請求跟隨隊伍一起迎送來自民間的皇后娘娘。”一個小太監火急火燎地衝到墨公公身前,刻意壓低聲音附耳請示道。
“簡直胡鬧!不肯離開就多派些禁軍趕走他們。”墨公公聞聽此言臉色一沉,絲毫沒有通融之意。
“是!”小太監領命之後就一路小跑的再次衝回了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