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敷丹田的方法確實有效, 因爲那股邪性的欲*望灼熱就是來自於丹田——至少,杜恆忍到發白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元凱看了也跟着鬆了一口氣。
把杜恆留着杜果照顧, 元凱把劉暢請到客廳。
劉暢急於拉攏元家人幫他對抗毒蟲靈體, 不等元凱發問, 他就把毒蟲靈體的由來、他自己的任務, 一五一十全說了。
坦白出於無奈, 卻也不是沒有算計。
劉暢知道元凱肯定曉得“蟲皿”的下落,他自報家門,就是爲了試探漢人是不是想把“蟲皿”佔爲己有。如果元凱故意對“蟲皿”隻字不提, 那麼劉暢就得另想辦法,不排除短暫合作之後再撕破臉。
元凱的坦然出乎劉暢的意料:“既然你是聖物守護者, 你放心, 我們一定會把聖物還回苗疆的。天下之物各有其所歸, ‘蟲皿’本來就不應該離開它的主人。”
這一下,劉暢大爲感動。他認爲, 不論元凱此言是否出自真心,至少,他看到了自己返回苗疆的希望。“蟲皿”被人盜走之後,他千里追蹤,其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蟲皿”的事情有了一個口頭約定, 兩人的關係就更近了一步, 互相的防備心沒有那麼重了。
元凱就勢向劉暢請教關於如何剋制“血蝶妖蠱”的事情, 劉暢只是搖頭嘆息:“慚愧, ‘血蝶妖蠱’是蠱神大人自創的極高階蠱, 我並不知道化解的法門。冰敷,治標不治本。不過, 杜恆被我抓去時我已經查看過了,他體內的妖蠱已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鎖住,如果不被觸發,妖蠱就會一直沉睡……只是……血蝶爲雙,那隻雄蝶想必在你體內吧?如果不解除妖蠱,杜恆倒是一時無事,你體內的雄蝶無法與雌蝶交*合,時間一長就要爆炸。而杜恆,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且催動妖蠱,他很有可能變成一隻人形的淫*妖,禍害四方。”
劉暢的話,只不過應證了之前小白的話和從愛書的話;同樣的內容,這是元凱聽到的第三遍。但是,每一個述說者所處的立場不同,說出的內容會有細微的差異,當這些差異組成一個完整的概念,仍然讓元凱驚訝不已。
每一位正道修行者都有對死亡的覺悟,因爲他們爲了維護人界安寧,必定會遭到邪惡勢力的攻擊。就算天下已經太平幾十年,誰也不敢保證隱藏在黑暗最深處的邪惡什麼時候突然爆發。
對於元凱來說,自己因爲妖蠱而死去不算什麼,但如果親眼看到杜恆被人利用成爲淫*妖——被妖蠱妖化之後的杜恆擁用很強大的妖力,這是元凱在古墓底下親眼見識過的,背後生出雙翅來的杜恆甚至能夠輕易打敗女妖知墨——如果到那時杜恆已經犯下滔天罪惡,元凱無法想像自己能否下得去手將杜恆正法。
萬幸的是,這件後果不堪設想的事情到現在爲止還沒有發生的苗頭,只要從現在開始保護好杜恆,一切災難就可以避免。
因爲杜恆說了要讓“蟲皿”物歸原主,劉暢本着投桃報李的精神,多說了幾句:“其實你不必太過擔心,這世上能夠催動妖蠱的,除了高階蠱師,就只有那些道行高深且對蠱術有所研究的法師。現在有這個壞心眼的,唯獨毒蟲靈體而已。上一次它在半空中被高手打成重傷,至今仍未痊癒,以它目前狀態,催動妖蠱也很困難。不過,如果讓他捕捉並且吸收那兩道‘血喙食屍鴉’分神,一切就很難說了。”
“不愧是一方聖物啊,一旦流出,總會引來各方勢力爭奪。”一切都是源於蟲皿,一切解決仍在蟲皿,元凱感慨完畢,又問,“有一點我覺得奇怪,爲什麼‘蟲皿’被供奉在苗疆就安然無恙,出了苗疆就引起這麼多麻煩?”
劉暢遙遙望着北方,那裡正是他家鄉所在的方向:“其實‘蟲皿’放到哪裡都不太平,總會有心術不正之人覬覦。之所以供奉在苗疆相對安靜,是因爲大巫師可以代替蠱神大神直接使用‘蟲皿’。有了大巫師和‘蟲皿’,苗疆一些邪魔惡妖都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跨過苗疆進入中原地界……唉,我長時間不能追回‘蟲皿’,大巫師以己身之力鎮守寨中……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怎麼樣了?”
元凱聽着,腦中出現一個身穿苗服、留着長白鬍子的威嚴老人形象。在古代,巫師在苗民中威信極高。苗民,不獨指今日之苗族,而是苗瑤侗畲等許多少數民族的統稱;他們有些是上古蚩尤後裔,有些是龍犬盤瓠的後代。即使到了今天,在一些偏遠的山寨,巫老和寨老仍然是寨子裡德高望衆的重要話事人。
劉暢出了一會神,忽然紅着眼睛對元凱說:“都怪我一時疏忽……沒想到‘蟲皿’已經引起發域外妖魔的行動……元家兄弟,如果我運氣不好回不去了,請你一定要把聖物送回苗疆月亮山,交給大巫師。”
莫明的傷感來自於莫明的預感,無論蠱師還是驅魔師,每一次行動都不是絕對安全的。生與死,長了是一輩子,短了只在一瞬。
不管怎麼樣,元凱還是佩服劉暢獨身遠赴千里執行任務:“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以前不曉得,原來“蟲皿”和大巫師鎮守一方竟有這麼大的功勞和作用;現在知道了,當然責無旁貸。
劉暢強忍住眼淚,吸了一口氣:“聖物一定要交給大巫師本人,其他人都不可信。大巫師名叫鹿笙【注】,鹿是梅花鹿的鹿,笙是苗家樂器。”
元凱點頭表示記住了,拍拍劉暢的肩以示鼓勵:“你不要胡思亂想——苗疆和中原同屬天*朝,我們都是爲了維護天*界靈界安穩才刻苦學習本領,雖然你我修習法門不同,但終究都是天*朝人,苗漢凡人尚且和睦,我們靈界中人更應該團結起來。以前我們不知道‘蟲皿’竟然牽涉到這麼重大的安全問題,現在知道了,這個問題我們一定會慎重處理的。”
劉暢感激再三——獨自從苗寨出來這麼久,他第一次覺得安心。
天道無常、世事難料,劉暢最初來到H市時,對元家人各種防備;因爲當初從苗寨盜走“蟲皿”的是漢人,所以劉暢對所有漢人都沒有好感。他跟元凱交流合作,可以說是迫於無奈,因爲如果再落單,又會被毒蟲靈體控制。然而這一次被迫合作,卻讓他敞開了半邊心扉。初次合作,他不可能對元凱百分之百信任,這是人之常情。但,他也改變了此前的某些看法——漢人,不是所有漢人都是奸詐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