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裡王小軍真的沒有再去碰木人樁,胡泰來瞅得直心疼,他不是心疼王小軍吃了那麼多苦,是心疼明明一棵好苗子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種人他以前最瞧不上,可他又說不過王小軍,用王小軍的話說,武功練得再好,不是人生的全部,練幾天掌打跑唐缺在他看來就跟突擊幾天英語考個四級一樣,完了也就完了。
這一天,王小軍決定把手上的繃帶拆了,他三天打了二十七萬掌,手可着實傷得不輕,王小軍甚至擔心以後換身份證錄指紋的時候會受影響。他準備好了剪刀和醞釀了一個呲牙咧嘴的表情,開始行動。
不過當他揭開紗布的一剎那並沒有想象中的痛楚,一部分紗布和已經結了痂的血塊糾纏在了一起,王小軍把它們扯離手掌時竟然毫無知覺,一切都像是戴了一雙硬皮手套在操作。
胡泰來看得直皺眉,他問王小軍:“你不疼嗎?”根據他對王小軍的瞭解,對方這會哭天喊地他也不奇怪。
“不疼……也不癢。”王小軍把所有紗布都剝離了手掌,有點意外地發現留在手上的傷口並沒有想的那麼觸目驚心,那些破口都已經被淡褐色的傷疤覆蓋,看着像是快要痊癒了。
王小軍活動活動手掌道:“好像哪裡不對的樣子。”
這時唐思思端着一杯熱水走過來,王小軍順勢接過,“嘎巴”一聲,水杯被他捏碎了,滾熱的水灑了他一手。
唐思思一時沒反應過來,皺眉道:“你對我有意見?”
胡泰來飛快地拿起布子蓋在王小軍手上道:“快快,燙着沒有?”
王小軍愣了一下才把冒着熱氣的手拿在眼前,哭喪着臉道:“我知道哪裡不對了——我的手已經沒有知覺了。”
他這麼一說胡泰來和唐思思都圍了過來,胡泰來道:“你感覺不到燙嗎?”
王小軍冷丁雙手抓住了唐思思的手,唐思思叫道:“你幹什麼?”
王小軍欲哭無淚道:“這麼綿軟的小手,我一點也感覺不到。”
唐思思這才驚訝道:“真的?”
胡泰來道:“你試試看,靈活度受影響嗎?”
王小軍不斷把十根指頭彎曲伸展:“那倒沒有。”
唐思思道:“快去醫院吧!”
“不忙!”王小軍自己琢磨了一會道,“肯定是末梢神經壞死,估計不礙事。”末了他如釋重負道,“嗯,想明白這點我就不慌了。”
胡泰來崩潰:“你這有科學依據嗎?”
“三天打了二十七萬掌嘛,肯定會有後遺症的,過幾天等痂疤都掉了還不行再說。”王小軍拿起掃帚準備收拾一下茶杯的碎片,一不留神把掃帚杆也握折了……
胡泰來道:“我明白了,你的鐵掌練成了,可知覺沒有了,所以下手輕重你自己也不知道,在恢復知覺以前你可千萬別跟人握手。”
王小軍一驚一乍地點點頭。
“開飯啦。”唐思思從廚房裡端出了暗黑料理,還是一樣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唐思思自從那天發下宏願,今天是第一次實踐。
王小軍拿起筷子嘎巴一下撅折,隨即馬上道:“哎喲,又沒把握好分寸——那個我還不餓,我得先去研究一下我的手。”
胡泰來再憨也看出他這回是故意的,剛想戳穿,王小軍小聲道:“看透不說透纔是好朋友!”
胡泰來也小聲道:“那你就忍心讓我一個人受苦?”
“活該,是你鼓勵那妞下廚的。”王小軍說完裝作禹禹獨行的樣子跑了。
胡泰來舉着筷子驚恐地看着唐思思又端出一盤黑乎乎的東西,要說以他手上的力道掰斷筷子也是小事一樁,可這是違背遊戲規則的,好比沒寫作業,前一個同學已經把“停電”這個藉口用了(斷更也能用這個藉口),老師懶得搭理他也就過去了,你還用這個藉口那就是蔑視尊長了,況且胡泰來也做不出這種事。
這時陳靜從門口走進來了,這姑娘現在是最刻苦的一個,平時除了和霹靂姐還有藍毛一起來,經常也用閒暇時間來鐵掌幫練功。
胡泰來和顏悅色地衝她招手道:“來,跟師父一起吃飯。”老胡受他師父的言傳身教,對徒弟從來不假辭色,更因爲是女徒弟怕生是非,平時基本不說廢話也沒有笑臉,陳靜一見師父這模樣頓時就加了小心,步履維艱地往前湊了湊,小心翼翼道:“師父你怎麼了?”
“沒事,還沒吃吧,一起啊。”
陳靜臉色一變道:“師父你是不是看我笨不打算要我了?”
這會唐思思端出了最後一盤黑料理,胡泰來不由分說夾了一大堆放在陳靜碗裡:“快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陳靜沒用吃,一看那菜的顏色就知道根源在哪了,她遲疑地舉起筷子,下了半天決心終究是沒敢碰碗裡的東西。
胡泰來偷空小聲道:“師父平時對你怎麼樣啊?”
“呃,還行。”
“那就快吃,別讓你思思姐多想。”
陳靜哭喪着臉道:“師父你不能爲了思思姐就不要徒弟了啊。”
唐思思擦着手從廚房出來,問師徒倆:“味道怎麼樣?”
胡泰來急忙大口吃着,一邊用警告的眼神看陳靜。
陳靜夾了一筷子在嘴脣上碰了碰立刻放下道:“不怎麼樣!”
胡泰來把筷子在桌子上一拍道:“年輕人要懂得吃苦,不然怎麼學功夫呢?”
王小軍躲在房間裡,隔着窗戶笑嘻嘻道:“要想學得會,得跟師父睡,你師父是正人君子不好這口,現在到了你表忠心的時候了——年輕人得學會知足啊。”
唐思思反而無所謂道:“你們別逼她了,我知道肯定不好吃,我就是想知道哪裡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陳靜道:“思思姐,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別生氣,光這道菜你需要改進的地方就太多了,首先,你外面炒糊了可裡頭還生着呢,然後這個調料……”
唐思思道:“沒拌勻嗎?”
“勻了,但不是所有的菜都適合放生薑粉的。”
胡泰來苦惱道:“你這丫頭,平時說話沒這麼衝啊。”
唐思思卻眼睛一亮道:“你也懂做菜?”
陳靜道:“我不懂做,我懂吃。”她又道,“而且我爸懂啊。”
胡泰來問:“你爸?陳長亭?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陳靜道:“他是義和樓的廚師長。”
“啊?”別人倒沒什麼,王小軍先吃驚了一個,義和樓是本地最著名的中餐廳,人氣火爆到不是提前一個禮拜預定根本沒座位,這幾年廚藝大賽風潮下去了,那幾年各種食神比賽有很多都是在義和樓舉行的,義和樓的廚師長,那基本上就是無冕之王,在餐飲界的地位相當於音樂選秀節目中的劉歡、杰倫、慧妹還有“搖滾界的半壁江山”阿峰。
王小軍道:“你思思姐就想把菜做好,你能不能讓你爸教教她啊?”
陳靜體現出了與她這個年紀不符的持重,猶豫了片刻才道:“這個我不敢保證,但我可以讓我爸和思思姐見一面。”
王小軍道:“你答應了不就相當於你爸答應了?”雖然只見過一次,但他看出陳長亭對這個女兒是十分在意的。
陳靜道:“我爸早對外宣佈過,60歲以前不收徒弟。”
王小軍道:“他閨女在我們手裡,我們就紅口白牙朝他索個賄嘛。”
陳靜微笑道:“就算你和我師父把我綁了他也只會給你們錢,不會教你們做菜的,我爸說了,這叫職業尊嚴。”
唐思思道:“那你就讓我們見一面吧。”
陳靜看看錶道:“這個點兒他正在義和樓做事,就算美國總統的電話也不接,等我聯繫到他以後再和思思姐敲時間。”
唐思思點了下頭,表情已經不太高興了,王小軍最瞭解唐思思,這妞在生人面前高冷那都是裝的,其實就是個傻白甜,混熟了還會表露出萌蠢屬性,但拋開這一切,她畢竟是唐門的大小姐,不用刻意培養就天生心高氣傲不食人間煙火,這從她離家出走竟然不帶錢就能看出來,現在她屈尊去給別人做徒弟對方居然還耍大牌,也難怪大小姐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