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麗道:“還有誰問過這個問題?”
王小軍擺擺手道:“這個問題我從來回答不上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繞彎子了。”
沙麗道:“你參加了武協,感覺怎麼樣?”
沙麗一句話把王小軍問愣了,自從到了河南他就事兒趕事兒地忙,直到成了武協的常委也沒顧上思考這個問題。以前武協在王小軍心裡是一個高大上的地方,現在回顧這兩天的事情,只覺得自己根本應付不來,就像一個毫無社會經驗的小年輕忽然加入了一個龐大的機構一樣,儘管綿月和淨禪子這些長輩沒有刁難過他,但還是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王小軍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沙麗卻像在故意磨他的性子,她淺淺一笑道:“你就這麼討厭跟我在一起?”她這種高冷範兒的女神,展顏之下頓時美豔不可方物。相比之下,陳覓覓常年待在山上,有種清純質樸的氣質,江輕霞柔媚入骨,沙麗年紀輕輕,卻是女王氣場十足。
王小軍板着臉道:“我怕你彈劾我,再有甚者直接搶我的小板凳。”
沙麗道:“我只不過稍微擠兌了一下你的小美人掌門,你就這麼耿耿於懷?”
王小軍索性不理她,摳樹上的樹皮去了……
沙麗無奈,換了種口氣道:“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武協最大的特點是什麼?”
王小軍還沒等去想,沙麗已經自問自答道:“老頭多!”
王小軍一愣,笑着點頭道:“還真是。”這句話算是說到他心坎上了,自從他得罪了虎鶴蛇形門以來,就一直在和老頭打交道,餘二、餘巴川、淨塵子、淨禪子、祁青樹、唐德、張庭雷、金刀王、沙勝、馮月……這裡面固然還有幾個算是滿可愛的,但大多對他不友好。
沙麗接着道:“而且還都是那種自以爲是、蠻橫跋扈的老頭。”
王小軍笑道:“沒錯。”
沙麗道:“所以我想說武協並不是我們年輕人待的地方,你看看那些老頭,一個個暮氣沉沉、冥頑不化,平時只會充大輩、擺姿態,只有關係到自己利益的時候纔會跳出來。武協也沾染了這些習氣,他們肯讓我們繼任常委,只不過因爲那是他們要維護現在的體制而已,你真正需要的幫助的時候,他們又有誰肯出面呢?哪怕是出於公道。”
王小軍道:“所以你加入武協壓根就是爲了搗亂來的?”
沙麗道:“是,也不是。他們的嘴臉你也看到了,在武協裡,老頭們的權威纔是第一,什麼公平正義都是狗屁。”
王小軍道:“至少淨禪子道長不是這樣。”
沙麗道:“武協有幾個淨禪子呢?再說那是因爲沒有影響到他的地位他纔會這麼淡定,如果有人威脅到他武當派常委的位置,你猜他會怎麼做?”
王小軍道:“你跟我說這些,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沙麗道:“武協被老頭把持着,已經在走向沒落,武林裡那麼多有天分有熱情的人在這個組織裡得不到發揮,只能無盡地消磨在內耗裡,老傢伙們功成名就,去不讓會員參與社會,你想想看,就算你成了常委,又有什麼好處呢?”
王小軍迷惑道:“所以呢?”
沙麗擲地有聲道:“所以我們年輕人該有自己的協會,一個真正公正、友愛、互助,能積極發揮自己能量的協會,你應該也在這樣的協會裡。”她頓了頓道,“你不知道,我們的協會已經初具規模,如果你肯來,副會長的位置就是你的。”
王小軍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協會,或者說,是沙麗描述中的這樣的協會,他一時悵然,忽然反應過來道:“你叫我來其實是爲了挖牆腳的?”
沙麗道:“你這麼理解也可以,你願意來嗎?”
王小軍斷然道:“如果是以前,你的這個邀請我或許會考慮一下,但是現在不行。”
“爲什麼?”沙麗納悶道。
王小軍道:“沙美女,你說的武協的那些不足我有同感,但你我現在都已經是常委了,那就說明我們有能力慢慢改變它,最主要的,我對你這種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孃的做法瞧不上,你要麼大張旗鼓地和武協唱對臺戲,甚至光明正大地拆臺也可以,但是這麼鬼鬼祟祟地搞偷襲可有點卑鄙。”
沙麗冷笑道:“改變?談何容易,在這種身不由己的體制裡,我們也會慢慢變成他們那樣的人,到我們七老八十了,成了面目模糊的老前輩,一心想的也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權利。至於挖牆腳,這重要嗎?”她譏誚道,“我沒想到看起來灑脫不羈的王小軍也是個刻板的小夫子。”
王小軍一擺手道:“別給我戴高帽子,我那不是灑脫不羈是油嘴滑舌,然後,我這也不是刻板,是做人的底限——武協再有不對,也不值得你潛入進來從內部破壞它,你這是不宣而戰。”
沙麗神色一閃道:“你不肯退出武協不會是真的迷戀常委的位子吧?”
王小軍道:“說實話,確實有別的原因。”說到這他忽道,“你問了我這半夜,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跟武協作對,是不是受了餘巴川的唆使?”
沙麗淡然道:“你小看我了,憑他還操縱不了我。”
王小軍道:“但願如此吧。今晚你跟我說的話我就當沒聽過,武協這地方你願意待就待,不願意待也別再出幺蛾子了,不然我這個常委就該發揮作用了!”
沙麗哼了一聲道:“你有證據嗎?”
王小軍道:“我需要證據嗎?武林只有一個,你們要重打鑼鼓另唱戲,遲早要跳出來搞事,我不揭穿你你也會暴露的。”
沙麗錯愕道:“你果然是聰明人。”
“談不上聰明,不蠢而已。你們和武協的事其實我也不關心,你只要別搞破壞,武協和你的新協會也談不上敵對。”
沙麗道:“我明白了,你留在武協是爲了對付餘巴川,你這麼做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人家要跳到我頭上,我只是反抗。”
沙麗道:“如果你加入我的協會,我們會幫你一起對付餘巴川。”
王小軍嘿然道:“你也小看我了,餘巴川的目的是代替我們鐵掌幫成爲武協老大,我留下來是爲了阻止他,並不是叫一大幫人揍他一頓就行。敵人要喝豆漿我就打破他的豆漿碗,自己買個包子自我安慰的事我不幹。”
沙麗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們新協會的宗旨和目的嗎?”
王小軍道:“這個倒不妨聽聽。”
沙麗道:“我們旨在創立一個真正服務於武林的協會,利用會員武功高強這一點造福社會,也給自己人最大限度地帶來名利雙收的局面……”
王小軍詫異道:“用武功賺錢?這可是武協的大忌啊。”
沙麗道:“我一直不明白這一點是從何而來,律師有律師協會,醫生有醫生協會,難道他們加入協會以後反而不能再從事本職工作了嗎?”
王小軍道:“這個困惑我也有,不過不難理解,我們這個羣體畢竟很特殊,如果毫無限制地允許大家使用武功,那最後很可能會給整個羣體帶來麻煩。畢竟你不能保證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是正確無誤的。爲了讓社會和諧,政府可以控制武器,但我們本身就是武器。”他笑嘻嘻道,“以上純屬說教,也是我從老前輩們那聽來的。”
沙麗道:“這個道理誰都懂,不過加以嚴格控制是可以解決的——我們可以讓它徹底合法化,形成新的職業甚至是部門,就像復仇者聯盟那樣。”
王小軍失笑道:“沒想到你也看美國大片啊。”
沙麗道:“我解釋得夠清楚了嗎?”
王小軍道:“解釋清楚了,我拭目以待。”
“你會重新考慮加入我們的協會嗎?”
王小軍轉過身擺了擺手:“在我打破敵人的豆漿碗以前,先不考慮。”
沙麗大聲道:“只要你別和我們作對,我們就不把你當敵人!”
王小軍道:“這也正是我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