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震得院裡山響,屋裡的人面面相覷,長髮男怔忪道:“喲,這是……”
“踢館!”王小軍接住了他的話頭,他鬱悶地抓着頭髮道,“居然有人踢館踢到我這來了!”
胡泰來見沒人應答,仍舊抱着拳大聲道:“請問哪位當家?”
李大爺在王小軍背上拍了一把:“快點,當家的。”
王小軍拖着死囚上刑場一樣沉重的腳步磨蹭到門口,扒住門框道:“你……怎麼個意思?”
胡泰來聲若洪鐘道:“在下黑虎拳胡泰來,特地來跟同道切磋印證功夫,望不吝賜教。”
王小軍嘆氣道:“就是踢場子來了唄?”
胡泰來道:“別誤會,我是真心來請教的,希望能和武林同仁採長補短共同進步。”
王小軍鬱悶道:“明明就是踢場子來了!”
胡泰來似乎不善言辭,笨拙道:“你說是就是吧。”
王小軍踟躕到胡泰來面前,毛毛地道:“這位老兄,我們這雖然名字叫鐵掌幫,可早就改了老年活動室了,要不你換一家踢?”
不等胡泰來說什麼王大爺先不幹了:“別介呀小軍,幹什麼吆喝什麼,我見你們家這塊牌子也掛了幾十年了,今天總算有人找上門來了,你不能慫啊——三筒!”說着話往牌堆裡扔了一張牌。
王小軍蹦高道:“您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啊!”
胡泰來道:“小兄弟,看來這裡只有你是鐵掌幫的人,你要是準備好了我可就不客氣了!”
李大爺冷丁道:“且慢動手!”他拿起那張三筒砌進牌裡,雙手一擠一按,“和了!”他收了那三家的錢,麻利地搬着椅子來到門外往牆根那一擺,舒舒服服地坐上去,這才道,“你們打吧,我看着。”
“還有我!”張大爺動作也不慢,扛着椅子挨住李大爺坐好,隨後是王大爺和長髮飄飄男,仨老頭一個美男子在牆根下坐成一排,乍看還有點像《中國好聲音》現場,這是導師們全都ineedyou了。
王小軍崩潰道:“你們這是非要看腦漿子被打出不可呀!”
胡泰來頓時充滿了期待,他雙拳擺開拉個架勢道:“得罪了!”他上臂微曲,肱二頭肌頓時呈現出像拱橋一樣的優美形狀……
王小軍忽然想起了什麼,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叫道:“等等,我們鐵掌幫有規矩——自幫主以下,幫衆不能隨便和人動手!”
胡泰來疑惑道:“居然有這樣的規定?”
王大爺也看着李大爺道:“有這樣的規定麼?”
張大爺忽道:“我以前好像也聽過這麼一嘴。”
王小軍感激涕零道:“就您是我親爺爺!”
王大爺失望道:“這什麼破規定,不許跟人動手還開什麼幫立什麼派啊?”
胡泰來道:“既然這樣,那麻煩你把你們幫主請出來吧。”
王小軍一派歡天喜地幸災樂禍的樣子:“沒在!別說你找不着,我都找不着!”
王大爺點頭道:“這倒是真的,那老頭好像就壓根想不起來還有這麼一孫子了。”
胡泰來頓時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李大爺道:“你們還打不打,你們不打我們打!”
胡泰來燃起了萬一的希望:“幾位前輩難道也是江湖中人?不知是哪門哪派的?”
“我們打麻將!”話音未落,仨老頭和一個美男子又一陣風樣的安坐回牌桌前,速度之快像被導演切了畫面似的。
“這位胡兄也慢走不送!”王小軍一擰身就要回屋。
“那個……請稍等……”胡泰來低着頭,小聲地說了一句。
“你還有事?”
胡泰來紅着臉道:“我這次走得匆忙,忘了帶錢,兄弟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借我些路費,日後一定歸還!”
“哦,沒帶錢啊,那沒事,你出門往左是農行,往右是工行——卡你總帶了吧?”
“沒帶……”
王小軍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沒帶!你到底是踢場子來的還是打劫來的?”
胡泰來扭頭便走:“如此告辭了。”
“脾氣還挺大。”王小軍嘀咕了一聲,趕上幾步叫住胡泰來,“你下一站準備去哪啊?”
“少林!”
王小軍道:“別怪我不幫你,你看見我這大院子了吧?”他樓主胡泰來肩膀四下比劃道,“一個月水費電費就得不少錢吧?我現在全部收入就靠屋裡那仨老頭和花美男了,我是有心無力呀。”
胡泰來點頭:“明白,你心意我領了。”
王小軍道:“咱也別說客套話了,路費我給你湊不出來,但規矩我都懂,我們鐵掌幫雖然名存實亡了,但江湖救急不能不管,這樣,你就先來我這住幾天,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餓着你,你再找師兄弟們想想辦法。”
胡泰來滿臉通紅道:“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誒,你會做飯嗎?”
胡泰來搖頭:“不會,餃子都煮不熟!”
王小軍嘆了口氣:“那沒事,咱壓根就吃不起餃子——你先住下吧。”
胡泰來侷促道:“最多三天,我肯定想出辦法來。”
王小軍擺擺手,就在這時鐵門又被人一腳踹開,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抓住門框氣喘吁吁地喊:“謝……謝君君在這嗎?出事了!”
長髮美男愕然回頭道:“怎麼了?”這瘦子人們都認識,是臨街早市賣菜的,每次過稱他總用手捂住電子稱的屏幕喊“看好了啊,秤高高的,多給你一兩。”由此得了個綽號叫“多一兩”。
多一兩見了謝君君,仍舊上氣不接下氣道:“快去看看吧,有人正砸你理髮館呢!”
“啊?”謝君君顧不上多說,撒腿就跑。
見有熱鬧看,王小軍和屋裡仨老頭緊隨着謝君君的步伐往大門口跑去,胡泰來見多一兩汗流浹背的樣子,不禁道:“這位大哥倒是很熱心呀。”
多一兩嘿嘿一笑道:“砸人店和偷人媳婦這種事是一樣的,只有正主趕上纔有好戲看嘛。”
胡泰來:“……”
謝君君的理髮館緊靠着王小軍的鐵掌幫,而且名字也不叫理髮館,而是叫“時代發藝造型室”,謝君君有三個正式學徒兩個小幫工,說是學徒,也都各懷絕技,有的擅長剪有的擅長燙,手藝好價格也不浮誇,附近的人們弄頭髮這裡是不二選擇,生意向來興隆,所以謝君君纔能有閒情逸致每天和老頭們玩牌。
這時候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站在街對面看熱鬧,理髮館裡一片大亂,圍着圍巾的顧客們都被趕了出來,門口有兩個長相兇殘的彪形大漢正在用棒球棍把大門上的玻璃逐一捅碎,裡面還有三個人在打砸,幾個學徒和幫工想攔又不敢,若即若離地圍在門口。
謝君君一出現學徒頓時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喊:“師傅!”
謝君君看了一眼門口的大漢,白淨的臉不禁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問:“怎麼回事?”
學徒們紛紛道:“不知道啊,一羣人上來就打,根本不說話。”
額頭上有道刀疤的大漢斜了謝君君一眼道:“你就是謝老闆?”
謝君君硬着頭皮道:“我就是。”
刀疤臉獰笑一聲:“知道自己得罪誰了嗎?”
謝君君愣了下神,刀疤臉扭臉對店裡喝道:“謝老闆記性不好,兄弟們給他長長記性!”
“得咧!”店裡的三個大漢壞笑一聲,各自掏出那種粗大的園藝剪來,把凡是能看見的不管電推子、電吹風還是染燙機的電線齊根鉸斷。
“嗡——”圍觀的人們見了這種特別手段,紛紛打抱不平起來,不過聲音以剛好不傳入刀疤臉的耳朵爲界線。
李大爺悠然道:“這幫孫子的壞心眼,跟王小軍鎖眼裡塞棉繩如出一轍呀。”
“您還能記我點好嗎?”王小軍渾身摸索。
“你找什麼呢?”李大爺問。
“咱不得報警嗎?剛那倆警察給我的名片我忘了揣哪兜了。”
……
“不要啊!”謝君君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雙手揮舞着像是要衝上去拼命,不過看看大漢們手裡的棍子,腳下不自覺地慢了半拍,恰到好處地被徒弟們攔住,只有一頭秀髮在迎風飄擺,那樣子我見猶憐,話說回來,對方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確實比打砸搶更讓人心裡窩火。
“住手!”這時一條魁梧的身形穿過人羣,神色憤怒,正是胡泰來。
而與此同時,王小軍終於找到了王宏祿留下的名片,正在和人四處借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