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應叫張遊擊和戚守備了,他們二人皆官升一級。
張遊擊現在是正三品昭毅將軍,升爲宣府參將。
戚守備則是從四品宣武將軍,升爲宣府遊擊。
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拜你之福。
便是老夫,今上也給了豐厚的賞賜。”
盧象升笑語晏晏,有些感慨,看向秦浩明的眼神愈發溫柔。
說是眼前的少年力挽狂瀾,救天雄軍一衆將士於水火之中也不爲過。
至於說軍功,簡直是逆天。
軍中快馬回報,韃虜貝勒阿巴泰的首級都被他斬下。
想想前階段,冰火兩重天啊!
“那我的品軼豈不是高過戚遊擊,莫非今後他見了我可要稱爲上官?”
想起今後戚綱見到自己的模樣,秦浩明的嘴邊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
看你還敢裝老不成,叫什麼老夫?
盧象升莞爾一笑,跟秦浩明在一起,被他沉穩所惑,時常會忘記他的年齡。
現在這樣的話,纔想起眼前的少年兒郎尚未弱冠,還有一顆稚子童心。
居然想要戚綱那個老貨叫他上官,那還不臊死他?
“雖說你的品軼高於他,但你們二人並無從屬關係,要他叫你上官有難度。
不過若是這次軍功封賞下來,估計就不成問題了。”
天佑大明!
盧象升慨然而嘆!
說實話,他都不知道此次大捷會給朝廷帶來怎麼樣的震動?
甚至往深裡說,天下震動都不爲過。
最新統計結果顯示,滿清饒餘貝勒阿巴泰正藍旗被剿滅的韃子人頭,有數七千二百三十五顆,被俘韃子兩千三百人。
一萬韃子僅有四百多不見所蹤或逃竄,端的是無比大捷。
報功的奏摺還在案上,他都不知道如何描述秦浩明的功勞?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
眼前這位尚未弱冠的年輕人,是否已經做好明爭暗鬥口蜜腹劍,殺人不見血的朝局爭鬥?
“浩明,過完年就要加冠了,可有師長幫你取字?”
盧象升沉吟片刻,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秦浩明一怔,自己的家庭情況盧象升是瞭解的,怎麼突然間提及此事?
望着盧象升關切的目光,秦浩明醒悟過來,敢情老盧是想主動當自己的保護傘啊!
他的胸腔有股暖流經過,來到這個世上,孑然一身,獨自打拼,時常也會感到孤掌難鳴。
盧象升是謙謙君子,自己跟他無親無故,他分明是想通過取字,建立一種長輩關係。
今後若有人想對付自己,就不得不考慮盧象升的報復。
“煩請盧督賜字。”
秦浩明面色一整,收起嘻皮笑臉的頑憊模樣,恭敬有禮的說道。
盧象升臉帶微笑點點頭,踱着方步細細思索,“你此生既以驅逐韃虜爲志,而且殺起韃子來猶如神助,不若叫破虜如何?”
秦浩明眼前一亮,大喜過望。
秦破虜,寓意生動又能表明志向,“好!謝盧督,甚合我意!”
見秦浩明滿意,盧象升也大感得意,捻鬚微笑說道:“你性格鋒芒畢露,喜歡快意恩仇。故而幫你取字老夫也早有斟酌,總算沒有出醜。”
秦浩明汗顏不已,老盧講得也太直接,不過他對自己性格可真是瞭解。
“匆匆叫你來試穿官服和幫你取字,是因爲我想讓你和張參將進京獻俘,向今上報捷。”
盧象升目光炯炯,顯然是下定決心。
“大戰在即,似乎有些不妥!”
秦浩明搖搖頭,並不贊成盧象升的意見。
“陛下登基十一年來,對韃虜之戰敗多勝少,朝廷上下聞虜色變。
此次不同以往大捷,概因有韃虜貝勒首級,需要軍中有人親自向陛下講述戰鬥過程。
老夫作爲統帥,自然是不能離開戰場。
而此次戰役據是由你策劃,所以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更何況你早已簡在帝心,想來今上也想見見少年英豪?”
盧象升拍拍秦浩明年輕的肩膀,侃侃而談。
“獻俘不宜過多,不然引起韃虜注意反而不妥,這樣押送人手也少。”
盧象升講得有道理,軍事爲政治服務。
沒有崇禎的支持,即使再殺多韃虜,二萬人馬總有打光的一天,秦浩明深知這個道理。
“你帶五百精銳,押送一百韃虜和阿巴泰的頭顱到京城即可。”
看見秦浩明還有些猶豫,盧象升索性一錘定音。
“剩下的韃虜必須清除,否則沒有多餘的人手和糧食。”
秦浩明一臉堅毅,不容置疑。
盧象升眉頭微蹙,無聲的嘆了口氣,最終什麼也沒說。
“全部殺光,不留俘虜!”
秦浩明望着一個個結着金錢鼠辮的韃子,在軍營空地中簌簌發抖,內心有着無限的憎恨和厭惡。
再也沒有人比他明白,這些畜生對華夏民族造成的傷害。
“諾!”
軍中推崇的永遠都是強者!
秦浩明帶領天雄軍將士取得一個又一個勝仗,早已經在軍中樹立起權威,因此他的命令馬上得到執行。
戚綱調來幾隊火銃手,準備對手無寸鐵的韃虜分批執行槍決。
“不可,殺虜不詳!”
贊畫楊廷麟剛從京城回來,步履匆匆走到秦浩明身旁,目露憂色低聲說道:
“浩明請慎重,殺俘的事情傳出去,於你名聲有礙。”
秦浩明牙關緊咬,手指着簌簌發抖的韃虜,目光平靜的對楊廷麟說道:
“只要他們有誰敢站出來,說他們手上沒有漢人的鮮血,我便饒過他們。”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周邊將士一個個目露狂熱的目光,緊緊盯着秦浩明。
普通將士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他們只知道,他們的袍澤、兄弟、家人都有人喪生在韃虜的手裡。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方不負此生!
秦浩明嘴裡冷冷地擠出一個字,“殺!”
楊廷麟無奈的搖搖頭,轉身落寞離去。
秦浩明臉頰的橫肉不可自抑的跳動,心中總覺堵得慌。
楊廷麟雖然是打着他人的名義勸慰秦浩明,可何嘗不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幾千年來的儒家中庸思想,已經被被封建統治者纂改,只是爲了有利於他們的統治。
漢人的軟弱,漢人的仁慈,也漸漸的滲透到天下士子的心中。
原本屠殺韃子是秦浩明最爲開心的事情,可是在大明將士執行的過程中,他的臉色從頭到尾陰陰沉沉,鬱鬱不平。
他覺得,改變大明漢人的思想,恢復大漢“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理念遠比屠殺韃虜來得更爲重要和迫切。
善以善待,惡以惡待!
老祖宗的精髓,必須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