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餘的他加祿人被集中看管,趙老三指揮着定南軍佔領了炮臺。
當定南軍水師和北面炮臺都開始發出轟鳴的時候,南方的西班牙炮臺也不復存在。
臺灣號龐大的身軀越過馬尼拉海灣口,一百二十艘定南軍戰艦福船,陸續駛進了平靜寬闊的馬尼拉海灣。
一支支船槳伸出水面,然後沸騰起一片白浪,推動着定南軍水師逼近馬尼拉港口。
盧欣榮立在船首,朝身後的衆人笑道:“將近一天的時間,足夠紅毛番召集人手了,如今馬尼拉港大概都是敢戰的蠻夷。”
沈壽崇自豪的笑道:“也就是定南軍,否則誰敢任由蠻夷聚兵?
還不是以多打少要萬全得多。”
盧欣榮哈哈大笑道:“便是要一戰全殲敢戰的蠻夷,憑此戰打斷蠻夷脊樑。
讓他們對我大明望而生畏,從此再不敢對我大明有半點覬覦之心。”
黃宗羲點點頭,然後苦笑道:“只可惜了馬尼拉港,這可是呂宋貿易的中轉地,事後恢復起來怕要多花人力。”
曹勝鑫嘿然笑道:“只要有人,便是再建一個馬尼拉港也行,黃監軍豈不知咱們馬上就不缺人了麼?”
黃宗羲有些不忍的搖搖頭,他知道曹勝鑫這話這意味着什麼,可他無法說什麼。
見識了遼東的戰場,讓他知道了戰爭的殘酷,對敵人不狠,那就按自己找死。
一名傳令兵匆匆走了過來,揚聲對盧欣榮說道:“啓稟大人,胡千戶左右騎兵先行,傍晚便可接近馬尼拉港。
趙老三已經驅逐着土著東進,今晚便可封鎖馬尼拉南北通路,配合主力合圍馬尼拉城。”
盧欣榮風發意氣笑道:“多給他們些時間,我們不着急,離天黑還早,豈不知晚上纔是煙花最美的時候?
便用這馬尼拉上空的璀璨,迎接我華夏子民的新生吧。
告訴蠻夷,定南軍來了,告訴遺民,大明王師來了!”
聽到盧欣榮豪言壯語,想到呂宋同胞幾十年的屈辱,黃宗羲哈哈大笑,然後含淚說道:
“是的,王師來了,大明來了,呂宋同胞從此可以挺直腰板,不再遭受屈辱和屠戮,能看到這一天,死而無憾矣。”
當陽光半沉在海水中,當天空開始發暗,浩蕩的水師艦隊,終於封鎖了馬尼拉港,雄偉的馬尼拉城就在目視可及的遠方。
“廿載舊恨實難忘,冤魂遊子盡是傷。北風吹來中原怒,皇明華夏從此昌。”
站在甲板上,黃宗羲緩緩吟詩應景。
盧欣榮聽聞,只是淡然一笑。
隨着對時局的瞭解以及南洋局的情報,他現在知道原來統一稱呼的紅毛夷分爲荷蘭人、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
這其中,荷蘭人最強大,葡萄牙次之、西班牙最弱。
現在,他們可以說柿子挑軟的捏。
可是,感覺依舊很酸爽。
岸邊漸漸接近,沈壽崇高聲喊道:“喝酒吃肉的時候到了,大家都打起精神。
通知艦隊按順序攻擊馬尼拉港,一戰揚我定南軍之威,讓南洋父老見識見識大明王師的氣勢。”
戰艦首尾的巨炮早就填裝完畢,兩側的炮門也被紛紛打開,二十五門炮管分別從上下兩層伸出,就等着變向後對敵人發起攻擊。
而五十艘福船也不甘示弱,被清理一空的甲板上,一枚枚火箭彈開始準備。
一邊目測距離調整船和港口的間距,一邊用旗幟測量這風向風速,調整着火箭彈的高度和角度。
當然,漫射的火力總有偏向,一是三座“雄偉”的炮臺,一是在港口遊弋的西班牙戰船。
當定南軍水師終於準備完畢,艦隊一邊提速一邊變向的時候,胡漢東已經輕鬆地抵達港口南北,正望着粗陋的工事,和幾千混雜的蠻夷紅毛番亂兵發呆。
三四千人?居然只有三四千人?難道不是三四萬人嗎?
左右六百騎兵,對付三四千人,攻還是不攻,對於此時的胡漢東來說,實在是一個難題。
幸好難題自己解決了,因爲定南軍海軍終於開始肆虐,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阿夫拉姆放下了單筒望遠鏡,對奎瓦苦笑道:“三千噸的指揮艦,五十艘兩千噸的炮艦,七十艘一千五百噸的運兵船。
上帝啊,他們太強大了,比幾個月前封鎖了馬尼拉灣的英荷艦隊,至少要強大十倍。”
奎瓦點點頭,嚥下一口發苦的吐沫,決然說道:“阿夫拉姆少校,馬尼拉港守不住了,通知西班牙士兵集結,你帶着他們立即撤回巴石河南岸。
還有,通知總督閣下,立即動員全部西班牙男人蔘戰,協同固守馬尼拉城。”
聽到奎瓦的命令,阿夫拉姆愕然道:“中校先生,我們都走了,您怎麼辦?”
奎瓦苦笑道:“我領着土著人配合炮臺和艦隊,死守馬尼拉港口,遲緩消耗敵人的登陸,爲馬尼拉贏得更多的準備時間。”
阿夫拉姆搖頭說道:“中校先生,面對這麼龐大的力量,無論是馬尼拉港還是馬尼拉城,我們都堅守不了多久,我建議還是請總督大人與他們談判吧。”
奎瓦搖頭道:“不,少校,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活着或者戰死,我們沒有其他選擇。”
見阿夫拉姆不明白,奎瓦嘆道:“他們要得不僅僅是呂宋,更是爲復仇而來!
他們不會與我們談判,更不會像英國人、荷蘭人一樣,給予我們戰俘的優待。
阿夫拉姆,若是上帝也保佑不了西班牙,我們就只好去見上帝”
阿夫拉姆驚呼道:“中校。您爲何如此判斷?”
奎瓦嘆道:“阿夫拉姆少校,多年來,我始終對北面那個龐大的帝國心生警惕。
他們可是馬可波羅筆下,輝煌了幾千年的文明帝國,他們的疆土堪比歐洲,他們的屬國遍佈亞洲。
就連他們控制海洋的時間,也比我們要早一百年。
我不相信這麼偉大的國家,會放任我們插手南洋,我不相信他們比上帝還要強大的君王。會放棄他的屬國和子民。”
阿夫拉姆說道:“也許他們如以前的馬其頓和羅馬一般,已經衰老虛弱了。”
奎瓦沒好氣道:“看看眼前的海軍,這還只是他們的一支力量,你就敢判定他們衰弱了嗎?
聽說他們的帝國,不僅長年與北方的野蠻人交戰。
他們的東海還有強大的海盜,所以才被牽扯了精力。
如今必是他們取得了勝利,所以他們的皇帝,纔再一次將目光投向了這裡。”
阿夫拉姆似被說服,然後點頭苦笑道:“所以他們駐軍大員,您便猜到他們會來馬尼拉。
中校先生,您的遠見已被證實,他們的確來了,還是以壓倒性的力量而來。而且是馬尼拉最虛弱的時候。”
奎瓦點頭苦澀地說道:“荷蘭人佔了他們的大員,可他們居然將如此恐怖的力量,首先投向了馬尼拉。
若不是爲了三十年前的仇恨,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原因。
阿夫拉姆,我說服了總督大人,卻被荷蘭人誤導,我也以爲他們會首先驅逐荷蘭人,現在看來我低估了他們復仇的決心。”
阿夫拉姆搖頭道:“中校,已經不重要了,馬尼拉城雖然堅固,可是我們在海口的炮臺已經失去了五百人。
如今憑着剩餘的五百士兵和三千西班牙平民,我們堅守不了多久。既然他們爲復仇而來,我們也就失去了希望。”
奎瓦怒道:“不,少校,我雖然料錯了時間,可是向美洲求援的信使早就出發了,馬尼拉城堅守得越久,我們的希望也就越大。”
阿夫拉姆搖頭說道:“中校,帝國艦隊要橫跨海洋,我們堅持不到那一天。”
奎瓦冷笑道:“那我們便向荷蘭人低頭,與巴達維亞和大員的荷蘭人聯手,畢竟荷蘭與北方帝國的戰爭已經開始,他們需要西班牙人的援助。”
聽到奎瓦的設想,阿夫拉姆不由信心大增,便急忙說道:
“中校既然有這種打算,便應該與我們一齊退守馬尼拉城,用土著人增強我們的力量。”
奎瓦搖頭道:“阿夫拉姆,馬尼拉城將是漫長的防禦戰,我們沒有那麼多糧食和輜重,滿足土著人的消耗。
既然如此,乾脆便讓他們在此戰死,幫我們消耗敵人的力量和彈藥,爲馬尼拉贏得時間和機會。
少校,服從命令,一路收縮巴石河要塞,全部進駐馬尼拉城,等我完成了最後的抵抗,也會及時撤到馬尼拉城的。
不要猶豫,將我的話帶給總督大人,去吧,敵人的攻擊就要開始了。”
奎瓦的烏鴉嘴說中了,就在阿夫拉姆命令西班牙士兵聚集的時候,沈壽崇已經發出了攻擊的命令:
“命令曹勝鑫佯攻牽制敵艦,順便測試港口炮臺的火力!”
得到指示的曹勝鑫,興奮地指揮着艦隊拉開極大的間距,然後向東並行開始逼近遊弋在港口的西班牙戰船。
沈壽崇艦隊已進入六裡,港口的炮臺便開始發射,七八顆炮彈在定南軍戰艦的前後,濺起了一股股水花。
艦隊逼近五里,還是七八顆炮彈在四周散落,艦隊逼近四里,敵人的炮彈開始增加到十餘顆。
距離越近,西班牙炮火越猛烈,炮彈的準確度也就越高。
可若想擊中茫茫大海上移動的戰艦,哪怕是兩千料的大船,不僅要訓練有素,更要有驚人的運氣,更何況如此稀疏的炮火。
看到艦隊已經逼近到三裡,最多隻有三四十顆炮彈肆虐,心中有底的沈壽崇便催動水師,盯着稀疏的炮火向馬尼拉港靠近。
沈壽崇哈哈笑道:“開炮!”
十一顆巨炮鳴響,十一顆巨大的炮臺呼嘯而出,向中央炮臺齊射而去,瞬間就在中央炮臺周圍激起了一片塵土。
對面的炮彈也呼嘯而至,在艦隊左右濺起十來股水花。
十顆炮彈濺起水花,十顆炮彈掠過船舷,三顆炮彈擊中戰船,緊接着又是幾顆掃過甲板。還掀翻了旗艦的首炮,定南軍也終於出現了傷損。
可還未等西班牙人歡呼慶祝,他們便發現敵艦開始變向,從南向北橫向接近自己,不由爆發出一片駭然呼喊。
其他船的船頭剛剛越過炮臺,下層的十門十二磅炮便開始齊射,然後便是上層的十五門九磅炮齊鳴,瞬間就將二十五顆炮彈釋放了出去。
不到三裡的距離,十顆炮彈瞬間即至,一邊左右穿過,一邊將炮臺牆體砸得搖搖欲墜。
未等西班牙人反應過來,十五顆炮彈又怒射而來,將火炮和士兵炸得一片混亂。
火炮翻滾着砸倒士兵,被直接擊中的血肉瞬間爆開。
而定南軍第三輪戰艦又開始齊鳴了。
二百十五顆炮彈的輪流打擊之下,左側炮臺已經坍塌一半兒,損失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士兵和火炮。
這不是對等的戰鬥。
炮臺被摧毀了,敵人終於打破了登陸的障礙,最後的決戰已經提前到來。
奎瓦放下望遠鏡,苦笑着喃喃說道:“不是你們戰術先進,而是我的力量不足,既然不能將你們擋在海灣,那就用土著人與你們決戰吧。
願上帝保佑,讓黃種人喋血馬尼拉港。”
爲躲避敵人艦隊的打擊,奎瓦喝令本就靠後的他加祿人繼續後退,遠遠離開敵艦射程,準備與即將登陸的定邊軍決戰內陸。
倖存的炮臺士兵,在他加祿人的協助下,完成了近百門型火炮的準備。
幾十個西班牙士兵,指揮着接近三千惶恐的他加祿人佈下長矛陣型。
可當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奎瓦卻失去了決戰的信心,
因爲他發現他加祿人,顯然已被敵人強大的艦隊嚇破了膽子,根本沒有與敵人硬碰的膽量。
若不是西班牙人幾十年的威名,這些哆哆嗦嗦的土著猴子早就崩潰了。
奎瓦長嘆口氣,悄悄傳令西班牙人集結,準備好向馬尼拉城撤退。
可是看到陣列不動的敵人,盧欣榮笑了,這纔是最適合火箭彈的使用環境。
雖然望遠鏡中的土著人。看起來似乎不堪一擊,可是盧欣榮還是決定使用火箭彈。
原因很簡單,威風好看,符合秦侯爺屢屢強調揚威定南軍的指示,更宣告大明踏足呂宋的方式。
盧欣榮仰着腦袋高聲喝道:“傳令。前後左右中,五試射火箭彈。”
臺灣號的旌旗揮舞,浩浩蕩蕩橫列的福船陣型中,便從五個方向暴起火焰,然後發出淒厲的轟鳴。
在濃濃的白煙中升騰而起,如同五條呼嘯的火蟒,拖着炙熱的火焰和白色尾巴,劃過碧藍的海面,向遠方的馬尼拉港縱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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