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可憐,洪承疇這個薊遼總督當得相當憋屈。
地盤變小就算了,薊遼大地隨着建奴的漸漸壓迫,逐漸對錦州形成包圍之勢,戰略縱深越來越小。
發展到現在,錦州、松山、杏山三城的物資補給,已經要靠關寧鐵騎冒險出城運送,方能維持三地的糧餉物資。
故而有吳三桂建議曹變蛟負責運送糧餉之說。
上月中旬,吳三桂就因爲運糧,與建奴在杏山附近的夾馬山一帶發生了一場遭遇戰。
吳三桂在這場戰鬥中表現出了其高超的戰鬥技能,他拼命衝殺,與建奴血戰,最終以雙方互有傷亡收場。
所以洪承疇想從錦州、松山、杏山撤退一些百姓到寧遠城,這樣可以減輕後勤壓力。
但從三地到寧遠,中間有山巒阻擋。山道艱險,就算不送糧食專心撤人,十來萬人能撤下來多少也是疑問。
而一旦開打,百姓必定是第一時間被拋棄,這是顯然易見的事情,就算是洪承疇親自領兵,軍隊也不可能冒着被殲滅的危險去保護百姓。
一旦真的發生慘事,那洪承疇就真的只有辭職這一條路可走了。
就在他沉思之時,祖寬和吳三桂互相遞了個眼色,祖寬上前一步,躬身道:“洪督大人,近來哨騎已經多次往錦州一帶活動,聽說建奴控制越來越弱。
末將已經集結了本部兵馬,若洪督再能派幾員大將配合,打通道路,在虜騎主力回師之前運送物資上山,應該並無太大風險。”
“善!”洪承疇高興的道:“這事十分要緊,前幾日皇上親自御筆硃批,已經說明此事。”
“可是傳言屬實?”祖寬大喜過望,確認問道。
“正是,閩粵總督秦浩明聯合福建鄭家,不遠萬里沿着遼東沿海一線四面出擊,建奴許是兵力不足。
故而防線有所鬆懈,卻是我們的機會。”
洪承疇臉上看不出什麼喜色,只是古井無波的陳述一件事實。
他當然沒有什麼值得高興,人家越有本事,越是襯托出他們關寧鐵騎的無能。
下面將領等人卻是沒有想那麼遠,尤其是祖寬和秦浩明還有一些戰場同袍的情分,聽說此事更是咧嘴歡呼。
歡笑着拍着大腿,他喜滋滋說道:“從聽說起末將就知道此事是真的。
大明若說還有一支軍隊敢和建奴野戰,甚至是主動出擊,除了秦浩明這個愣頭青還真沒有其他人膽敢如此?”
吳三桂眼睛轉了一圈,正要開口說話,外邊執勤的哨兵進來跪地大聲叫道:“啓稟洪督大人,錦州總兵祖大壽求見?”
洪承疇不敢怠慢,當下就叫人喚祖大壽進來,過了片刻,屋中諸將都畢恭畢敬讓開道路,一個身材矮壯,氣息粗魯的披甲軍漢大步走了進來。
“參見洪督!軍情緊急,末將私離駐地,請見諒!”
來人正是祖大壽,行禮完畢,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件遞給洪承疇。
“無妨,復宇請落座,本督先看看再說。”
大大的公文袋寫着薊遼總督洪承疇親啓,落筆處是閩粵總督秦浩明。
洪承疇吩咐親兵搬了一把椅子給祖大壽,自己撕開火漆細細看信件。
“祖將軍,這一路上沒有建奴騷擾?”
祖大壽是吳三桂的親舅舅,他的榮華富貴都是祖大壽栽培,否則不可能才二十七歲就是寧遠團練總兵。
因此見了祖大壽親自從錦州過來,關心的問道。
旁邊的其他將領也是一臉好奇,要知道建奴的斥候和小股部隊可是在寧錦一帶四處遊弋,一旦大明將士出城。立馬截殺。
“沒有,看來那個小總督還有幾分本事,估計是把建奴打怕了,哨崗也沒有來惹事。
他孃的,不知道那些軟綿綿的登州衛水師是不是吹牛,居然說遼東半島的建奴都給他們清除了,叫我們放心。”
祖大壽攤着雙手嘿然大笑,目光欣慰望着自己的那些子侄,祖澤遠、祖澤盛、祖澤沛、祖澤法
這些都是祖家的青年一代,有的是祖大壽的兒子,也有祖大樂或是祖大成,祖大弼的兒子,還有他最得力的外甥吳三桂,家將出身的祖寬。
濟濟一堂都是祖家的人,除了洪承疇和曹變蛟寥寥有數的幾個外人。
因爲此前寧遠殘敗,祖家大半家丁和子侄都遷居到山海關,隨着寧遠城的修復,這些人也會跟隨祖大壽一起往寧遠,甚至是錦州。
二百多年前,小軍官祖慶跟隨大明洪武皇帝南征北戰,最終成爲世襲的寧遠衛軍官。
從此紮根遼西,並且逐漸成爲遼西的望族之一,論起底蘊,現在的祖家其實還在當年雄強一時的李家之上。
“猖狂太甚,也不怕閃了舌頭!”
看完信的洪承疇臉上露出露出不悅之色,迎着衆人疑惑的目光說道:“這小子言詞甚是荒唐,本督感覺此人有些自以爲是。
言詞無狀就算了,其大吹大擂,說只要我們出兵,承諾分給我們關寧鐵騎一些軍功,越是這樣,反而叫人不敢信他。
還有,說可以承擔通州大倉到遼東的糧食和相應的物資運送,說海路已靖,也不怕閃了舌頭。”
雖然秦浩明的書信言詞十分恭謹,但潛藏的意思卻是叫洪承疇十分憤怒。
很明顯,這個青年總督對關寧鐵騎的戰鬥力沒有一絲一毫的信任,秦浩明的意思雖然隱晦,但以洪承疇洞若燭火的觀察力來說,明顯的就只有一個意思。
關寧兵不能野戰,只能在修築的各堡和城池單獨固守。現在是一個機會,是讓關寧鐵騎響徹大明的機會。
閩粵總督府的將士能護衛他們周全,都是大明袍澤,他秦浩明有此義務,讓關寧鐵騎越打越強,從此之後再不懼怕建奴矣。
而且,他在信中和祖大壽所說一樣,遼東半島所有島嶼已經掌握在大明水師手裡,叫他無需憂慮。
並且說錦州的覺華島只是一島,離岸最近處不到十里,寒冬時海面封凍,騎兵可以長驅直入,無險可守。
寧遠城的關寧鐵騎不敢出兵援助,覺華就等若死地矣。
現在有他們在,請儘管放心云云。
遼東半島現在的局勢洪承疇不大清楚,可建奴的強大是實實在在,遠非他以前在西北剿滅的叛賊可比。
當然,這小子原來有些功勞,也殺過許多建奴和韃子,可他認爲那是靠計謀,沒有和建奴堂堂正正野戰,這小子是不明白建奴的可怕之處。
“洪督,末將願意帶領本部人馬參戰。”
出乎意料的,祖寬舔着嘴脣對面色不豫的洪承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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