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四處找一找,說不定是逃難到哪,總有個方向不是?”
秦浩明無奈的勸道。
“嗯,實在不行,就當帶兄弟們拉練一次。”
爲了不想讓秦督失望,浩子勉強笑着說。
秦浩明心情陡然有些沉重,大明北地連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將士們的家庭大都支離破碎,委實讓人憂慮。
看來,今後要讓將士的家眷全往沒有經過戰火的福州遷移,或許,這是他能爲將士們略盡心意的地方。
太陽漸漸西沉,夜色徐徐降臨。
但對於江南福州府而言,繁華喧囂的一天才堪堪過了一半。
華燈初上,整個城市突然間就亢奮雜亂起來。
隨着相鄰的幾個夜市開放,整個福州府,一下子就變成了不夜之都。行人旅客摩肩接踵,透露着無比繁華的氣息。
站在喧囂的上杭路街頭,秦浩明感到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後世,福州可謂是他的第二故鄉,他知悉這裡的一切。如今,他特意沿着繁華地段,感受着幾百年前後的滄桑變化。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想到原先和家人逛街遊玩的情形,第一次,秦浩明心裡有了一絲悵然。
驀然,秦浩明的視線看到一個黑漆金字的招牌,上面寫着福州七星魚丸,久違的回憶突然涌上心頭,沖淡哀愁。
“李想,別緊張,安全得很。你過去,買幾個海蠣餅過來,本督今天請你們好好吃吃當地美味。”
用扇子捅捅李想的腰間,指着對面一個阿婆的油炸攤子,對他努努嘴。
秦浩明洗完澡,手拿玉扇一襲富家公子打扮。李想和浩子二人緊緊護衛着他,對接近他的人,總是怒目而視,活脫脫的一副惡僕形象。
“你去,有我在,沒關係。”
見李想有些遲疑,浩子拍拍他肩膀,轉身尾隨秦浩明進入右邊的魚丸店。
“店家,來六碗七星魚丸。”
踏進略顯窄小擁擠的小鋪,秦浩明自顧尋了一個空位坐下,相當闊綽的高聲叫道。
這樣的小店,一般都是夫妻店,根本沒人有空招呼你。
案臺一角,男子用鰻魚、馬鮫等魚肉搗成泥糊狀,調拌優質薯粉爲皮,用精肉、蝦仁等作餡,捏成丸子。
婆家則拿着漏斗,把煮熟後泡以美味高湯,加上蔥花,浮於湯麪,用海碗盛着端給客人。
“快點趁熱吃,冷了味道差一點。”
軍漢肚量大,李想一口氣買了十幾個海蠣餅回來,秦浩明眼皮也不擡,把海碗推給他。
說起來,不知多久沒有吃到如此地道的魚丸。
它具有色澤潔白、質有彈性、肉餡香鬆、口味清爽等特點,素負盛名,亦是秦浩明的最愛。
在現在,由於海禁和運輸的原因,大明其他地方可吃不到。
“秦……公子,爲什麼叫七星魚丸?”
浩子望着一個潔白如玉的魚丸,怎麼也想不明白,差點泄露秦浩明身份。
“這是成祖年間,有一位廣東進京赴考的舉人進店就餐,食魚丸後嘖嘖稱奇,口占一詩曰:
點點星斗布夜空,玉露甘香遊客迷;南疆雖有千秋飲,難得七星沁詩脾。
店主將詩裱於店堂上,從此食客盈門,生意日隆,七星魚丸因此詩而得名。
如今福州街巷到處都有魚丸店,除店賣外,還有走街串巷肩挑叫賣者,他們以調羹敲打小碗招徠顧客。”
七個魚丸爲一碗,其他的都是高湯。秦浩明邊說邊吃,順手拿起另外一碗。
“公子,對面玉器店鋪有個女子一直看着您。”
李想努努嘴,用筷頭指方向。
秦浩明擡起頭,眯着眼睛往對面鋪子口看去,入眼一女子,一身淡綠色的襦羣,腰間繫着一條月白色的鴛鴦帶。
頭上挽着仙人鬢,足蹬一雙繡花鞋,看上去婀娜動人,風姿俏美。臉上略施了粉妝,顯得嬌媚無雙。
只是那眉宇間,似乎存在一絲悽苦之色。
不是葉紹梅又是誰?
秦浩明心裡驀然嘆氣,一動不動也不言語,埋頭對付碗裡的魚丸和海蠣餅。
吃完跑路,該幹嘛幹嘛,本身沒有什麼瓜葛,不必糾纏不清,影響他人清譽。
“小姐,他好像看見您了,也不過來打聲招呼,枉費您千里追來,真是無情無義。”
葉家玉器鋪子,丫鬟小玉擔憂的看着葉家小姐,心裡嘆息,如此好的一段姻緣,怎麼就到了這種地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
晶瑩的淚水順着嬌嫩的臉龐緩緩滑落,滴落在地上濺成幾瓣,恰如葉家小姐破碎的心。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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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紹梅微閉雙目,睫毛間再次淚如泉涌,蒼白的臉上閃過悔恨和悽苦。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她自作多情了,明哥哥若是真有心,又何須自己苦求父親來福州?
可是……可是,自己還是想爭取。畢竟,今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竟然如此巧合偶遇,這說明……說明他們還是有緣。
她睜開眼睛,抹盡淚水,緊咬銀牙,臉上閃過一絲堅毅決絕,擡腿跨過店面門檻。
負責看店的掌櫃見此狀況,急忙衝上二樓。
葉家玉器鋪子二樓大堂內,燭火通明,檀香環繞,正南面掛着三清道君的尊像。
下面有祭壇和香爐供奉,那青銅香爐里正向外氤氳出淡淡的檀香。
大堂正中,有一個白玉圓塌,鋪着一層薄薄的錦被,被面上繡着一個日月太極。
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男子,穿着寬鬆的絲緞藍袍,身形略顯有些消瘦,正端坐在圓塌之上,一副寶象莊嚴的模樣。
雙目微閉,右手正拿着一根銀杵,輕輕的敲着面前的銀磐。
這位看似道骨仙風又有些憔悴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家家主,葉紹梅的父親,自以爲算無遺策的建寧府同知葉成祖。
睜開眼睛聽完掌櫃的彙報,葉成祖長嘆一聲,揮揮手讓他下去,繼而閉上眼睛不言不語。
不知好歹,不懂權謀,不會變通,沒有謀生能力。在此亂世,僅僅是一個窮酸秀才,爲父如何肯讓我的寶貝女兒嫁過去遭罪?
先看一看,等一等再說。
昔日之言,如今灼灼在耳!
葉成祖臉上閃過一絲慘然,現在他不僅親手毀掉女兒的終身幸福,自己也成爲政敵笑柄。
笑他識人不明,狗眼看人低,想到這裡,手裡的銀杵敲得愈發緊密。
“他鄉遇故知,梅兒別來無恙,我請你吃一碗魚丸如何?”
當葉紹梅紅着眼眶柔柔弱弱站在眼前,店內食客的眼光全部投向他們,好像他是一個負心郎。
李想和浩子這兩個憨貨又跑到店外時,秦浩明唯有苦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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