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蕭漠一代人傑,如果他真的決意頑抗到底,那麼以河套的實力,雖然碾平秦川並非是難事,不過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這一點,是昊天和河套軍方都儘量避免的。
李鐵揚本來一顆心還懸在半空中,不過看見昊天沉默不語,也知道有戲了。於是心中竊喜但卻面無表情的看着昊天。
“說說你們的條件。”
李鐵揚登時大喜:“王爺,我家世子說了,只要王爺能夠不傷害靖西王府的家人,不殘殺我們秦川百姓,一切都好商量。”
老實說,李鐵揚覺得李蕭漠的這些條件根本就不算是條件,他很不明白,這個和完全投降有什麼區別。就算是完全投降,那麼至少也應該加上一條保證生命財產的安全吧。李蕭漠這樣的條件,實在是太沒種了一點。但是,李鐵鳴和李鐵戰居然都沒有意見,李鐵揚只好帶着一頭霧水來到了這裡。
駱祥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馬車之上,這個乾瘦的老者,就像是一個幽靈,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也不知道他究竟會出現在什麼地方,更不知道他來幹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親自前來,必定是有所圖謀。駱祥,從來不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戀塵,先將他送出去。”昊天也看見了駱祥,很顯然是要商量一下,於是對着仙戀塵說道。
李鐵揚無奈,只好跟在仙戀塵的身後下了馬車。
“先生,你怎樣看待這件事情?”昊天對待駱祥,可不敢像李鐵揚那樣無禮,示意秋沐給駱祥搬過來一個凳子坐下,辛皎連忙給駱祥砌了一壺茶,這才沉聲問道。
駱祥端起茶杯,讚了聲“好茶”,不緊不慢的說道:“李鐵揚這番話,必定是李蕭漠教導他的。老夫和李鐵揚也曾經同朝爲官,知道他有多大分量。神州十大英傑之首,果然是名不虛傳。多年以前,老夫原本以爲神州十大英傑不過是好事者鼓吹出來的,但是現在看來,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剛剛說完,駱祥突然發現秋沐和仙戀塵對自己怒目而視,他登時想起,兩人也是神州十大英傑之一,不僅僅是她們,便是連雪傾城、張月婉和傅若水也是一樣。
駱祥尷尬的一笑,連忙說道:“兩位主母誤會了,老夫的意思是,十大英傑大多都是人中龍鳳,比如說各位主母,現在就是真正的鳳啊。只是裡面有些敗類濫竽充數,就像是宋君臨。”
仙戀塵終究是小兒女心性,一聽這話頓時便高興了起來,而秋沐則是惡狠狠的瞪了駱祥一眼,眼神中滿是威脅。
如果是在幾年前,秋沐對於這個曾經縱橫武林殺人如麻的老者必定是退避三舍,就算是碰面,也必定是小心翼翼。但是現在,在熟知了駱祥的個性之後,她發現駱祥並不像是自己以前所想象的那樣冷血無情。尤其是在對昊天和天意的時候,那完全是一個溫潤長者,連帶着自己等人,也能夠享受到他的溫馨照顧。也正因爲如此,秋沐漸漸拋去了一開始的警戒之心,慢慢將駱祥當成一個真正的長輩看待。隨着時間流逝,秋沐也漸漸露出了自己的本性。只是,不管是駱祥還是楚相成,還是血殺獨孤這些,都不以爲意,而且很享受這種感覺。因爲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夠感受到一點家的意味。
駱祥暗自慶幸了一下,幸好傅若水等人不在,不然自己肯定會遭受到幾女聯合起來的抨擊。又品了口茶,駱祥將話題拉了回來:“主公,屬下認爲李家的提議,值得考慮。”
“第一,我們的戰士都相當精貴。雖然我們並不懷疑我們能夠橫掃天下,不過戰士們傷亡太重的話,必定會影響我們日後的塞外攻略。主公可別忘了,塞外六族都是相當強勁的對手,加上中大陸的颯珊王朝,他們之中就算現在實力最弱小的海西王朝,和秦川李家也在伯仲之間。”
昊天微一頷首,神州自古以來最大的敵手始終是來自塞外。現在大河以南的諸多勢力,如果不能完全糅合在一起,根本就不是河套的對手。唯一的結局就是被各個擊破。但是,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河套要想將他們全部剷除,按照現在的傷亡比例,至少要付出三十萬大軍的代價。而這一點,是河套方面不願意看到的,
“其次,李蕭漠是一個人才。秦川李家根深蒂固,他們的觸角已經完全延伸到了秦川路的每一個角落,如果李蕭漠決定拼死反撲的話,我們就算能夠平定這裡,也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況且,以李蕭漠的精明,十有會演變成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但是我們沒那麼多的時間和他們瞎扯。”
“最後,我們的精力有限,而且在大河以南根基太淺,馬上打天下,但是不能馬上治天下。如果還有些地方勢力和我們暗中搗亂,那我們很難對大河以南實行有效的治理。李蕭漠是一個聰明人,如果他能夠順應局勢,那麼會減少我們很多麻煩。”
昊天沉默了一下,實行地方的有效治理,河套並非沒有那個能力。現在河套三路的知府,隨便扔一個出去都能夠獨當一面。但是,大河以南和河套地區不同,在河套長達數年的治理之後,這裡基本上實現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就算是在幽雲十六州,由於這裡的百姓基本上是由河套三路遷徙而去,因此也延續了河套的風格。
但是,大河以南不同,河套的根基太淺,如果駐紮大量軍隊鎮住陣腳,然後輔之以五到十年的治理,未必不能如河套等地一樣。不過,河套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軍隊。蕩平大河以南之後,河套很快就會起兵出塞。到時候,對於大河以南的控制力必然會大大降低。
“李蕭漠踩準了我們的痛腳,他知道,我們需要他。”駱祥緩緩說道。
昊天微微一笑,滿是佩服的說道:“李蕭漠,果然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在這個時候,居然還如此的冷靜。”
駱祥的眼睛一眨,突然道:“主公,我們河套已經有過一次前車之鑑。老夫擔心,若是有人現在迫於形勢投降於我方,等到我們主力出塞之後,再次反叛,那麼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昊天本來還如溫吞水一般的表情突然間殺氣四溢,雙眼精光四射,秋沐等人都同時感覺到了昊天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殺意,連忙擡起頭來,卻發現昊天臉上已經佈滿了寒霜:“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必定誅其九族!”
駱祥火上澆油道:“可是,我們還要依靠他們治理地方啊。”
昊天很明顯是被這件事情刺激的暈了頭腦,根本沒想過駱祥的深意,只是冷冷說道:“滅其九族之後,這裡還能夠剩下多少人?如果還真有人以爲我們河套好欺負,那就想想幽雲十六州的情況吧!”
李鐵揚再次踏上青雲號的時候,昊天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面對着忐忑不安的李鐵揚,昊天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蕭漠兄的提議,本王思考了一下,並不是沒有商榷的餘地。”
李鐵揚大喜,正要接話,昊天又張口了:“不過!蕭漠兄的條件表述的很不詳細,而且本王麾下的將領,對此也有不同的意見,因此,還需要時間商談一下。那個,你先回去吧,等有了消息我們在通知你們。”
李鐵揚瞠目結舌:“但不知王爺什麼時候纔有消息?”
駱祥在一邊陰森森的一笑:“這個不急,不過等我們拿下益州路,應該就有消息了。”
李鐵揚只覺得背心裡一陣冷汗,在看向駱祥和昊天的時候,兩人的表情顯得更加的猙獰起來。
河套現在的戰略重點是在益州宋家。二十萬精銳大軍以及家主宋正風的戰死,對宋家的打擊無比巨大,尤其是軍方,本來就不強的戰鬥意志,現在更是迅速崩潰。不過,宋家畢竟佔據了地利,益州天險天下皆知,除了東南角的白帝城以及陽州東部的瓦倫關口,其餘的戰略要地全部控制在宋家手中。河套若是準備強攻,難度不小。
“不管前面是什麼,都不能成爲阻擋我們前進的理由。”面對着巍峨的羣山,昊天淡淡的說道。
獨孤哈哈一笑,毫無上下尊卑之念的拍着昊天的肩膀:“主公請放心,最多一月,本帥必定會拿下益州路。”
昊天也不以爲意,如果和獨孤這個老流氓介意的話,他不知道已經被氣死了多少次。當下也就拱手說道:“那就先恭祝獨帥了。”
然後對着獨孤身邊的血殺也是抱拳一禮:“血帥,有勞了,”
血殺終究比獨孤沉穩一些,至少在外表上是如此,他關切的看了昊天一眼,沉聲說道:“主公請放心,宋家已經是強弩之末,根本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倒是河套那邊,他們的行政官員必須立刻跟進,以接管地方統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亂。”
“血帥儘管放心,楚大人日前已經傳來急報,他已經組織了大量的行政官員,最多三日就能夠南下陰風山脈接管地方行政。”
“那就好,主公保重,我們先走了!”血殺點頭道,而獨孤則是很不耐煩,一手抓住血殺的衣袖,一手搭在自己的雁翎刀上,道:“血帥什麼時候也變得婆婆媽媽的了。主公有幾位主母伺候,好着了。不過主公啊,你也得悠着點,畢竟那東西也不是鐵打的。”
昊天雖然已經習慣了獨孤的人渣敗類,但是在這種場合被說起,依然是相當惱怒,而辛皎三女則是用殺人的眼光盯着獨孤。只是獨孤臉皮之厚,恐怕有甚於天都聖京的城牆,對此根本不在意,繼續樂呵呵的說道:“再說了,那東西就算真的是鐵打的,主公你也應該聽說過,鐵棒磨成繡花針啊……”
“快走吧,你這個老流氓!”這下連信刻都聽不慣了,直接扼住獨孤的脖子,拉着他就走。
昊天看着衆人逐漸遠去的身影,突然間長嘆了口氣,惆悵之意不言而喻。
辛皎似有所感,輕輕的在昊天的手掌上捏了一下,而仙戀塵是直接靠在了昊天的肩膀上,唯有秋沐默默的站在昊天的身後,看着這個滿頭白髮的男人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