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已經是退無可退,不過耶律遲顯覺得,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如果當時自己突圍到了雲州,那麼河套當日在突襲赫基木兒等人率領的三十餘萬聯軍的時候就不會有絲毫的保留。如果真的是那樣,就算赫基木兒和耶律宛夕等人能夠在河套的瘋狂進攻之中到達東海路,可就算加上金向亮金宗彪二人當時的兵力,也無法擋住河套的兵鋒。那樣一來,用不着卡辛巴斯來收拾殘局,幽雲十六州除了長城山脈,便已經全部成爲了河套的天下。
不過現在,河套大軍就算全殲了自己這七萬將士,不過相信卡辛巴斯還在知州一天,河套就休想在幽雲十六州肆無忌憚的囂張,至少,宰相大人的計劃也有了充分的實施時間。只是,耶律遲顯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初宰相大人和卡辛巴斯等人設置的壺口圈套,號稱萬無疏漏,結果還是讓昊天帶着數百萬難民逃脫昇天。許州會戰,卡辛巴斯殫精竭慮,宰相大人和金眉流也是全力以赴,可最終也未靖全功。
這兩次的計劃,耶律遲顯事後看來,都算得上是天衣無縫。可是河套方面偏偏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闖出一條生路,這不由得不讓耶律遲顯感嘆造化弄人。難道說,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存在?而河套,真的是受到天意的青睞?如果真的是那樣,宰相大人這次的計劃又能夠成功嗎?。
耶律完宏着急的說道:“大帥,快下決定吧!河套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將士們恐怕很快就擋不住了。我們還有三千精銳騎兵,只要出其不意,我們必定能夠衝出去。”
耶律遲顯面容不變的輕輕頷首說道:“是啊,我們還有三千騎兵,這三千騎兵,就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雖然城內糧食緊缺的厲害,可是耶律遲顯還是儘可能的保全了三千匹戰馬。這些本來屬於曼丹最精銳的鐵甲重騎的坐騎的戰馬,無論是腰力還是腿力都是上上之選。至少,在突圍的時候,耶律遲顯相信他們能夠爲幸運的士兵們增加幾分逃生的希望。
耶律完宏接過話頭說道:“大帥,事不宜遲,如果現在不走,那就真的沒機會了!”
耶律遲顯道:“可是我們只有三千戰馬,而城內的將士還有這麼多。”
耶律完宏連忙道:“大帥,現在顧不得這麼多了,能走多少就算多少!”
耶律都勻大怒,霍得一拳便朝着耶律完宏揮去:“你這個軟骨頭!就想着自己逃命!”
耶律完宏一個閃身躲過耶律都勻的拳頭,冷笑着說道:“都勻,今天還能夠站在城頭的,沒有一個是軟骨頭!不過你想過沒有,我們這七萬士兵全是棄子,宰相大人和王國早已經放棄了我們,我們唯一的結局只有死!河套的這一波攻勢剛剛過去,如果不抓緊機會,等對方重新圍了上來,我們將再無逃生的機會!別給我講什麼軍人的榮譽這些,我只知道,這些士兵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我們已經完成了王國的任務,現在應該是爲了我們的生命拼命的時候了!”
耶律都勻雙頰通紅,一雙眼睛幾乎是瞪了出來。他不善於言辭,生性最是耿直,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耶律完宏。
耶律張秋眉毛一皺,突然問道:“完宏,那你認爲讓誰騎馬逃走,讓誰在此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耶律遲顯的滿頭白髮無風自動,耶律都勻也冷冷的看着耶律完宏。在他們的印象之中,耶律完宏才疏志大素來喜歡誇誇而談,一遇到事情便成了縮頭烏龜,他這一張口,必然是自己先走。
不過,所有的人都失望了。耶律完宏面色平靜的說道:“必須要有人在此留守,不然我留守士兵必定會軍心大亂。我個人認爲,我就是最好的人選。張秋,都勻,你們兩個務必保護好大帥突出重圍!只要你們能夠到達太行羣山,必定能夠逃脫昇天!”
所有的人眼睛都是一眯,耶律都勻甚至因爲巨大的反差而一張嘴張的能夠吞下一個鴨蛋。耶律完宏面色不變,只是靜靜的看着耶律遲顯。
良久,耶律遲顯喟然長嘆道:“疾風知勁草,歲寒見後凋!完宏,你有這份心,本帥老懷大慰啊!不過,本帥已經老了,就算是突圍出去,也沒有太大作爲。完宏,王國的未來是屬於你們的,你們三個準備一下吧,過一會兒就準備突圍!”
耶律遲顯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就算能夠突圍出去,可是丟失太行路,導致十餘萬將士戰死沙場的罪名,依然不是他能夠扛住的。也許耶律滄海會幫自己說情一二,可是自己內心的愧疚,又怎麼能夠消除?也許,只有自己戰死沙場,纔是對王國、對麾下的數萬將是以及對自己軍人的身份的最好交代!
“大帥!”耶律張秋知道耶律遲顯素來執拗,一旦決定的了的事情就很難改變,不過依然是擔心的叫道。
耶律都勻也連忙說道:“大帥,神州人有句俗語,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你留在這裡,就憑大王子一人,恐怕難以支撐大局!”
耶律遲顯默然無語,半晌之後這才說道:“張秋、都勻,完宏,你們若是突圍出去,就代本帥給宰相大人帶一句話,蕭士成和冷方布乃是大將之才,希望他能夠適當的提點一下。”
耶律遲顯這明顯是在交代遺言了。耶律張秋眉毛一皺,趁着耶律遲顯再次轉過身子的時刻,突然一拳擊出。耶律遲顯悶哼了一聲,頓時朝後倒下。
耶律張秋一把抱住耶律遲顯,對着耶律完宏和耶律都勻二人說道:“事不宜遲,你們兩個立刻帶着大帥離開,這裡我來頂着。”
耶律完宏微笑了一下,一邊剝着耶律遲顯的盔甲一邊說道:“張秋,你本來就是鐵甲重騎的統領,指揮起他們來得心應手的多。至於都勻,你天生神力,在突圍的時候更能夠發揮你的戰鬥力。這裡就留給我吧,也讓我有一個爲國盡忠的機會!我要讓河套知道,我們曼丹王族,可不是孬種!”
耶律張秋和耶律都勻一臉感動的看着眼前這個以前自己等人素來瞧不上眼的男子,沒想到在最緊急的關頭,居然是他主動站出來支撐殘局。重重的在耶律完宏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耶律張秋沉聲說道:“完宏,你放心,我耶律張秋就算豁出這條性命,也要將大帥帶出去!”
“還有我!”耶律都勻也重重的在耶律完宏的肩膀上來了一巴掌,雙眼之中滿是感動。
三千戰馬很快便集中到了同州城內的訓練場上。只是編制上屬於鐵甲重騎的士兵還有超過一萬,現在也全部站在校場周圍。
“將士們,同州城已經守不住了,這一點本將軍不想隱瞞大家。現在,我們準備突圍,爲王國儘量多保留一點有生力量!不過,戰馬只有三千匹,因此,你們之中註定只有三千人能夠成爲這裡面的幸運兒。現在,我需要最強壯的三千戰士,符合要求的,請站出來!”耶律張秋大聲說道。
沒有人挪動腳步,雖然明知道留下來是死路一條,可還是沒有人出來!
耶律張秋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出列。感動之餘,他突然大聲吼道:“將士們,本將軍很理解你們的心情,也對你們的拳拳赤子之心深感敬佩!可是現在,本將軍需要三千最精銳的將士護送大帥突圍,這是一個神聖而光榮的任務,不知道誰願意前來擔任!”
人羣開始騷動起來。耶律遲顯在曼丹軍方享有着很高的威望。這個老者雖然古板正直一絲不苟,治軍嚴謹甚至堪稱苛刻,可是他對所有的士兵都是一視同仁。在曼丹將士的眼中,他是一個有些迂腐不過很具有人情味和長者風範的老者。
總算有人站了出來,只是數量遠遠達不到三千人。耶律張秋無奈,只好在發動了一下,這才勉強湊足了人馬。伴隨着城頭傳來的轟隆隆的鼓聲,耶律張秋將耶律遲顯抱上了自己的坐騎。擡起頭來朝着鼓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看見一個全副盔甲的將軍正親自擂鼓助威,耶律知秋禁不住鼻子一酸,他知道,自己以後再也看不見這個戰友了。
耶律張秋突圍的方向是西門,這裡由於有着獨孤宇明親自坐鎮,因此兵力並不是很多。而且這裡也是朝着太行羣山突圍的最近道路,只要能夠衝過河套士兵的阻攔,曼丹騎兵就能夠逃脫昇天。
鼓聲雷鳴,城內負責留守的曼丹士兵在耶律完宏的親自率領之下,爲了掩護耶律張秋等人的騎兵,居然主動對正在攻城的河套士兵發動了反衝鋒。正在進攻的江沉舟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曼丹騎兵已經有如游龍一般從城內衝了出來,兵鋒直指獨孤的帥旗!
“狂妄!無知小兒,居然敢挑釁本帥威嚴!”看見曼丹騎兵從西門處衝來,獨孤一聲冷笑,不怒反笑,噌的一聲便拔出了自己的雁翎刀,大聲吼道:“白虎軍團,列陣迎敵!”
同州城外本來被河套用土牆圍住了,不過爲了攻城的方便,不少的地方都被砸出了好幾個缺口。不過,這些缺口附近都有着河套將士把守,根本不足以讓曼丹騎兵逃脫。
只是,出乎獨孤預料的是,曼丹騎兵並沒有朝着這些缺口處突圍,而是在朝着一段沒有河套士兵把守的土牆徑直衝了過去。
“他們難道是想依靠騎兵的高速度躍過土牆?”獨孤的行軍長史李東高疑惑的說道。
獨孤臉色凝重,根本沒有理睬李東高的自言自語。目光所及之處,最前面的數十騎曼丹騎兵沒有絲毫減速的朝着土牆衝去,只聽得嘭的一聲巨響,戰馬悲鳴之中,連人帶馬立刻斃命,可是土牆子也跟着向後平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