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之純點了點頭:“光業說得有道理,不過現在討論撤退的路線,還爲時尚早。我認爲還是到時候隨機應變的好。”
英季兒也贊同的說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我們只需要心中有一個底就行,至於返回的路線,到時候在靈活多變吧。”
“那樣也好。”唐劍摸了摸腦袋說道:“我現在讓下面的士兵立刻做飯休整,兩個小時之後,我們準時出發。”
隆冬時節的塞外大草原,已經是滴水成冰呼氣成霧,呼嘯而來的寒風颳在臉上,有如刀割一般的疼痛,由於溫度太低,草原上的積雪就沒有融化過。淺的地方有一寸來厚,深的地方一尺多厚也並不是什麼怪事。甚至在暴風雪過去之後,平地積雪厚達一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好在拿東所在的金川海子畢竟是大草原上少有的大湖,因此周圍的氣溫要稍微高一些,饒是如此,站在空曠的原野上等着天黑的貫之純等人也冷的夠嗆。
抵達目的地的時間大約是在傍晚,只是現在正值冬季,因此天黑的也要早些,至少站在二十米之外,就很難看見對方的身影。雖然如此,貫之純還是決定在等待三到四個小時,因爲現在拿東那邊的宴會應該纔開始不久,要想最大程度的發揮偷襲的效果,最好還是等對方酒足飯飽醉意正濃的時候。只是這一停下來,河套騎兵們就開始受罪了。沒有帳篷,沒有火爐,又是在這樣空曠的大草原上,即便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衣,將士們依然冷的夠嗆。無奈之下,他們只好靠着自己的戰馬取暖,似乎只有看着戰馬鼻孔裡面呼出來的白色的霧氣,他們才能夠感覺到一絲絲生命的氣息。
“老大了?”貫之純和英季兒等人靠在一起,環視了一下沒有看到唐劍的身影,不禁好奇的問道。
初月影張口說道:“大哥巡視去了,他說現在天氣這麼冷,怕有士兵睡着了。在這樣的環境裡,只要一睡着恐怕就在醒不過來了。”初月影祖籍江南路江州,後來隨着家人搬遷到了幽雲十六州,也許是出身於江南,因此特別怕冷,至少現在,她身上的皮衣就是裹得密不透風。
“大哥好樣的。”鬥光業點了點頭說道。唐劍其實比幾人大不了多少,不過也許是身爲老大,因此責任心也最強。對於幾個弟弟妹妹,他是照顧的無微不至,而久居軍旅,唐劍也將自己這個關心他人的好習慣帶到了軍隊之中。因此年紀雖輕,不過唐劍在下面的士兵中還是有着不淺的威望。
“不等大哥了,我和季兒先來說一下進攻的方案。”貫之純搓了搓雙手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們這次將是出塞後的最後一戰,此戰之後,我們考慮的將是怎樣逃回長城以南。因此,今晚之後,我們要儘可能的減少身上所攜帶的物品,對於一切並不是特別需要的東西,我們都要捨棄。至於今天晚上,剛纔斥候也已經說了,由於前去賀壽的使團很多,他們的親兵隨從加上拿東本來具有的至少一萬勇士,現在的金川海子大約具有三萬兵力。評心而論,在同等數量下,我們麾下的將士並不是他們的對手。不過如果是出其不備,而且他們在就酒足飯飽之後,無論是反應能力還是戰鬥力都會大大降低,因此,我們的機會相當大。”
“只是我們手中的兵力只有七千不到,要想攪亂這麼大的一灘渾水,我們還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英季兒接過話頭說道:“剛纔我和二哥已經商量過了,每個人只保留兩匹戰馬,這樣一來,我們大概能夠盛夏一萬匹馬匹,到時候我們先驅趕戰馬去衝擊他們的營寨,然後在趁亂殺進去,這樣效果必然會好上許多。”
“三姐,人家和這些馬兒呆了這麼久,真捨不得啊。”初月影低聲說道。
“笨丫頭。”英季兒將她的圍脖子圍得更緊了一些這才說道:“不是給你說了一個人保留兩匹戰馬嗎,我們準備用的是那些從鐵鷹秋明那裡搶來的馬匹。”
“哦。”初月影不說話了。
貫之純也是一笑,拍了拍初月影的腦袋說道:“你這丫頭,還是這樣。對了,大家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英季兒連忙說道:“我還有一點。金川海子是在拿東駐地的北面,我們是從南面偷襲,到時候拿東見情況不對,必然會從金川海子向北撤退。而湖面上馬蹄極其容易打滑,因此我建議我們最好現在馬蹄上包裹一層布料。”
“還是三妹心細,不然到時候我們還沒辦法追擊。”貫之純點了點頭說道。
半夜的金川海子,雖然還殘留着白天時的喧囂,不過已經慢慢陷入了沉寂。只是那無數的昏黃的燈火和不時傳來的吆喝聲,還在提醒着人們,這裡白天是如何的繁華。由於今天是秋明鐵嶺汗之弟拿東的六十大壽,因此無論是秋明部落內部還是旁邊的鐵鷹柔然,都有不少的客人前來拜壽。這樣的情況之下,無論是遠道而來的客人還是拿東帳下的勇士,都是喝的酩酊大醉,而在金川海子外圍負責巡視的秋明士兵,這個時候也多是三三兩兩的聚集在某個地方,要麼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要麼就是聚衆賭博,原本應該放到三十里之外的斥候在這個時候也是毫無蹤跡,以至於當五小郎君率領着騎兵突襲的時候,居然驚奇的沒有發現任何的斥候,直到他們前進到了離金川海子不到五里的地方的時候,秋明士兵這才警覺了過來。不過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當秋明的哨兵從高聳的瞭望塔上站起來,瞭望着南面的時候,當時就懵了。只看見在死寂的暗夜之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紅雲,而且紅雲的移動速度還相當快,並且伴隨着悶雷般的響聲。當他揉了揉眼睛想要再次確認的時候,紅雲已經移動到了他的腳下,淒厲的馬嘶聲中,無數的戰馬已經衝進了金川海子之中,這個時候,哨兵總算是明白了,這是一羣被點燃了馬尾巴的驚馬,而在馬羣的後面,必然是來襲的敵軍。
金川海子並不是一座城池,其實大草原上,即便是鐵鷹的海子原、秋明的青草原或者是柔然的奔馬灘,雖然都是三族的統治中心,可是城牆的規模也就是大草原南部的那些板升城的水準。這一來是大草原上缺少石料,二來就是遊牧民族並沒有築城的習慣。因此金川海子說到頭也就是一座沒有城牆的集鎮,他們縱橫交錯的街道和凌亂的房屋對河套的騎兵可能會有較大的阻擋作用,不過面對着受驚的馬匹,是一點的作用都沒有、。
戰馬在受驚之後,往往是不顧一切的向前衝,只要前面還能夠奔跑,只要他還有力氣,他就絕對不會停下。而面對着金川海子之中的房屋和帳篷這些,尾巴上還燃着火的馬匹是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然後順便將他們剛剛衝過去的帳篷這些點燃。而對於前面的行人,他們更是毫不顧忌,要麼是將其撞飛,要麼就是踏於蹄下。而今天晚上的金川海子明顯是因爲拿東的大壽而降低了戒備水準,無數的士兵也是喝的酩酊大醉,使得防禦力量空前降低。再加上這些馬匹的衝擊,整個金川海子頓時就陷入了混亂之中。
河套騎兵機會是跟着馬匹的尾巴上殺進金川海子的。這個時候的河套騎兵,眼睛裡只剩下濃郁的殺氣,不管前面是什麼人,不管前面是什麼的東西,他們都是一刀將其砍碎。面對着毫無準備甚至絕大部分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戰馬和兵器的遊牧騎兵,河套騎兵們可不會客氣。彷彿是要將自己在冰天雪地裡所受的氣發泄出來一般,大軍一衝進金川海子,他們就開始了瘋狂的屠殺。而按照貫之純當初制定的計劃,七千騎兵是以百騎爲單位,由百騎長率領,在進入金川海子之後自由發揮。
初月影緊緊地跟在唐劍的身後,每次出戰,這幾乎都是一個慣例。五小郎君之中,戰鬥力最爲彪悍的自然是唐劍,當日西域追殲戰的時候,颯珊軍方的青年俊傑克拉蘇,就是被他一槍刺穿。貫之純等人的戰鬥力雖然也不抵,不過比起老大來,還有些差距。而幾人之中,最爲弱小的便是年紀最小的初月影。爲此,每次戰鬥的時候,身爲老大的唐劍總會把初月影呆在身邊,以防發生意外。
不出英季兒所料,當金川海子的局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後,秋明方面以及前來賀壽的使團開始朝着金川海子湖面撤退,只是現在的金川海子湖面光滑如鏡,沒有預先措施的遊牧騎兵們不時便有戰馬打滑摔倒,有鑑於此,他們撤退的速度也不是很快。看到如此情況,五小郎君自然不會放過。留下千餘騎兵繼續剿殺金川海子集鎮之中的秋明部落,大部分的騎兵是追隨着五人一起殺到了金川海子湖面之上。
面對着毫無鬥志忙着逃跑的遊牧士兵,河套騎兵們簡直是如有神助,貫之純和的鬥光業一左一右,利用戰馬的速度優勢,很快就將逃亡的大部分秋明士兵包圍在了裡面,而後面的唐劍和英季兒等人也是迅速圍上,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包圍圈。
被包圍在河套騎兵內部的,大約有萬人上下。面對着這樣的情況,遊牧士兵們的血性也被激發了出來,雖然他們之中有超過一半是步兵,而且騎兵大部分也只是攜帶了長槍和斬馬刀之類的兵器而沒有攜帶他們慣用的兵器,但是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們的戰鬥力依然是蔚爲可觀。當河套騎兵以小股精銳衝入他們的隊伍穿鑿廝殺的時候,不少的遊牧士兵都是怪叫一聲,然後迎着高速衝撞過來的騎兵,呼的衝了上去。這種以命搏命的方法,給河套騎兵也帶來了不小的傷害。騎兵的衝刺力固然彪悍,可是當自己前面的敵軍不是一個人而是十個緊緊地擠在一起的人的時候,即便是血色高原的重騎兵,恐怕也會被遏制住前進的勢頭。而在這樣密集的人羣之中,一旦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看到如此情況,貫之純很果斷的撤出了所有的河套騎兵,而是運用着從血殺奉敬等人那裡學習而來的戰術,所有騎兵開始圍着秋明士兵呼嘯奔跑,要麼是利用着手中的弓箭,要麼是使用手中的兵器,不管的給最外圍的秋明士兵造成巨大的傷害。血殺曾經稱這種戰鬥方式爲剝洋蔥,便是一層一層的剝去對方最外圍的盔甲,最後直搗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