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雨季已經過去,不過河套大軍在西江北岸一呆就是整整半個月,除了每天慣例的適應性訓練,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作戰動向。河套的獨孤宇明和血殺兩個帥級將領每天除了到西江邊上看風景,就是在營帳裡面對着沙盤不住的推演。這樣的態度,讓一心求戰的成國赤等人着急了個夠。
“他們究竟在等什麼?”私下裡,成國赤不止一次的對着朱赤崖等人說道。
朱赤崖擺了擺腦袋:“誰知道了?每天就看着大量的作戰物資源源不斷的運到軍營之中,不過就是一直沒有動靜。”
方勤山好奇的問道:“究竟是什麼物資?應該不是糧草纔對,我們大湖路有的是糧食,他們用不着從江北運送過來。”
成國赤和朱赤崖都搖了搖頭,河套方面對於這些東西看管的極嚴,沒有血殺或者獨孤的手令,連過問的資格都沒有。
“河套,對我們根本就不信任!”方勤山低聲說道。
成國赤瞥了他一眼,狠狠的說道:“收聲!現在的大湖路已經不是以前的大湖路了,你還以爲只有我們幾個,可以隨意亂說啊。要是傳了出去,肯定會是不小的麻煩。”
方勤山不說話了,搭聳着腦袋坐在一邊,成國赤悶哼了一聲,良久之後這才說道:“也不知道大帥當初究竟是怎樣想的。”
其實河套這並不是不信任定南軍團,只是因爲事關軍事機密,血殺等人自然要相當的慎重。不過,大軍囤積在這裡一動不動確實有些詭異,至少楚憐風和李蕭漠都前來問候過好幾次,可血殺和獨孤就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就在這樣的等待之中,突然傳來了河套騎兵穿過長城防線,殺入塞外的消息。
信刻率領着青龍軍團的十萬騎兵,從山海關出兵北上,一路燒殺搶劫,兵鋒直指海西王都利德堡。這是自近六十年前弘烈帝大軍出塞之後天朝的大軍第一次踏上海西的國土,不過成烈帝當年的御駕親征,五十萬大軍是在東北三國和高麗王朝的相互勾結下灰飛煙滅,而這次,信刻率領的僅僅只有十萬騎兵,究竟結果如何,誰也不敢斷定。
海西現在正和國內的肅慎室韋等野蠻民族打的不可開交,根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居然會有一支河套騎兵突然殺出,猝不及防之下,地方守軍連戰連敗,利德堡也岌岌可危。
而與此同時,奉敬的騎兵也突然從玉門關處殺入塞外,加上五小郎君的龍驤軍團,十五萬騎兵如同蝗蟲一般在大草原上肆虐而過,所過之處,青翠的草場化爲虛無,遍地都是牲口的屍體,無數的牧民或是被屠殺或是被驅逐,鐵鷹秋明南部頓時戰火連天。
這個季節的青草並不容易點燃,不過如果把沿途上那些牧民部落的營帳、地毯和被褥這些澆上牛油羊油和脂肪,讓他們盡情的燃燒,周圍那些長過人腰的青草很快就會被烘乾,濃煙滾滾中,在風的卷送之下,噴吐着炙熱的火苗向遠方延伸。
現在正是水草豐美的時候,就算是遊牧民族內部的戰鬥,也很有少人在廝殺的時候將牧民們賴以生存的草原點燃,這樣的打擊方式,已經不僅僅是在削減對方的戰爭潛力,而是從根本上斷絕對方族人的性命。
不過,這就是奉敬要的結果,儘可能的破壞遊牧民族的草場,宰殺他們的牛羊,燒掉他們過冬時賴以生存的被褥毛毯,讓他們在今年的寒冬之中,要麼餓死要麼凍死。
兩個世仇民族的戰爭,只能以一方的徹底臣服或者是族滅結束。神州衰弱的時候,遊牧民族從神州已經獲得了太多的東西,現在應該是連本帶利的吐出來的時候了。
跨坐在戰馬之上,奉敬微笑着想到。擡眼望去,天的盡頭全是濃濃的黑煙,又是一大片的草場被河套騎兵點燃,相信在大風的幫助之下,至少又會延綿出去好幾十裡。這些,可都是遊牧民族的命根子啊。
西江北岸的河套大軍究竟在等什麼,楚憐風不明白,李蕭漠也不明白,不過血殺和獨孤心中卻相當的清楚。
時間,河套還需要一段時間,那樣雨季過後的草木將會更加的枯黃,江邊上的蘆葦,金花三越的叢林,都會因爲雨季的離去而枯黃。
河套在等桐樹的果子更加成熟。滇南地區和金花三越在這一點上有着很大的相似之處,他們樹木叢生的原始叢林之中,桐樹等含油量極高的樹木佔了很大的比例,這裡也是東大陸地區最大的桐油產地。深秋的時候,只要一把火下去,至少能夠燒掉好幾個山頭。
同時,河套也在等風。九月過後,來自海洋上的南風便會逐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來自塞外大草原上的北風,雖然九月的時候不太明顯,而且北風颳倒西江南岸的時候,力量已經相當弱小,但有風總比沒風好。
大湖路並不缺少糧食,即便是在經過了那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後,大湖路依然不缺少糧食。老成持重的歐陽靖忠,早就在洪州城內囤積了大量的糧食,糧食的數量之多,完全能夠支撐河套百萬大軍半年的消耗。不過,這場戰爭根本不可能持續半年之久,至少,血殺和獨孤都一致認爲,兩月,最多三個月,戰爭必將結束。
那些連綿不斷的運往河套軍營的戰略物資,並不是糧食,也不是箭矢,而是桐油,是火油,是無數的引火物資。
如果不是因爲昊天下達了不擇一切手段族滅金花三越的命令,即便是以孤獨的膽大包天和血殺的嗜殺成性,也不敢採取火攻的方式。因爲大火一起,整個金花三越地區都會一併毀了。
血殺等人並不心疼那些金花三越的猴子,他們心疼的是這些原始叢林,是這裡面那些豐富的物種和珍奇異獸。
說出去恐怕沒有人相信,向來以殺戮和嗜血著稱的河套將領,居然會對生態環境以及那些珍奇異獸如此的關注,甚至還在人命之上。可惜事實就是如此。
爲了減少戰士們的損傷,爲了儘快解決金花三越的戰事,爲了殺雞嚇猴警告帝國那些心存不軌的人士,爲了一雪當日兩腳羊的莫大恥辱,河套的君主,那個年輕的帝王,終於下達瞭如此命令。一個民族的英雄,往往會成爲另一個民族的惡魔,年輕的君王沒有了劍鞘的存在,終於肆無忌憚的揮舞出了他那把足以讓天下爲之變色的利劍。
“主公準備親自前來拜祭一下當日慘死的女子,幾位主母也將全部隨行。”獨孤不緊不慢的說道。
血殺頭都沒有擡一下,只是淡淡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行動了?”
獨孤點了點頭。
血殺總算是擡起頭來,臉上的表情相當的平淡,雙眼之中也滿是柔和,看着獨孤那堅毅的表情,血殺最終贊同道:“好!”
誰也沒有想到,便是這麼一個好字,一場腥風血雨便開始揭幕。
神州歷625年九月中旬,河套近百萬大軍突然從東起西江江口,西到滇南的長達千里的防線之上發起了猛攻。而遊弋在南海之上的高麗水師也同時行事,一時間,金花三越風起雲涌戰火彌天。
這次是真正的戰火彌天。
河套這次的進攻,既不是騎兵突擊也不是步兵橫掃,而是一路縱火。
首先會放火的地方還是在滇南路,而烏必蒼雄的雪狼軍團充當了先鋒。由於騎兵在這個地方用處不大,烏必蒼雄乾脆下令士兵全部下馬,五萬騎兵和穆山的步兵相互配合,一左一右分別從應義二州南下。
滇南自古以來就是少數民族的聚居地,據統計,滇南路的少數民族多達六七十個,不過人口最多勢力最爲繁盛的卻只有五個,當然,現在只有四個,客水族當日慘敗之後,已經從滇南大族之中除名,然後是在河套的反叛,結果被憤怒的昊天下令全部拉到念天聖京築城。現在,估計水正的腦袋正在森森白骨之中仰望着藍天發呆。
滇南的少數民族仗着山高林深地方偏遠,根本不服從王化,帝國沒衰弱的時候,他們必定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而帝國一旦強盛,他們立刻又上表臣服,這樣的循環,從君臨天下王朝開始,已經持續了上千年,
而千年來,由於滇南在中原士子的心中一直是蠻荒之地,根本沒有任何的價值可言,因此中原王朝對於滇南的管理也是流於形式,地方土司和少數民族的部落族長對於這裡有着根深蒂固的影響。
不過,滇南也並非全是少數民族,在北部的應義二州,便主要是神州子民。宋家經營此處的時候,更將這裡的少數民族全部驅除到了南部地區。只是宋家敗亡之後,滇南少數民族捲土重來,對於應義二州的神州百姓進行奴役屠殺,現在河套大軍南下,這些以前被欺壓的神州百姓自然是興奮不已,一個個簞食壺漿,紛紛擁護河套大軍。
乾枯了一個月的森林樹木,在河套有意的縱火之下,立刻濃煙滾滾火光沖天。隨着熊熊烈火的燃燒,氣流運動之下很快便颳起了大風,風助火勢,火勢又爲大風增加了動力,頓時,整個滇南山區都陷入了滔天火海之中。
穆山注視着眼前熊熊的大火,雖然距離不下百米,不過烈火的威勢,依然烤的這個河套大將隱隱生疼。在他的眼前,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參天古木伴隨着嗶嗶啵啵的聲音變成一根枯木最後化爲灰燼,無數的動物從樹林之中狼狽逃出,身上的皮毛要麼是被燒完要麼就是正在燃燒,空中傳來各種各樣的鳥雀的悲鳴,他們不僅是失去了自己的家園,還有自己的同伴。
滇南山區山高林深溝谷縱橫,這裡乃是血色高原的延伸,從血色高原流淌下來的雪水在滇南的叢林之中穿插而過,形成一條條的江河。大火蔓延至下,只有遇到了這樣的江流,火勢纔會被阻止,不過,河套很快就越過了這些江流,然後將另一片羣山的原始叢林點燃。
“穆將軍,烏必蒼雄將軍已經命令留守邏些路的戰士封鎖滇南和邏些的邊界,只要有滇南的少數民族從這裡衝出來,都格殺勿論。”磐石軍團的步兵統領衛銀山上前一步說道。
穆山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烏必蒼雄乃是新降之人,立功心切之下,必然會努力辦事,想來不會讓人失望。
“縱火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像你之前那樣,派出先遣隊深入叢林縱火,這就是相當危險的事情,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大火包圍在了其中。”穆山沉吟了一下說道。
衛銀山額頭上冷汗淋漓,連忙拱手說道:“是,將軍,我們一開始確實疏忽大意了。”
由於心急於儘早燒完蔓延的羣山,衛銀山等將領乾脆派出數十支先遣隊,繞過現在正在熊熊燃燒的羣山,直接深入滇南內部縱火燒山。這樣雖然提高了效率,不過也給這些先遣隊的士兵帶來了極大的風險。一不小心便會葬身火海。事實果然不出所料,僅僅是衛銀山的部下,便損失了超過兩百人。其中有的是縱火不慎,最終被大火燒死。有的卻是被當地的少數民族給抓獲殺掉。
“滇南四族,不過是方寸之地,也想叛國自立?”穆山冷哼了一聲。對於滇南的少數民族,穆山向來沒什麼好感,這些人在他看來都是一羣喂不飽的狗,等主人衰弱的時候,他還會撲上來咬你兩口。只是,千百年來神州王朝礙於自己的面子和天朝的威嚴,因此一直沒有真正教訓過這些蠻子。也正因爲如此,他們更加的驕狂不可一世。只是他們沒想到,在神州大陸之上,居然會崛起河套這樣一個怪物政權,從主公到普通的士兵,所有的人都是剛硬堅強殺伐果斷,原本以爲永遠不會到來的大軍,終於還是來了,而且來的是如此的殘暴。
“將軍,血帥命令。”穆山正在沉思,一個親兵雙手捧着一封火漆密信說道。
穆山單手接過,隨意的看了一下完好無損的火漆,這才撕開封口,粗略的瀏覽了一下,穆山的嘴角頓時浮起了一抹笑意。
滇南四族實力不錯,傾國之力至少有三十萬大軍,因此,切不可掉以輕心,可調集雪狼軍團作爲先鋒。
穆山隨手將信函揉成一團,然後用力扔到前面的熊熊大火之中,血殺的考慮的相當全面,雖然他還在大湖路坐鎮,不過對於自己曾經呆過的滇南地區,還是有着相當的瞭解,因此特地來信提點。
不過,穆山也不是笨蛋,也許剛剛納入河套大軍的時候,他還有些衝動暴躁,但是在血色高原駐守了這麼多年,穆山整個人已經變得相當的沉穩慎密,這件事他早已經想到,不然也不會讓急於展示自己軍威的烏必蒼雄主動進攻應州地區。畢竟應州是憚族的地盤,沙丹向來是滇南四族的首領,他絕對不會容忍外人挑釁自己的尊嚴,當然,這個外人的實力不能太強,現在的邏些王朝就是如此。
“來人,提醒一下烏必蒼雄將軍,讓他小心憚族的反撲,最好不要掉以輕心。”穆山漫不經心的說道。邏些士兵的死活與他無關,不過如果不提醒一下,到時候必然會落下坐視友軍覆滅的罪名,只是,這樣的提醒,烏必蒼雄自己能夠聽進去多少,那就不是自己關心的事情了。
不過,烏必蒼雄對於穆山的提醒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這個剛剛投降了的邏些國王倒是很能夠適應現在的角色,或者說是很看得開,分得清楚形式。東倭的下場已經深深的警告了這個曾經志比天高的王者,讓他很清楚的意識到如果真的和河套作對,會有怎樣的後果,因此,當他真正投效到河套的門下之後,他便毅然放下了自己以前的身份地位,一心投入到了河套陣營之中。並且希望用現在的勝利向昊天證實自己的實力,因此,他不顧自己率領的是騎兵,毅然挺進了滇南羣山之中。
穆山聞言之後,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由得他去。”提醒他小心的任務自己已經完成,至於後面這個新歸降的雪狼軍團軍團長要怎麼發揮,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從內心裡來說,穆山甚至希望烏必蒼雄能夠栽一個跟頭。
不過,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的穆山,也沒想到烏必蒼雄栽的如此之快。就在第二天中午,理州的地頭蛇,憚族的族長沙丹,對着孤軍深入的雪狼軍團發起了反擊。
利用三千士兵誘敵深入,然後利用滇南密集的山林做掩護,利用雪狼軍團人生地不熟的弱點,迅速調集了部落中的五萬精兵,在理州北部一個叫通天道的地方,伏擊了雪狼軍團的兩個騎兵軍。
沙丹只是派人用滾石堵住了通天道峽谷的兩頭,然後也不和峽谷內的兩萬騎兵正面作戰,直接扔了無數的枯木下去,然後一個火把,將雪狼軍團的兩萬騎兵連同兩萬多匹戰馬全部燒死。說起來也是悲哀,河套的意圖就是火燒滇南,將滇南四族連根剷除,只是誰也沒想到沙丹居然也採用同樣的手段,給河套來了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