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艘戰艦沉沒之後,風浪變得更小了,久違的星月之光開始出現在海面之上,藉着滿月的光華,整個世界都盡收眼底。月光普照之下,前方突然明亮了很多,位於最前面的高麗水師已經整理好了隊形,正在全速衝鋒,而在他們的更前面,隱隱約約能夠看見無數巨大的黑影,十有八九是東倭的戰艦。
“準備開戰!”賀不歸的臉上浮起一抹潮紅,唰的一下舉起自己的鋼叉,長聲喝道:“通訊官,發佈旗語,全軍迎戰!準備攻擊!”
蛟龍軍團的速度並沒有高麗水師快。高麗水師本來就衝在前面,而且傅江樓還親自坐鎮,幾乎是在蛟龍軍團戰艦列陣開來的時候,高麗水師便發起了猛攻。
賀不歸一手提着鋼叉,一手挽着纜繩,三下兩下便爬到了桅杆最頂端的瞭望哨上。張月婉則是足尖連點,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經站了上去。
“賀將軍,聽從傅帥的統一指揮!”賀不歸一跳上瞭望塔,便聽見了張月婉的聲音。他愣了一下,眼睛裡閃過一抹遺憾,不過遺憾轉瞬即逝,笑哈哈地說道:“主母請放心,本將軍絕對不會因私忘公。”
能夠和加藤鷹堂堂正正的一戰,這是賀不歸多年來的心願。尤其是賀懷仁戰死之後,賀不歸更是希望親手摘下加藤鷹的腦袋。不過,賀不歸自己也明白,他和傅江樓之間還有不小的距離,如果是由他指揮的話,恐怕無法全殲加藤鷹的水師。
張月婉滿意的一笑,她就害怕賀不歸年輕衝動。昊天之所以讓她親自前來督陣,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破虜號上的燈籠不斷地在空中劃出各種各樣的弧線,急促而尖銳的哨聲響徹了整個雲霧水道內部,在傅江樓的指揮之下,上百艘戰艦很快便排列出了一個月牙陣型,不過月牙形的正中卻有着一道凸起,傅江樓居然就將自己的旗艦放在了這裡。戰必爭先,退必斷後,高麗名帥,果然名不虛傳。
張月婉仔細打量了一下,臉上滿是欣喜:“不錯,是東倭艦隊,他們上面還飄着日出東海旗!賀將軍請看,這裡至少有八百艘船隻,很顯然東倭水師所有的艦隊都集中到了這裡!”
東倭水師的家底確實是全部集中在了這裡。除了一百二十餘艘大型戰艦,後面還堆滿了中小型的船隻,甚至連舢板都有不少。不過,東倭方面明顯沒有充分的準備,水師聯軍發起攻擊的時候,對方除了少部分的戰艦立刻還擊,其餘的反應相當遲鈍,很顯然是人手不足或者說是準備不充分。
“東倭水師不至於這麼缺人吧?再說,這裡是加藤鷹的老巢,怎麼可能這麼散漫?”張月婉好奇的道,不過賀不歸卻是一臉的興奮,幾乎是扯着嗓子大聲吼道:“進攻!趁他病要他命,不能給東倭一絲機會!”
位於最前面陣線的高麗水師已經和東倭方面交戰到了一起,而後面的河套水師則是在匆匆忙忙的排兵佈陣。放眼看去,還未交戰的河套水師正在艦長的指揮下,將甲板上對方的全部雜物要麼是踢到海中要麼是用繩子固定好。清理甲板,安放投石機和大型弩牀,河套水師忙得不亦說乎。
雲霧水道內部雖然相當寬廣,不過東倭八百餘艘大小戰艦整整齊齊的堵在裡面,滿天星光之下,高高的桅杆密密麻麻,就像是插入天空的利劍。雖然所有的戰艦都沒有升起船帆,不過伴隨着迎面而來的帶着幾分腥味的海風,還是給予人一種強烈的震撼。
“東倭能夠稱霸東海,確實有其獨到之處!”張月婉喃喃說道。東倭的國土面積和人口規模都略遜於高麗,國內山嶺密佈土地貧瘠,可是由於他們靠海吃海的先天優勢,給東倭鍛造了一支足以橫行東海的水師。即便是現在,東倭水師在實力上依然穩壓高麗或者河套中的任何一個。不過河套和高麗聯手,東倭就處於下風了。
“不過,東倭應該不止這點水師纔是啊!”賀不歸疑惑地道。這裡既然是加藤鷹的老巢,裡面恐怕也有不少的戰艦,而東倭水師高達十五萬,面前的大型戰艦卻不到一百艘,很顯然這並不是東倭的全部實力。
破虜號上的旗語燈籠再次舞動,在傅江樓的遙遙指揮下,上百艘戰艦居然全部滿帆,以勢不可擋之勢朝着東倭水師衝去。
雲霧水道內部雖然風浪小了很多,不過也僅僅是相對於一開始而言。現在大型戰艦破海前行時盪開的浪花,依然超過一米,如果風勢正巧的話,浪花直接就捲起兩米來高。不過幸好河套和高麗都全是大型戰艦,但即便如此,戰艦依然搖搖晃晃不斷。
傅江樓的表情很是凝重,雖然由於他出色的謀劃和對時間的準確把握,戰局的掌控權已經完全落入了他的手中。但是,對於加藤鷹這個對手,他從不敢掉以輕心。
“傳令官!河套水師兩翼包抄,高麗將士中間突破!記住,是迅速從對方的戰艦中間嵌入,這個時候儘量不要想着消滅對方的戰艦!衝過去之後,先將他們後面的中小型戰艦尤其是小船舢板這些全部擊沉,然後轉身和河套水師一起剿滅東倭!”
傅江樓緩緩說道,他的聲音很是虛弱,不過大戰正在進行,他的精神倒是特別的振奮,臉上那抹病態的紅暈也更加鮮明瞭。
藉着海面上還算強勁的海風,高麗水師幾乎是風馳電掣的從東倭水師戰艦中間的空隙穿插而過。雖然傅江樓有令,現在並不是殲滅東倭大型戰艦的最好時機,但是在經過的時候,順便用投石機和大型駑牀這些攻擊一下,也是在情理之中。
一艘東倭的大型戰艦運氣相當不好,一個落石砸下,居然無意間將其舵輪砸毀,而接下來的幾個落石,又恰巧砸斷了其桅杆。高達十丈的桅杆重重砸落,直接砸在了旁邊一艘更倒黴的戰艦的中部,強大的勢能和桅杆本身的重量,居然將那艘戰艦砸成了兩截。
“撞沉東倭所有的中小型戰艦!”傅江樓眼皮子瞥了一下,飛快地說道。
高麗水師的戰艦前端,有着無比鋒利無比堅固的撞角,而且以大型戰艦撞擊對方的中小型尤其是小型戰艦以及舢板小船這些,僅僅是戰艦本身的勢能,便足以讓對方船毀人亡。
定海號上,張月婉很是不解地說道:“傅帥這是捨本逐末!海戰的關鍵,在於大型戰艦最後的對決,現在不抓緊機會消滅對方的大型戰艦,卻將主要目標放在了那些小船之上,這樣會給對方大量的準備時間!”
河套水師負責的是兩翼包抄,和高麗水師的攻擊方向不同,他們主要是負責消滅兩側的東倭水師戰艦。
賀不歸搖了搖頭:“主母,接舷戰的時候,對方的反擊相當的猛烈,很顯然戰艦之上並不缺少人手。一開始只是被我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已!我們的戰艦和對方的大型戰將相仿,接舷戰的戰果只能是五五分成,而且相當耗時間。如果我們現在集中力量消滅對方的大型戰艦,雖然能夠勝利,不過必定耗時長久,損失也會很慘重。”
張月婉不以爲然的道:“接舷戰必定會有損失,這個毫不懷疑。不過我們兵力在對方之上,而且佔據主動,擁有先機,我們完全能夠輕鬆重創對方。”
“我們士兵的戰鬥力不如對方!”賀不歸沉聲說道。
張月婉猛然一驚,看着賀不歸那嚴肅的面孔,心中卻有些傷感。要說思路清晰冷靜縝密,自己並不比賀不歸差。只是,最近實在是太擔心淮水的情況,所以導致自己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無法面面俱到。就像是賀不歸所說的戰鬥力的問題,自己就沒有考慮到。
如果是傅江樓以前縱橫東海的水師將士或者是賀懷仁蛟龍軍團時的老兵,那麼即便是和加藤鷹的部下單對單的單挑,雙方的戰鬥力也在伯仲之間。但是,這樣的老兵在水師聯軍之中,頂多只有兩成,其餘的雖然也有徵戰海疆的經驗,甚至大多數都是彪悍善戰之人,不過他們的沙場經驗畢竟太少,而且作爲陸地民族,他們先天上便無法和海洋民族相比。就像是河套的騎兵在怎麼精銳彪悍,但是在騎射和控馬之術上,始終和西北大草原上的遊牧騎兵有一定的差距。同樣,東倭本來就是一個島國,沉浸在他們骨子裡的倭寇本性使得他們在水戰之上擁有着河套水師難以比擬的天賦。
水戰不同於陸戰。水戰的接舷戰是以戰艦爲單位,雙方戰艦的噸位相當,上面的戰鬥人員也相差無幾。而東倭水師由於好勇鬥狠,因此戰鬥力相對較高,如果是戰艦之間單對單的挑戰,東倭獲勝的比例至少在六成以上。而河套和高麗方面要想發揮自己的兵力優勢,至少要將周圍的蝦兵蟹將全部清除。
“而且,東倭水師雖然海戰之中側重於大型戰艦,不過他們對於小型船隻的使用也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賀不歸緩緩說道。
東倭水師並不是從一開始起便縱橫東海的,他們之所以能夠製造大型戰艦,還多虧了安永昌這個奸細的存在。安永昌向東倭國內提供了清風蛟龍軍團大型戰艦的製作圖紙,而且還秘密綁架了好些製作工匠前往東倭。而在這之前,東倭之所以能夠和高麗傅江樓以及清風水師抗衡,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們對小型戰艦等的操縱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大型戰將的排水量一般都在三千噸左右,不過東倭慣用的小船,排水量從五十到五百噸不一,大多數都是在兩百噸左右。就像是現在隱藏在東倭大型戰艦之後的那些船隻,全是如此。沒有人敢小瞧這些戰艦,雖然他們單個出現的時候,根本配不上戰艦的稱號。但是,當他們全部出現在茫無邊際的大海之上,遮天蔽日密密麻麻恍如螞蟻一般朝着你涌來的時候,那種場面的震撼根本不下於大型戰艦的交鋒。
所有的船隻之上,都安裝了非常鋒利的撞角,一旦被對方撞上,那麼即便是以大型戰艦的堅固,也無法抵抗。一個最出色的操作手,只需要一次撞擊,便能夠將一艘大型戰艦擊沉。
當年清風帝國水師最鼎盛的時期,曾經擁有超過三百艘大型戰艦,不過他們對於東倭這些小型快船的輕視,最終釀成了苦果。在德康家族統一了東倭,朝着周圍擴張的那個時期,清風水師的大型戰艦完全成爲了東倭水師崛起的墊腳石。那幾年裡,平均下來,幾乎每天都有一艘大型戰艦被對方撞沉。而對方付出的代價卻僅僅是一艘小型快船和上面的二三十個士兵。最後,清風的大型戰艦越來越少。消滅他們的,正是這些不起眼的小船。
“我爹生前曾經說過,如果和東倭水師決戰甲板,那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便是他們如同狼羣一樣的快船攻擊。他們的數量太多,使得自己這邊根本無法躲避。而對方的速度極快,讓防守躲避的難度又增加了數倍。因此,每次遇上東倭的這個戰術,他都相當頭疼。”賀不歸緩緩說道。
不過隨着東倭水師的壯大,東倭也開始將目光放到了更廣闊的天地之中,而小型快船畢竟不適合遠航,因此更多的是製作大型戰艦。不過,但凡是經過了那個年代的人,肯定不會忘記東倭的小型快船。當年,東倭的倭寇便是充分發揮了這些小型快船操縱靈活速度奇快的優勢,分進合擊,採取狼羣戰術,將清風帝國和高麗王朝的一艘艘大型戰艦送到了海底。而他們最基本的作戰方式,便是撞擊之後再肉搏。
張月婉有些疑惑:“可是現在是逆風啊!”
賀不歸苦笑了一下:“主母,東倭水師對這種小型快船的操作已經達到極致,他們就算是在逆風之中,也能利用下面的海浪和對船帆的操縱將自身的速度發揮到極致。”
賀不歸說的不假,在東海之上橫行了數十年的東倭水師,似乎已經完全的摸透了海洋的脾氣,他們操縱的小型快船,能夠充分的利用海浪的涌動,不斷的積蓄着力量,加快自己前進地速度,在某些瞬間,它們的速度看起來簡直像飛一樣。
不過,傅江樓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和東倭交手這麼多年,傅江樓很清楚東倭水師的本事,同時也很清楚如果讓對方的小型快船全部發動起來,自己這邊會造成多大的損失。所以,先下手爲強,拼着放過東倭的大型戰艦,他必須在一開始便將東倭的全部小船消滅。
沒有運動起來的小型快船根本無法和大型戰艦相對抗,尤其是大量小船之上都缺乏操作之人的時候,更是如此。高麗水師的大型戰艦一衝了進去,頓時猶如摧枯拉朽一般,將東倭的小型快船撞成一堆廢木。
東倭水師很顯然也是發現了高麗方面的企圖,頓時也着急了。小型快船紛紛逃離,而前面的大型戰艦也開始朝着高麗水師夾攻而來。只是,高麗水師並不是孤軍奮戰,還有河套的蛟龍軍團在後面撐着。東倭水師還沒來得及轉帆,河套水師便已經貼了上來。賀不歸很清楚傅江樓的戰略計劃,因此只是死死的咬住東倭水師的大型戰艦,不讓對方有機會夾攻高麗水師。
“傅瘸子!傅瘸子!你這個縮頭烏龜總算出來了!”混戰之中,東倭水師的一艘戰艦之上,忽然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叫罵!
“加藤鷹,你這個婊子一般的雜碎,我家大帥今天就是特意來送你歸天的!”破虜號上也是一聲暴喝,傅江樓身體衰弱,又不會武功,因此這句話乃是副將傅一山回答。
加藤鷹勃然大怒,雖然隔得很遠,不過所有人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怒意:“死瘸子!這次你來了就休想離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傅江樓根本沒有理會加藤鷹的吼叫,他只是揮了揮有些痠軟的手臂,對着旁邊的傅一山說道:“將所有小型快船全部摧毀,然後回師夾攻。”
傅一山正要領命而去,卻發現傅江樓的臉色蒼白的嚇人,仔細一看,鼻子和嘴角附近有些豔紅,居然是在流血。
“大帥!”傅一山擔心地道。
“快去傳令!”傅江樓沉聲喝道,不過這下估計是牽動了內腹,頓時劇烈的咳嗽起來,皎潔的明月之下,咳出來的居然全是鮮血。
緩緩閉上眼睛,傅江樓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氣。戰場的局勢已經落入了他的控制之中,只要自己這邊不是胡亂操作,就絕對不會失敗。
嘴角又是一絲鮮血流出,傅江樓勉力將其拭去,心中卻是一陣苦笑。沒有人知道,他爲了這一戰的勝利,消耗了多少精神,花費了多少心血。
十多年前,他曾經率領高麗水師千里追擊加藤鷹到了這裡,不過加藤鷹當時佔據了地利,而且他也不熟悉這裡的情況,結果大敗而歸。因此,傅江樓此戰,也多少有報仇雪恨之意。
這一戰,關鍵就在於對時間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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