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州城牆之上,禁衛軍團副軍團長劉壽低聲對着龐燁說道:“國師,現在卡辛巴斯距離我們不過一百米不到,如此距離之內,只要集中我們軍中的神射手,必定能夠將他擊斃。只要卡辛巴斯一死,那麼對方必定陣腳大亂。如果我們趁勢攻擊,說不定能夠一解許州之圍。”
“不行!”一個清朗但滿是威嚴的聲音突然從劉壽的身後傳來。
劉壽雙腿一軟,差點就沒跪下去。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連忙轉過身子說道:“末將劉壽拜見陛下!”龐燁和司馬當歸等人也連忙行禮。
英烈帝揮了揮手,不以爲意的說道:“現在是在戰場之上,用不着這些虛禮。如果你真的想覲見,還是等勝了這一仗再說吧。”
劉壽鬆了口氣,然後疑惑的問道:“陛下,現在正是射殺卡辛巴斯的大好時機。錯過了這個時候,恐怕就在沒有機會了。”
英烈帝冷哼了一聲:“鐵愛卿現在是在和對方公平決戰,提出生死決戰的是我們一方,對方也是公平迎戰,我們若是趁機偷襲,那豈不是出爾反爾?我天朝的顏面何存?”
“陛下,現在形勢危急,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劉壽乃是皇族子弟,說起話來自然不是那麼顧忌。
“顧不得那麼多?”英烈帝冷笑了一下:“我神州向來以誠信著稱,千百年來的聲譽,難道便要毀在這裡?人不失信於我,我必不失信於人。此戰雖然事關重大,但是和我神州一族的千年聲譽相比,不過是鴻毛之於泰山而已。此戰鐵愛卿若是敗了,那也是敗得光明磊落,正能彰顯我清風男兒的錚錚鐵骨。可若是你趁機偷襲,那麼就算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那樣我清風子民不管是走到什麼地方,別人都會認爲我們是一羣出爾反爾無德無信的卑鄙小人。數千年風骨之積澱,豈能毀在我等不肖子孫的手中?”
劉壽心中一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但是陛下,卡辛巴斯乃是我清風大敵,此人若除,我清風便能夠度過劫難實現中興。”
英烈帝不屑的一笑:“若是除掉一個卡辛巴斯便能夠實現帝國的中興,那你未免太幼稚了一些。誠然,卡辛巴斯是我們的大敵,他的手上流淌着無數的百姓的鮮血。所以我們必須將其除去。但是,絕對不是用這種方式。對方現在是放下一切公平對戰,可以說是生死由命,我們憑什麼偷襲別人?況且,此例一開,那我天朝子民日後儘可以假大義的名義行不義之事。只要滿口說着仁義道德,便可以不折手段卑鄙無恥。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天朝還不如滅族於今日,至少我們是力戰而亡,沒有辱沒先祖的靈魂與威名。”
司馬當歸點頭說道:“陛下說的不錯。鐵帥今日若是戰敗,大不了戰死沙場,最多我許州數萬士兵一併戰死。但是卻不會辱沒了我泱泱天朝的風骨,不會玷污了神州百姓的血脈。但是如果用卑鄙的手段射殺卡辛巴斯,我天朝從此以後將留下難以洗刷的污點,以後也休想在取信於天下。一城一地一朝一代的得失固然重要,但是和我天朝的風骨神州的信譽以及民族的志氣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龐燁也贊同的說道:“死則死矣,大丈夫但求爲心無愧對得起天地良心,如果不然,又何必苟活於天地之間?”
劉壽汗如雨下,最終跪拜道:“末將見識短淺,鼠目寸光,還請陛下和國師太師降罪。”
英烈帝哈哈一笑:“免了。既然如此,你何不多殺兩個異族,到時候將功贖罪?哈哈,將士們浴血奮戰,朕又豈能袖手旁觀?今日朕便與這許州城共存亡!”
“陛下!”龐燁等人同聲喝道。
“不用多說!”英烈帝大袖一揮,傲然說道:“三軍將士皆有爲國捐軀之心,難道朕這個皇帝便能夠苟活?現在國家危難民族危亡,朕雖然是清風的天子,但同樣是神州的子民。保家衛國,人人有責,又豈能少得了朕?”
空地之上,卡辛巴斯突然一聲長嘆:“你不是本帥的對手,你又何必出來送死了?”
鐵真微微一笑:“早死和晚死又有何區別?城破之日,便是本帥殞命之時。與其葬身在無名小卒的手中,還不如死在老對手的手裡。六十年的征戰,本帥也希望能夠在今天做一個了結。”
卡辛巴斯點了點頭:“也該了結了,都這麼多年了,在不了結,我們恐怕也等不到那一天了。鐵帥,不知道你還有沒有什麼話要交代?”
鐵真點了點頭:“坦白說,本帥很佩服你的才華。”
卡辛巴斯也是一笑:“彼此彼此。”
鐵真再不說話,雙手握住溯天槍,緩緩平舉過馬頭,指向卡辛巴斯。卡辛巴斯也雙手舉起自己的鑌鐵長矛,和鐵真的溯天槍微微一靠。
兩柄兵器一合咋分,兩人居然是同時調轉馬頭朝身後跑去。當兩人同時跑出了五十米之後,這才調轉方向,朝着對方衝了過去。
“殺!”卡辛巴斯舌綻春雷,一聲暴喝,鑌鐵長矛夾雜着雷霆萬鈞之勢,朝着迎面而來的鐵真的胸口戳了過去。
“殺!”鐵真也是一聲暴喝,手中的溯天槍恍如一道閃電,雷霆萬鈞一般刺向了卡辛巴斯的胸口。
卡辛巴斯心中一驚,鐵真怎麼沒有格擋?
雙方的兵器幾乎是同時刺向了對方的胸口,在馬頭即將交錯的那一瞬間,卡辛巴斯突然明白了鐵真的真實意圖,他居然是想和自己同歸於盡!
果然,鐵真絲毫沒有理會自己的鑌鐵長矛,他的胸口幾乎是毫無防禦的迎向自己的長矛,而手中的溯天槍則是堅定不移的刺向自己的胸口。不過鑌鐵長矛比溯天槍還長了兩尺,因此必定是鐵真先受傷。
不愧爲一代名將,居然是如此的果決!卡辛巴斯心中暗自讚歎,面對着鐵真同歸於盡的一槍,他現在也根本來不及格擋,只好勉力將身子朝着一邊一挪。只聽見噗的一聲,他手中的鑌鐵長矛已經將鐵真的胸膛刺穿。而在長矛剛一入體的時候,卡辛巴斯雙手已經鬆開,雙足在馬鐙上一蹬,身子頓時騰空,雙手則是閃電般的抓住了鐵真的溯天槍。
戰馬奔騰的速度是何等的快捷,那力道又是何等的強大,雖然鐵真胸膛已經被刺穿,但是溯天槍的慣性依舊是無比強大,卡辛巴斯雖然雙手抓住了溯天槍的槍身,不過溯天槍的速度只是稍微一緩,依舊刺入了卡辛巴斯的身體。好在卡辛巴斯一開始已經挪開了自己的要害,饒是如此,溯天槍依然從卡辛巴斯的右肋之中穿過。
嘭!卡辛巴斯雙手緊握着溯天槍,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溯天槍透體而出的槍尖不過三寸左右,但是巨大的力道卻是將卡辛巴斯的肋骨都撞斷了兩根,鮮血橫流不止。而與此同時,已經被鑌鐵長矛完全刺穿的鐵真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一動不動的落在地上,很顯然是已經斃命。
“大帥!”莫西卡亞距離戰場最近,也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一個,一個悲鳴,便已經衝了出去。和着幾個親兵一起保住卡辛巴斯,頓時淚如泉涌。
“放心,本帥還死不了!”卡辛巴斯強忍着疼痛說道。
“還不快擡着大帥回去!軍醫,軍醫在哪裡!”莫西卡亞哭喪着大聲吼道。
軍醫現在還在卡辛巴斯的帥營之中,好在莫西卡亞身上還帶有不少的傷藥,一股腦兒的敷在卡辛巴斯的傷口上,勉強止住了鮮血。只是溯天槍卻不敢抽出,這必須要有軍醫親自動手才行。
“金宗彪何在?現在你暫代總指揮一職,許州城內防禦力量已經大爲減弱,你務必在今天拿下許州!”卡辛巴斯喘着粗氣說道。
金宗彪連忙說道:“本王必定不負卡帥所託。卡帥你別說話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莫西卡亞,還不快將卡帥擡回去!”
雖然表面上異常焦急,但是金宗彪的心中卻是無比高興。現在豫州戰場的局勢已經快要落幕,極樂聯盟的勝利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留着卡辛巴斯,好像除了搶功勞,還真沒有什麼意義。他現在受傷受的正好,到時候功勞便全是自己的了。最好,卡辛巴斯就此一命嗚呼,那樣海西王朝說不定還有更大的機會。
嗯,進攻的時候全部換上拜京和曼丹的士兵,許州雖然已經是一座死城,不過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就讓他們和清風聯軍拼一個你死我活吧,
“將鐵真的遺體送回去!另,讓程顯清立刻率領他的二十萬大軍前往朱理縣,協助遙今夕守城,天黑之前必須到達,不得有誤!”卡辛巴斯說完這句話,在沒有了說話的精神,任由着莫西卡亞等人擡着自己離開。
許州城樓之上,雖然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局,但英烈帝等人還是一陣沉默。良久之後,英烈帝巍然一嘆,單膝朝着城門外鐵真的遺體跪了下去。天子非祭天和祭祖不得跪拜,因此半跪便是最高的禮節。而且這也多是國殤或者聲威顯著且輩分很高的長輩逝世的時候才能半跪。而現在英烈帝如此行徑,很顯然是在以清風的最高禮節爲這個爲了清風帝國殫精竭慮一生的老人送行。
就在這時,金宗彪奉卡辛巴斯之命將鐵真的遺體送了回來。看着鐵真那蒼老的面孔和斑白的銀髮,英烈帝也忍不住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