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奉敬的心中登時有了計較。讓本部騎兵以主動防禦爲主,有節奏的緩慢後退,而兩翼的騎兵則是在姚強賴傳承的指揮下堅守着兩個犄角的陣地。於是,奉敬的陣形開始由最開始的“一”字形漸漸的變成了月牙形。在兵力對等的情況下,要想全殲對方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奉敬深信,血殺的大軍必然就死死的咬在後面,不然對方的騎兵不可能逃往的這樣匆匆。只要能夠以口袋陣形暫時困住對方,那麼就算付出一點代價,只要血殺的大軍能夠及時趕到,那也是值得的。
對方的將領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奉敬的企圖,但是隨着月牙形的兩角越拉越長的時候,對方很顯然也有所覺悟。當機立斷之下,麾下的騎兵兵鋒一轉,全力攻向了奉敬的右翼。奉敬心中不禁惋惜於對方的聰明,不過當下也不含糊,不斷的將手中的兵力抽調到右翼充實防守力量,而左翼的騎兵則是加快橫掃速度,以勾拳的形勢直接插入了對方的陣形。
戰事再次陷入了僵局,不過就在這時,戰場的西面再次傳來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風煙滾滾處,那面血自字大旗和血色一族的雪山獅子旗分外的耀眼。卻是血殺率領的河套騎兵和血色高原騎兵。看到如此情況,河套騎兵的士氣當時就是一振,而柔然騎兵的陣形則是一陣慌亂。
不過對方的將領也不是泛泛之輩,沒有任何的遲疑,麾下的騎兵居然全部調轉馬頭,奔向了奉敬騎兵的西北面,而自己則是率領着千餘騎兵朝着奉敬的帥旗殺了過去。奉敬很顯然沒有想到柔然騎兵居然會將突破口選在西北,而更沒有想到柔然騎兵的騎術居然能夠精湛到如此的程度,諾大的動作,沒有任何的緩衝,居然能夠做到沒有任何的慌亂。頓時,萬餘柔然騎兵登時突破了奉敬騎兵的包圍圈,而奉敬也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帥旗一舞,不在理會那些已經逃了出去的柔然騎兵,而是全力絞殺起對方的大將來。
這個時候,血殺的大軍也已經到達,兩相合圍之下,柔然的數千騎兵死死的被鎖在了包圍圈內。然而讓人不解的是,已經逃了出去的萬餘柔然騎兵並沒有立刻逃生,而是虛晃一槍迷惑了奉敬等人的注意力之後,居然又從東面殺了回來。猝不及防之下,奉敬的中軍登時被對方突破。而對方的大將也不再猶豫,長槍一指,數千騎兵頓時順着奉敬被衝開了的缺口衝了出去,而他居然是在最後面親自斷後。
“留下命來!”奉敬勃然大怒,原以爲是穩操勝算,哪知道對方居然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死裡逃生,看來遊牧民族只要有一個足夠優秀的將領,野戰之中確實不容小覷。大怒之下,奉敬當即拍馬上前,手中的梨花槍一顫,數朵槍花便已經襲向了對方的大將。
那是一個全身披甲而且面帶面罩的驍勇騎士,手中的一根長槍也是使得虎虎生風。看見奉敬的梨花槍襲來,他居然是不閃不避,等到梨花槍快要刺到他的面前的時候,他這才迅捷的在馬背上一翻,整個人頓時藏到了馬肚子之下。奉敬一驚,還沒有回過神來,對方的長槍已經從馬腹之下刺了上來,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若論實力,奉敬應該是略遜於對方,而且他的騎術確實精湛。這一招更是使得防不勝防,休說是奉敬,就算是血殺在此恐怕都要吃點小虧。眼看奉敬就要重傷於對方手中,然而那人卻是一聲驚呼,手中的長槍居然一歪,斜斜的貼着奉敬的腰部刺了過去。饒是如此,奉敬的腰上依然多了一道血痕。
戰場之上,絕對容不得半點的留情。就在那人槍尖斜偏的時候,姚強的長矛已經刺到了他的面前。而這個時候,那人正在閃避着另外兩個河套騎兵的長矛,面對着這一直接刺向他面門的一招,無奈之下,他的身子猛地朝後面一仰,然後一張面罩頓時就被姚強所擊落。
隨着頭盔的擊落,一蓬秀髮登時飄散了開來。奉敬一驚,仔細一看,那居然是一個女子。她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在臉頰上卻流露出一股久戰之後的暈紅。一個精巧挺翹的小鼻子,一張分外殷紅的櫻脣,淡淡的柳葉眉,然而最讓人心動的還是她那有如一泓清水一般的雙眼。不過現在她的眼中,卻是流露出一股蒼白無力的死灰。那絕望的眼神,當時就讓奉敬一顫。
奉敬只覺得內心深處的某一根弦突然間被悄然撥動,沒有任何的猶豫,手中的梨花槍突然遞出,恰恰擋住了剛趕來的血殺劈向那個女子的一刀,而整個人則是從馬背上騰起,突然擋在了那個女子的身前,擋住了姚強刺向女子的一矛。以血殺的力道,即使是發現了奉敬的異常之後收回了大部分的力氣,但是這一刀也是不輕,奉敬持槍的手臂登時虎口裂開。而姚強很顯然沒有血殺的那個本事,他的長矛是結結實實的刺在了奉敬的腰上,當時就刺穿了鎧甲,好在血殺確實是身手非凡,殺豬刀猛地揮出,一刀砍斷了姚強的長矛,不然長矛飛來一個對穿不可。
那個女子當時就是一陣驚詫,但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回望了奉敬一眼,她猛地一夾馬腹,朝着正東面衝了出去。而一邊的河套騎兵們很顯然也是看見了奉敬的異常,也就不在阻擾,任由她單騎離去。
跑出了河套騎兵的範圍,那個女子突然停住了奔馳。回望着正處於呆滯狀態的奉敬,取下身上的弓箭,又在箭矢上套了一個小物件,然後彎弓搭箭,朝着奉敬射了過去。不等箭矢命中目標,她已經毫不停留的朝着東面追去。
八十米的距離,箭矢轉眼就到了。看見奉敬依然呆立,血殺心中一嘆,伸出左手,兩指一夾,便將箭矢操在了手中。不過他立刻就發現了自己這是多此一舉,因爲箭頭已經被女子摘掉,而且箭身上也沒有了多大的力道。拿過箭矢上的小物件一看,血殺發現這居然是一個晶瑩透亮和的小玉佩,上面精雕細琢着兩個字:銀鈴。
“原來他就是柔然王妹銀鈴公主。”血殺輕嘆着說道。
而奉敬這時候纔回過神來,接過玉佩,臉上閃過一抹痛苦,良久之後,他這纔對着血殺說道:“血帥,奉敬擅自放走敵酋,還請將軍責罰。”
血殺搖了搖頭:“此女既然是銀鈴公主,那如果真的將她斬殺,恐怕也未必是好事。我們現在的力量還不夠強大,還不是和柔然算總賬的時候。況且年輕人真的有心,也未必是一件壞事。就算是主公在此,恐怕也不會責罰。這塊玉佩你還是收着吧,既然是她真心相贈,說不定日後還能夠玉成一段佳話。”
撫摸了一下玉佩,奉敬的臉上閃過一抹惆悵,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只是心中卻是一陣絞痛,他總算懂了當初黛絲兒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爲什麼就是銀鈴公主呢?
昊天大軍一路西進,而戰報也是不斷傳來。
握着手中血殺剛剛發來情報,昊天莞爾一笑,隨手扔給了一邊的信刻等人傳閱,他這才笑着說道:“哈哈,想不到奉敬也終於動心了,以前他總是板着一張面孔,本侯還以爲他會打一輩子光棍,沒想到他最終還是動心了。”
玄機則是眉頭一皺:“只是此女乃是柔然王妹,而且驍勇善戰,如果處置不當,恐怕日後會有不小的麻煩。”
信刻倒是樂呵呵的一笑:“主公,這個銀鈴公主我也見過。主公你還記得二哥當日在楊家酒樓結識的那個小姑娘黛絲兒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銀鈴公主一定就是她,不然二哥絕對不會這樣神魂顛倒。”
“嘻嘻,看不出信刻你還挺聰明的嘛。”仙戀塵在一邊笑着說道:“嗯,看來我們平時還真小看你了,你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那種大智若愚?”
仙戀塵嫁入昊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和奉敬信刻之間都特別的熟悉,她本來就是單純嬌憨,而信刻也是一根直腸子,因此仙戀塵開起玩笑來也是毫無顧忌。
辛皎白了仙戀塵一眼,故作責備的說道:“戀塵你就知道亂說,你沒看見信刻的臉都快變黑了嗎?”
看見幾人如此的和睦,張月婉也是滿心的喜悅,這樣的生活,比起王侯世家的那種高強門第無疑是要真實快樂的多了。當下也笑着說道:“這個嘛,都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身後都有一個聰明的女人,夫君是有了大姐,軍師是有了豔彩妹子,而信刻是有了朱萍妹子,你們說對不對?”
“對。”秋沐接過話頭說道:“不過月婉你說的也不全對,至少主公的身後不只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而是一羣啊。”說完,秋沐率先笑了出來,而昊天信刻和玄機三人則是相視苦笑,對於這幾個女子,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由於信刻和玄機都住在昊府附近,而豔彩朱萍她們幾個和天意秋沐等人也是年齡相仿,辛皎和豔彩更是一起從落星居里面出來的姐妹,交情自然是很好。偏偏幾個男人加上剛剛成婚的獨孤宇明都有一點懼內,因此對上這幾個女人的時候,幾人都是不敢招惹。看見秋沐等人又開始拿着自己等人開玩笑,信刻是直接跑到了隊伍前面,藉口探查消息溜了開去。而昊天和玄機則是偏了偏腦袋,繼續剛纔未完的話題。
“這倒確實是一個問題。不過奉敬爲人冷靜縝密,他必定能夠分清事情的緩急輕重。倒是銀鈴公主這麼一逃,必然會和秋明鐵鷹合兵一處。雖然只有六萬騎兵不到,但是在這西北大地上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如果任由他們四處流竄,那也是一件煩心事。得想個辦法將他們全部剿滅纔是。”昊天皺着眉頭說道。
根據情報,銀鈴公主率領的萬餘柔然騎兵已經在東進過程中和鐵鷹秋明合兵一處,在交換了情報之後,三族騎兵毅然放棄了西進,而是揮道東北,有前往河西路的傾向。
玄機沉呤了一下說道:“我們已經堵死了玉門關和嘉峪關兩道大門,他們要想出塞,除非從長城防線的殘破處通過。然而長城防線多爲崇山峻嶺,除了兩關根本沒有能夠提供大隊騎兵出塞的道路。難道他們是想通過河西路進入幽雲十六州,然後繞道東北三國通過斷魂嶺南部回到大草原上?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昊天點了點頭:“六萬騎兵如果在曠野中一起突擊,這股力量可不能等閒視之。嗯,來人,傳本侯令逾,立刻告知夫人,由她全權負責玉門關和風陵渡口防禦事宜,盡最大可能將西北三族騎兵堵死在河西路。”
就在這時,本來正躲到最前面的信刻突然折返了回來,對着昊天說道:“主公,軍師,三族聯軍正全速北進,已經抵達了泰州。爲了預防他們東竄,大姐已經率領石州三萬城防軍會同玉門關春劍賞將軍堵在了河西路,血帥和二哥的四萬騎兵正由木州北上泰州。我軍下一步該如何行動,還請主公示下。”
昊天哈哈一笑:“有道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天意當真是本侯的賢內助,居然事先料到了三族聯軍可能的逃竄方向,好!”看見信刻有些吞吞吐吐,昊天不禁奇怪的問道:“信刻,還有什麼事情?”
“在我軍前面十里處,發現大隊百姓居住的痕跡,爲數五十萬左右。根據斥候彙報,所有的百姓都是面黃肌瘦衣不蔽體。”信刻滿是無奈的說道。
“哦?”昊天猛地一驚,沉思了一下,這才說道:“命令大軍前進,即使是我天朝子民,我們就不能置之不理。”
西北二路向來乾旱,尤其是位於最西面的安西路,不僅降水稀少,而且不像是河西路那樣有大河流過,每年僅能依靠着血色高原的冰雪融水和少量的地下水度日。而沒有冰雪融水的北部庫州和泰州,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荒漠和戈壁。是以安西路的面積雖然冠絕於帝國,但是人口卻只有四百萬。在經過了西北三族的肆虐之後,安西路更是凋敝破敗,至少昊天的大軍進入安西路開始,就很少看見羣居的村落。如今聽說前面有五十餘萬的百姓,昊天怎能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