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再興經過魯達之際,還忘不了對魯達示威。
“夯貨,看俺廝殺!”
魯達愣愣的追着楊再興的身影,此刻營中已經騷亂起來,緊貼着營寨門口有兩處軍帳,就見幾名女真韃子拼命的朝外鑽出來,楊再興大槍電閃一般的一探,不用刺而用掃。彈性十足的白蠟杆子正抽在最先一名女真韃子頸側,喀拉一聲脆響,頓時就將頸骨打得粉碎!
楊再興再一步搶前,單手握住鴨蛋粗細的大槍槍桿尾端,猛力的再抽出去,就聽見嘩啦轟隆的聲音響成一片。後面跟着朝外鑽的女真韃子全被這一槍掃倒,更將帳幕帶倒,一帳女真韃子,就在皮帳幕下滾做一團,只能發出一陣陣惶急的驚叫!
後面軍將士卒轟隆隆的涌上,雖然沒有楊再興那麼高調,可仍舉刀持劍對着還在滾動的帳幕一陣猛扎,而楊再興已經又突前而出,將第二個帳幕掃倒,這次他不等後面人跟上來下手補刀了,槍尖一挑,帳幕邊一個支在架子上的火盆已經挑落在皮帳子上。
這火盆雖然悶熄了火,可底下炭灰還是陰燃着的。摔落在帳幕上,火星四濺,楊再興隨手扯下腰間一個小葫蘆,重重砸在火盆中。葫蘆中全是猛火油,是出發前就爲預計中的劫營準備好的。猛火油遇火猛然炸裂,整個皮帳幕頓時就變成一個四下亂滾的火團。裡面只傳來女真韃子聲嘶力竭的慘叫!
慘叫聲中,楊再興哈哈大笑:“直娘賊的痛快!沒白走這些天的鳥路!”
以楊再興爲箭頭,所有神策軍健兒無聲涌上,兩翼都是持弓射士,羽箭嗖嗖而發,在營中呼嘯,不時有鑽出帳幕的女真甲士中箭撲倒在雪地中,中間都是手持長刀佩劍鐵骨朵的勇士,跟着楊再興這個鋒矢,拼命的向馬廠所在的方向撲去!
營中驚呼喊叫之聲混雜成一團。各個營帳女真甲士都在朝外涌,卻跟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睡夢當中在這以爲是泰山之安的所在突然遇襲,哪怕以女真戰士精銳,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那些蒼頭彈壓更是慘呼驚叫聲連連,在營中到處亂竄,更加劇了這混亂。
女真軍興以來,所向無前,摧敵滅國。只怕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狼狽景象!
魯達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了,突然一隻手拍拍他的肩膀,魯達猛的回頭。就見那個年輕的盧將主和那個才接下來薛永也進了營門,盧俊義眼睛被火光映得亮亮的,掃視一下四周,對魯達道:“看見馬廠那兒沒有?女真韃子要聚集起來了。找件長大重兵刃,將他們的陣撞開!”
有人告訴自己該幹什麼活兒就好辦,魯達轉頭望向馬廠方向,就見一名粗壯的女真韃子正大聲呼喊,竭力的收拾營中秩序,招呼散亂做一團的女真甲士向着他所在的地方匯攏,準備好好的和突然殺進來的敵人拼殺一場,至少也要拖到大隊女真援軍趕來!
正在竭力組織起有效抵抗的,正是斛律,他急得將胳膊上吊帶都摔了,雙手拼命揮舞,大聲厲吼,招呼麾下兒郎在馬廠前結陣抵抗。眼前敵人實在來得太過兇悍,一名揮舞着大槍的小將突前,短短一瞬就衝過了七八十步,中間不是沒有已經反應過來的女真甲士抵抗。
可在他揮舞縱橫的大槍之前,竟然沒有人能稍稍阻擋他一步!這杆大槍如同活物一般,或刺或抽或挑,一個個曾經在萬軍當中殺進殺出,手中不知道有多少條性命的女真勇士,就這樣慘叫着仆倒在雪中。
他麾下一名蒲裡衍,曾經帶九名勇士先登臨潢,城牆上殺得數百遼人甲士不敢近前,還硬生生撞入遼人大隊中一手揮舞着鐵骨朵,一手將指揮守軍的一名遼人都元帥夾了出來,頭上腳下的扔下城牆。
這名以勇力聞名的蒲裡衍,怒吼着左手盾右手刀矮着身子迎上那小將,卻被一槍就挑開了盾牌,那蒲裡衍丟盾丟刀赤手抓住槍桿,那小將卻毫不停頓的進步送槍,和那蒲裡衍快臉貼臉的時候,一拳就將那蒲裡衍鼻子砸進了臉裡面!
這等勇士,不是人力可以對付的,必須結陣才能抗衡,斛律聲嘶力竭的招呼着能聚攏的手下結陣,一邊忍不住卻在想,孃的,誰說南人軟弱?怎麼不來試試?這麼樣強悍的南人,那個不堪一擊的遼國,怎麼就能和這些南人組成的軍馬相持了那麼久?
在斛律的竭力主持下,久經戰陣的女真甲士終於在他面前組成了一個薄薄的陣列,二十餘面盾牌湊在一起,蹲下及地發力穩住,長矛從盾縫中探出,而還有十餘名女真射士在後集結,都選長大重箭平射。
營寨中,呼嘯聲更厲,都是羽箭在空中來去破空之聲,驟然遇襲的慌亂之中,不過短短半刻的功夫,女真甲士就已經組織起有效抵抗,這等水準,不愧此刻天下第一強軍本色!至少七八隻羽箭直撲楊再興而來,楊再興厲嘯一聲,大槍盤旋撥打,七八隻破甲重箭遠遠的抽飛出去。
不過楊再興一往無前的腳步也稍稍停頓,跟在楊再興後面拼命前撲的宋軍戰士,也有數人中箭,重重摔倒在地,此次掩襲,都是輕裝,沒人披着重甲,更沒有長盾旁牌這種衝箭陣的必備之物,羽箭襲來,死傷頓現。
眼見得給這支突然出現,凶神一般的南人軍馬以殺傷,這些女真射士都拿出了吃奶的氣力,拼命急射,更多的女真甲士也回過神來,拼命朝着這邊聚攏,甚而都有些蒼頭彈壓反應過來了,他們本來就是射士,不少人操着弓矢也在各處開始發箭,一時間一往無前向前攻撲的宋軍隊伍當中,血花四濺!
宋軍當中射士也拼命還擊,可是馬廠前女真陣列有盾牌遮護,一時間怎麼也壓不倒對方,放在平常,宋軍最不怕和敵人弓弩對射,眼前這樣簡陋單薄的陣列,一陣箭雨就摧垮了,可是輕裝掩襲而來,攜帶弓矢有限,一時間竟然在對射上全然落了下風!
楊再興大吼連連,大槍拼命撥打羽箭,又向前幾步,可身後袍澤又倒下幾個,這個時候就聽見背後一聲大吼:“楊再興!你成不成?讓某家上!”
楊再興猛的回頭,就見站在陣後的盧俊義已經拔出腰間佩劍,大步搶前,直娘賊,眼前這點女真韃子都衝不開,這個小小鳥寨子都踏不破,俺有什麼臉面稱軍中無敵!
楊再興猛的咬牙,已然再度合身疾撲,而斛律已經興奮得紅着眼睛大吼大叫:“銀術可就要來了!殺光這些南人!”
呼喊聲中,斛律突然就覺一縷寒風,襲頸而來!軍中宿將的經驗,讓斛律在最後時刻猛的轉頭,入眼處就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一雙不大的眼睛瞪着,向着他直撲而來,手中一柄鋒利長劍,就直刺向他頸側要害!
斛律猛的扭身,緊要關頭,還是讓開了這一記要命的擊刺,右手長刀藉着扭身拼力橫掃,一下子就取得反攻之勢,這一刀落實,這少年只能被砍成兩截。
不過這瘦瘦小小的少年,靈活程度再度超過了斛律這等女真悍將的想象,一個墊步就退了回去,不多不少正正將這一刀讓開,而斛律畢竟左肩背有傷,這一刀牽動傷勢,劇痛之下刀勢就收不回來,左半邊身子露出了好大破綻。那瘦小少年似乎天生有這般廝殺中的敏銳嗅覺,順勢就從左邊掩入,這一劍沒有取頸項了,而是一劍向着斛律腰側甲葉縫隙之間刺落!
撲的一聲悶響,一劍直入斛律體內,斛律瞠目大喝,右手長刀劈面就朝那瘦小少年扔去,左手在這一刻也不顧劇痛爆發,一把抓住了那長劍劍身,讓其不得深入!
那瘦小少年動作之快,還是超乎了所有人想象,一瞬間就丟劍疾退,撒手的時候還不忘陰損的用力轉動手腕一攪,斛律丟出的這一刀,完全落空,可長劍在體內攪動,內臟撕裂,幾根手指也被攪落。
饒是他是鐵打的女真勇士,這個時候也再支撐不住。慘叫之聲,震動夜空,響徹全營,主將慘叫之聲,驚動了那些在拼命抵抗的女真甲士,人人都回頭而望,就見斛律粗壯的身形已然搖搖欲墜,而那瘦小少年,已然彈身縮回了馬廠當中。
這麼多女真甲士,誰也不知道,這個瘦小少年是什麼時候潛到他們背後的,一出手間,就已然重創他們主將斛律!
楊再興早已一陣風的撲上前去,斛律突然被刺倒,馬廠前女真軍陣動作就是突然一頓。在決死突前的楊再興面前,哪裡有讓他們這稍稍一頓的時間?
楊再興身上純白的羊毛披風已然被鮮血染得透紅,帶着血光寒氣,捲動雪塵,就已然一人一槍,撞入了二十餘面盾牌組成的陣列之中!
一杆大槍不是用刺,而是在一瞬間舞了一個大圈,彎曲到了極限之後猛然彈直,狠狠抽打在那些盾牌之上!楊再興的衝力,上好白蠟杆子彎曲之後的蓄力,做成投石車這力量恐怕都足夠將臉盆大小的石頭擲出去百十步。
而這巨力,就全落在了當面幾名女真韃子的盾牌之上!巨響之聲驟然響起,還壓過了斛律的淒厲慘叫,七八面結實的盾牌或者碎裂,或者就脫手飛出,七八名女真甲士渾身巨震之下。仰天便倒!
而楊再興一人一槍,已然衝入了女真甲士最後的陣列當中,長槍舞動,血光四濺,慘叫連連!女真甲士最後戰陣,終於被撞開,可此刻女真戰士,不愧強兵之名,明明已經無望,戰陣破碎,強敵踏陣,後面還有大隊涌上,怎麼看都是個死戰到底敗亡乾淨的結局,可兩翼仍然完好的持盾之士還在拼死從兩面擠過來,想把楊再興夾在中間。
而女真射士哪怕楊再興大槍就在身邊飛舞,只要沒刺到身上還在堅持發箭,怎麼樣也要將這個殺女真兒郎殺得最多的傢伙,拖着一起同歸於盡!
後面又響起了怒吼之聲,就見魯達已然大步趕上,這壯漢實在沒找着什麼長大兵刃,抓了兩面牛皮帳幕疊在一起,雙手展開,就如一面厚重的擋箭簾幕一般,持着向前衝,這兩面牛皮帳幕加在一起,也足有百多斤分量了,在魯達手中就是輕如無物,他腿又長,一步抵人三步,輕輕鬆鬆後發先至,越過所有人,緊跟在楊再興身後,撞入了女真甲士的殘破陣列當中!
又是一聲轟然碰撞的大響之聲,最後從兩翼涌來的女真持盾之士倒下一片。魯達丟下帳幕,這些女真甲士就在帳幕下亂滾,魯達也不管他們,長腿一邁就撞入女真射士隊中,兩手齊出,抓着一名連人帶甲快兩百斤分量的女真射士,扔稻草一般就投出去十幾步遠!一名女真射士丟下弓箭,拔出佩刀就要和魯達拼命,突然就覺胸口一涼,盧俊義他們大隊終於跟着搶了進來,盧俊義一刀就刺入他的胸腹之間,大吼着抵着他胸口拼命朝前撞!
那女真射士除了大口大口吐着爲,無力掙扎兩下,哪裡還再有半分拼命的餘地?後面大隊宋軍戰士涌上,刀砍劍刺,爲橫溢,一時間只能聽見女真人垂死的慘叫之聲響成一片,而始終衝殺最前的楊再興紅着眼睛,一腳踢開一名擋在身前的女真甲士,也不管他的死活,抖手就將手中大槍投了出去!
在他面前,已經再無一敵,只有搖搖欲墜的斛律,大槍經天而過,由背破入,突前而出,帶動斛律身體,就將這名女真悍將,牢牢的釘死在地上,一名射了兩箭的蒼頭,手一抖弓已經落地,呆呆的看着斛律被一杆長槍釘死在地上,屍身斜掛在槍桿上微微顫抖,而女真甲士,已然被大隊敵人淹沒,只剩下一片片的慘叫聲,這蒼頭喉嚨咯吱兩聲,終於淒厲慘叫起來:“敗了!敗了!”
慘叫聲中,這個女真營地所有還倖存的人轟然潰散,比才遇襲時,更要混亂十倍,就連寥寥幾名遠離戰場的殘存女真甲士,在這一刻也開始抱頭鼠竄,這到底是怎樣一支南人軍馬?
冰天雪地中越過婁室,怕不是掩襲了數百里過來,更在大風雪中驟然破寨,以輕兵撞甲士陣列,不顧死傷,短短一刻時間,就已經摧破陣列,斬殺斛律!
敗了,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