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實在和這些武臣搞得關係太好了,他拉攏武臣的本事也實在是太出挑了,在燕地的時候,和現在朝廷異常防備的西軍帥臣,好得穿一條褲子也似,他回到汴梁受到百般戒備,也未嘗沒有和西軍帥臣關係深厚的牽累。
都門禁軍將門世家,向來都是天家鷹犬,和文臣怎麼也尿不到一個壺裡去,楊凌卻談笑間就和他們打成一團,現在還共同將生意做得不亦樂乎,要是他在三衙或者樞密要害位置上,還會如何?他們可是有調兵之權的!
如果說樑師成此前對付楊凌手段,還讓人有保全的餘地,哪天樑師成自家心下怠了,楊凌說不定還有些微翻身的機會,現在樑師成這般舉動,就是將楊凌朝狄武襄的結局上面逼去!
樑師成之輩果然是陰微到了極處之人,輕易開罪不得,一旦得罪狠了,報復起來也是兇狠無比。
寢殿書房當中,頓時一片安安靜靜口氣氛卻在暗中繃緊,連在門外侍立的小黃門的呼吸之聲,似乎都清晰可辨。
這一次趙佶思量的時間卻是很長,長得連樑師成都覺得有點惴惴而不自安了,良久良久,才聽到趙佶輕聲問道:“若是這財計,交給你樑某人營運,一年當中,當能應奉多少?”
樑師成頓時打起了精神,這就是趙信難得說出掏心窩子的實話了,趙佶實在是關注財計帶來的這筆財源,特別是在江南殘破,民心不附,東南應奉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開張的時候!
自己一番話,已經又成招起了趙佶的顧慮,雖然在趙佶看來,一切還都在掌握,楊凌也不至於危險若此一一大宋還未曾出過這般人物,以趙佶的自負聰明,更不覺得自己將來會應付不了。但是身爲君王,無論如何都得有防閒之心,但有顧慮,不用便是。
可是這位官家。卻又將錢財看得極重,方臘起事之後還保全朱緬就是明證,實在是捨不得那一大注財源,只要自己開的盤子,都過楊凌開的盤口就成!
想到這裡。樑師成就忍不住大是後悔,怎麼不去打聽一下楊凌到底開了多少盤,不過他也打聽不到就是,昨夜密探,就楊凌趙佶兩人而已,這個數宇,只是在趙佶胸中不斷轉着。
樑師成頓時激烈的思索起來,財計利益雖大,但是其間牽扯的人物也盤根錯節,都是輕易開罪不得的。特別是禁中諸位,自己寵信再深,也架不住****的枕頭風,他們這等倖臣立身靠的不是本事,權位會在官家的寵信上,一旦失寵,還不如有理財手段的蔡京,往常結交禁中諸位還來不及,哪裡敢在這利益上頭開罪他們?
皇權越重,天子身邊****親近的親信人就跟着水漲船高。這是不移的道理,大宋以往君王與士大夫共治,朝廷重臣可以呵斥禁中諸人,可以讓太后撤簾。現在趙佶身邊都是倖進之臣,雖然把持朝政,威風不下前朝重臣,卻再也不敢開罪禁中諸位了。
不僅僅是禁中,那些禁軍將門也是一般,誰和禁中沒有勾連?誰知道他們所得。有多少是獻給禁中諸位的?他們那裡,也輕易動不得。
能指望的,就是楊凌那兩成,自家說定的只有一成半,現下又生了這個變故,自己已經算是小挫威風,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
自己也曾和手下通經營之道的人估算過財計收益,一年淨利,當在六七百萬貫之間,不少都是仰仗楊凌這千奇百怪的手段才經營出來的,楊凌去後,了不得就是持平,自家還是算一成半罷,按高裡算,可以到手的不過一百零五萬貫,自家也要用許多人,而且討好官家,賠累已經太重,要是報高了,百上加斤,更吃不消。
想必楊凌此子,纔到汴梁,又是個沒家底的,怎麼也要爲自己集聚一些,能拿出一半七十萬貫應奉官家,已經算走了不得了,自家咬咬牙,報個八十萬貫便罷!
當年東南應奉局,除了花石綱等實物之外,一年現錢,頂峰時候也不過兩百餘萬貫,八十萬貫,着實不算少了!
樑師成再沒有想到,楊凌堅信只要自己還在位置,只要把持着財計經營大權,依靠着如此深厚的背兩百五十萬貫是何等概念,伐燕戰事打了兩年,耗資六千萬貫,這是供養十幾萬軍隊來回走了上萬里路,動員了三路幾十萬民夫,幾萬騾馬,無數車船,還有無數官吏在其間插手分肥才花出去的,引得天下騷然,現在元氣還未曾恢復過來。
這是大宋一年財政收入的四十分之一,風不動水不起的,就送到趙佶私庫!
樑師成在那裡思前想後,想得自己冷汗都下來了。似乎都能感覺到趙佶那不耐煩的微微怒意,低聲道:“若是交給臣來營運,一年應奉內庫八十萬貫可保。”
這句話他說得嗓子都有些抖了,以隱相之尊,竟然難得的沒有底氣,趙佶低低的哼了一聲,負手未曾說不然他爲什麼用蔡京,用朱緬?而楊凌,卻是已經證明了他在這方面上的本事。
可這老貨防閒之說,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可是關係着祖傳家的大事!
一時間趙佶咬着牙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果說禁中諸位,誰在楊凌起經營的這邊關財計當中獲益最深,那就非懿肅貴妃莫屬,官家繼位後正式冊封的先後兩名皇后,王氏生當今太子趙恆,大觀年間故去,現任皇后鄭氏,政和元年冊封,鄭氏性格簡樸,連服制都用貴妃服飾,算是禁中難得淡薄之人,可能也是因爲生爲皇后未曾誕下一子,和當今太子還有正得寵的嘉王之間也並無多少情分可言,不如以修婦德,只求將來能憑藉這賢德能穩穩的得一個太后位置就於願已足。
懿肅貴妃卻是不一樣,生下兩個最爲得寵的女兒,禁中寵信,算得上是頭挑的,但是女兒遲早也要嫁出去,沒有兒子可以撐持將來,將來也指望不上太后的榮銜。對錢財難免就看得重了一些,又得寵愛,又不會參與繼統之爭招人嫉恨。行事自然就可以肆無忌憚一些,差不多可以算是禁中諸宮當中最富的一個。
懿肅貴妃外家。在邊關財計朕盟當中就佔了足足一成股份,還有希望將來能娶着這位貴妃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爲自己後輩撈一個駙馬都尉噹噹的,將門世家也有孝敬,在邊關財計朕盟當中得了好處的將門世家。除了各自靠山之外,在懿肅貴妃這裡也難免有所點綴。
利益越大,責任也就越大,蜘蛛俠是這樣,懿肅貴妃自然也是如此,差不多就是因爲邊關財計朕盟這個而形成的巨大利益團體在禁中的爲之人,和樑師成的談判往還,也是她的心腹人在挑頭進行。
本來一切算是已經定論,和樑師成也做好交易了,靜靜等着事態展就是。虧了誰也不會虧到懿肅貴妃這裡。
孰料今日變故陡升,那個大家都準備犧牲的楊凌卻徒然生出這般枝節出來,讓這麼多有力人士議定的局面一下就翻轉了過來,官家還說要親臨軍營爲楊凌撐持。
頓時禁中外間,都被驚動,全都來打探消息,懿肅貴妃既然是禁中可謂深藏之人,來到她這裡的人自然就更多,都是和天家沾親帶故的人物,縣主成羣。駙馬都尉一串,更有來徑禁中慣了的命婦,一個二個沒個斷絕的時候。人人都是焦躁。
楊凌固然翻轉了局面,可須放着隱相不死!隱相必然要向官家處行。下甚麼說辭,官家又是耳根子軟,被大家都揣摩透卻不自知的一個人物,誰也不知道風朝哪裡吹!這關係着將來大利,站錯了位置,可了不得!
說到底。這懿肅貴妃能到今日地位,的確是一個女中能手,往來來打探消息的人這麼多,她也始終未曾亂了分寸,那些不是十分要緊的人物都驅趕他們回家等消息去,只留幾個參與此事要緊將門世家也打聽消息的人物在這裡等候,對他們就一個交代:“此事先莫焦急,今日禁中,不是輕易能了,不到最後關頭,不能輕易決斷,都在這裡靜候就是,我已通了官家左右,一切動靜,都隨時來報,什麼時候我點頭認定確實了,你們再各自去通報消息,你們且記住一點,我們既不偏向於隱相,也不偏向那南來子箭言,只是守着我輩利益不要人動就是,穩穩的坐等,誰還敢得罪了我們不成?”
懿肅貴妃一席話,頓時讓所有人有了主心骨,大家都在等着不斷報過來的消息,在懿肅貴妃寢宮當中,守着兩個出嫁的縣主,一個也有頭臉的命婦,禁中之外,還有無數精幹得用的人在等着她們傳出來的消息,這幾人就陪着懿肅貴妃說些閒話,一邊沉着氣看着懿肅貴妃遣出去的人將一個個消息回報過來,卻始終不讓她們朝外間報一句實在寢宮之中,懿肅貴妃歪在軟榻之上緊接着就是傳來消息,粱師成已經匆匆趕往官家在延福宮的寢殿,官家本來在養靜,誰也不許打擾,一聽到樑師成到來,就已然出靜和他在寢殿書房中一會。
聽到這個消息,這幾個來打探消息的人物都是相顧搖頭,這隱相寵信,當真是誰也比不了!官家要是一意孤行,今日必然會與隱相避不相見,但是隱相說找着官家就找着官家了,以隱相在官家面前的影響力,說不定一說就動,接着便是一切照舊!雖說各家利蓋不會有什麼大損害,但是總覺着可惜,楊凌經營手段花樣百出的,誰知道將來還會給各家帶來何等樣的大利,現在就只有守着這個邊關財計之戲,再沒其他生好想了。
而且隱相如此受官家寵信,插了一腳進來,誰說將來不會暗自攘奪?懿肅貴妃這般自然是不會怕的,但是有些家世略略差一些的,說不定就得出局!如此大利,誰捨得撒手?
一名心腹前來低低的將這個消息說了,懿肅貴妃也從軟榻上坐直了身子,思忖一番,****裝點的精緻的容顏上也露出一絲苦笑:“隱相當真把持得嚴密!楊凌此子,也算是盡心竭力,大出人意料了,現在想來,多半還是一場空,倒是怪可惜的,還能說什麼呢?大家將來謹守好自己那一份就是了,不要輕易被人攘奪了去。”
兩個縣主一名命婦都坐不住,起身道:“娘娘,是不是妾輩這就傳話出去,讓不必預備接駕了,風不生水不起,就當沒生過這場變數?”
懿肅一笑,搖搖頭:“何必急在這麼一時?等官家那裡傳來確實話再說罷不過總覺得,楊凌還是敵不過隱相根深蒂固,如此伶俐人,倒是可惜了”
對楊凌的評價,連說了兩聲可惜,可見懿肅貴妃論人不看其他,就看生財本事,對於一下帶給她家大筆收入的楊凌倒是有一些好感。
正感慨間,就聽見宮女通傳:“娘娘,兩位公主到了,今日卻是早。”
通傳未必,就見兩個麗影,雙雙對對,直入懿肅貴妃寢殿,前面蹦蹦跳跳的正是半熟蘿莉柔福,緊緊跟在活潑妹子後面,在人多處好似要挨着這個妹子才能壯膽的絕美少女,正是茂德公主。
兩位公主進來,先跟母親見禮,然後又和縣主命婦招呼,既然能在此處,哪怕是那命婦和天家都是沾親帶故的,宋時天家規矩,遠不如後世變態,對公主這裡更是寬容,私下見面,都是小家子稱呼,一時間頗爲熱鬧喜慶。
一個女兒太嬌憨,渾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個女兒又害羞膽小得跟小雞雛一樣,都是讓懿肅貴妃牽腸掛肚的事情。此刻見到人稍多一點,茂德公主就連話都不敢多說,忍不住嘆息一聲:“都快十八歲的人家了,還是如此,該給你揀個什麼樣的駙馬都尉我才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