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在趙佶內心當中,未嘗不對現在朝局有所失望,這些人都是他使老了的,但是這國事卻一天比一天要讓他操心,放眼過去,滿是殘破。
雖然趙佶自己都沒想到,下意識裡面未嘗沒有希望有新的寵臣冒出,換馬來協助他調治天下。再加上楊凌走通了李師師這個硬門子,趙佶下意識裡也有三分照拂一一他本來就是一個過於感情用事的皇帝。
這幾點關鍵處對了,楊凌平燕功臣,孤臣氣度,儀容風致,都順理成章的加了分,才時楊凌所請,趙佶一口應允,現在按照楊凌的心情,實在是無細想自己僥倖成的關鍵在哪裡。
未嘗不曾感慨自己命硬,但是心緒雖然略略有點難以平復,他卻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情,當下又對着曹興和潘飛笑道:“兩位衙內,時辰實在耽擱不得,還請兩位衙內快行!我稍稍梳洗一番,再佈置點事情,立刻就去去處,與諸位會齊。”
這個時候曹興才徹底反應過來,嘣的一聲,竟然原地拍掌蹦了一個高:“直娘賊,小楊大人在汴梁地位,八面來風,也盡吹不動了!”他也顧不得想這突然轉折之間的來龍去脈了,拉起潘飛要走。
潘飛猶自一副悟懵懂懂的模樣,囁嚅着問道:“隱相卻也不曾閒着,這一天的功夫,會不會再有什麼變數?”這一句話,將熱得幾乎要燒起來的曹興頭上劈頭灌下一盆涼水,讓他頓時就清醒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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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師成是何等人物?楊凌雖然僥倖走通門路,見到官家,得了這麼個結果,但是誰知道官家回到禁中,樑師成又會使什麼手段?他在趙佶心中寵信之深,在位之久,一旦力,很有可能將這一切翻轉過來!樑師成絕不可能坐看楊凌擺脫羅網,從此風光得意!
曹興立刻望向楊凌,現在這位小楊大人,已經不折不扣的成了曹衙內的主心骨,覺得任何狀況,這位小楊大人總能氣定神閒的拿出主意來。
結果果然沒讓他失望,楊凌臉上,沒有半點動容,只是一笑擺手:“這個我自有去處,隱相輕易不得翻盤,總之你們去預備接駕事宜就是,其他一切有我。”
曹興吸口氣,點頭應是,扯着潘飛就去了,潘飛還不住回頭,一副疑疑惑惑的模樣,楊凌目送兩人背影,這時對身旁一直恭謹侍立的湯懷笑道:“這兩位衙內,曹興光棍,潘飛貌似憨厚實則靈醒,將來都可一用,將門世家不是沒有有才具之人,只是大宋不會使罷了,等到再熬上十來年,也就徹底廢了。”
楊凌指點人物,湯懷就靜靜聽着,如果說潘飛曹興還有疑惑,湯懷對楊凌就從來未曾有半分懷疑,任何情況下,小楊大人總是有辦應對!楊凌同樣也沒有讓湯懷失望,笑着低聲時他吩咐:“李先生在我南薰門宅邸等候消息,你去告訴他,我這裡事情已了,一日之後,官家親臨去處,其間變數不少,請他望老公相那裡一行,現在也該這位火候看得極老的老公相出馬了再不出馬,可就遲了!”
湯懷應了一聲,掉頭便去,張顯輕捷去遠,楊凌這才站在小院當中,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在趙佶真正前往去處中間這一天的夫,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經沒有多少了,關鍵卻在別人處。
可在此刻,楊凌卻沒有多少事情脫離自家掌控的惶恐,只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運數未衰,這賊老天也要避道,此次一定會成!樑師成是在正在用早點的時候,得到事態突變的消息的,他上了歲數,又提點宮觀,未免偏向道家一流,早點都是極清淡的,用餐時候也是不言不語,只是在那裡細嚼慢嚥。
一切都已經佈置下去,只等結果就是,不必火急火燎的四下催促,這反倒是失了他隱相身份的丟臉舉動,自己幾乎已經拿出全部氣力來對付楊凌這麼一個毫無根基的此子了,難道還有失敗的道理不成?說到底,楊凌已經將他逼到接近於難堪的程度了,最後自己反擊,一定要舉重若輕,再吃相難看,那就真的是丟臉到家了。
樑師成用飯的時候,自然是不得有人打擾,幾名服侍他的小內使,都是屏氣凝神的站在四角,垂控背手,唯恐出一點聲響,此刻室外卻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突然擾動這室內清淨。
樑師成眉毛一揚,緩緩放下手中牙筷,沉着臉沒有說當下就招呼了一聲:“不必驅趕,放他進來!”不等那些小內使們接引了,就看見一個胖大內臣哭喪着臉進來,正是內諸省當中負貴天子儀仗鹵簿的一名內臣,進來就撲通一聲跪下……
他話猶自未曾說完,外間響起了更多的腳步聲,接着就是一個個內諸省有頭有臉的內使們不斷出現在門,人人都是一副晦氣臉色,看着樑師成神態慌亂,樑師成隔絕中外自然要這些內諸省的內使們效力,他們也都是樑師成使出來的心腹,沒想到天子出禁中一日,隱相佈置的一切就仝盤都翻了過來。
看似死定的楊凌又一下完全翻轉了局面!樑師成僵着一張臉,看着跪滿一地前來通傳噩耗的這些內使們,在一瞬間怒火簡直要從天庭蓋當中冒出來,這個楊凌,到底是什麼人物託生?直這般難對付!
什麼山窮水盡的地步,都能被他硬生生闖出一條道來!在下一刻,他簡直都想撇手,從此對這楊凌避道,倒不是楊凌權勢能大過他一一那還差得遠呢,而是楊凌這般怎麼都折騰不倒,運數之強,小命之硬,讓樑師成都有了束手無策的感覺!
但是這種負面情緒,對於久居上位的樑師成輩而言,只不過一瞬間的事情,激憤惶恐從來不能解決問題,頭腦清醒,冷靜應對,纔是立身門,樑師成很快就明白,定然是昨夜官家在李師師處那裡出了岔子。
不過想破腦袋,樑師成也不能明白,楊凌怎麼是在他竭力阻隔下,在短短時間內走通李師師門路,李師師再說動官家,而楊凌就用這一夜功夫,讓官家立場完全扭轉了過來!官家就是再輕易,再行事荒唐,也該有個限度罷。
而楊凌,必然有足以打動官家的要緊處!對於楊凌到底挾着什麼寶,樑師成隱隱約約的也猜到些什麼,但是要確認,也只有到官家面前,在一瞬間中,樑師成心裡已經轉過無數念頭,立刻一疊連聲的傳令,雖然說得快,卻是有條不紊。
“來人,去勝捷軍處,告訴李樞府與王正臣輩,暫緩行事,以待後命!取我朝服來,我去見官家!這等大事,豈能輕易?再遣人手,盯緊去處處,尤其是楊凌所在,看他還有沒有什麼舉動!一定將他與李師師處隔絕開來!還有相關人等,去禁中諸人處打招呼,我樑師成還在官家身邊,別看錨了火候!此刻要是有人不明白,貿然在官家處多說什麼,我樑師成可都一筆筆的記着!就如此幾條措置,備人都去忙去,再有什麼差錯,樑某人絕不寬待!”
他一聲聲號令,讓這些慌亂內使都像得了主心骨也似,忙不迭的起身各自去忙各自的,樑師成也再沒有用早飯的心思,揹着手在室內走來走去。
一衆服侍他的小內使們忙不迭的去拿朝服爲樑師成更換,在換衣服的時候,樑師成容色平靜,彷彿一切還是如常,直到小內使們碰倒樑師成的手,才現這位隱相,早就已經氣急得手足冰涼!
另一處,李邦彥對自己選定的這個恩主,李邦彥是越來越佩服,在燕地是能戰有血性,忠心之心遠諸位領軍相公,回到汴梁卻又顯出多方面的才華本事,讓李邦彥都有些目不暇接。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在汴梁留給他極小空間內騰挪展布,一點點的拓展自家的生存空間。
可是樑師成的壓力太大,蔡京又是袖手,楊凌再怎麼能掙扎,李邦彥都不是太爲樂觀,在他想來,楊凌本來就已經升遷太了,風頭太勁,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就算出外,也不是沒有將來奮鬥的餘地。
知一軍州,踏實經營一軍州,也不是將來沒有作用,唯一可惜的就是不知道在將來,對晉陽軍和神策軍的影響力還有沒有這麼大了。
在外間避避風頭,善養資望,將來大宋用兵的時候還多,一旦不利,總會想起這個平燕的楊凌來。到時候再有展布,這根基就踏實許多,但是李邦彥也承認,這不過是最好的打算罷了。
很有可能,楊凌一旦出外,那就此沒頂,再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李邦彥也想得明白,既然如此,自己還有什麼好出力的?大宋是誰也挽救不了了,自家披山林,做一個自了漢也就罷了,逃禪而去,不看這個荒唐世道就是。
和王黼一道歸了楊凌之後,從始至終,他也未曾想過離開楊凌一步,卻沒想到,楊凌時着樑師成也昂然不拒,從李師師處居然見到了官家,一時間將整個局勢都扭轉了過來!但是楊凌和李邦彥都很清醒,在和李邦彥推斷以後事情變化的時候。
也想到了樑師成必然不肯罷休,但楊凌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再難以施加對此時局勢的什麼影響力,不過楊凌不成,卻不代表別人不成,還有一個潛藏在一旁,最近安靜得讓別人都忘記了他存在的,曾經獨掌重權垂數十年,現在卻似乎被樑師成壓得擡不起頭來的老公相蔡京!
火候已經足夠,也該這隻老狐狸出馬了!
勝捷軍所在營盤與去處隔着金水門遙遙對望,此間營盤和營中連綿兵舍,都是後周時候開始收天下勁兵以爲都門禁軍的時候大興土木建起來的,這段時日,每日裡對面晉陽軍所在處熱鬧萬分,這勝捷軍所在地方卻難免有些死氣沉沉。
爲軍者,第一凝聚軍心士氣的就是能戰與否,軍譽如何,這點晉陽軍與勝捷軍比是強到天上去了。不過以前和晉陽軍相比,勝捷軍上下,不管是軍將還是使臣士卒,多是有點底子的,未嘗不曾暗笑晉陽軍這些人馬到了汴梁這等繁華地難免會覺得窘迫。
到時候也算是稍稍壓他們一頭,也堪聊以自慰,卻沒想到,楊凌拉着晉陽軍經營起這麼一個去處出來,眼看得晉陽軍所在都成了金銀流淌的地方,這一點也徹底的被這支新的不能再新的軍馬比下去,勝捷軍上下,當真是灰心喪氣。
軍心一旦墮下去,一切都不大好維持,原來王稟和李若水約束得緊,勝捷軍營伍整肅軍紀嚴整處,還勉強像個樣子,至少比都門禁軍強出去不止十倍,現在卻連這個都漸漸難以維持,每日都有多少軍將使臣不假而出,四下鑽營。
看能不能走什麼門路離這晉陽軍遠一些,調到其他軍中去,要不就乾脆回陝西去,好歹那裡知根知底,雖然與其他三鎮生分了,可是畢竟都是鄉里,低低頭怎麼也能混過去。
勝捷軍中更是意見分裂,大多數人覺得無所謂,河東軍鎮早廢,勝捷軍去也是當不了老大,頭頂上有婆婆,至於到了河東就要直面女真兵鋒,其實這個倒是沒有什麼難處,難道在陝西的時候大家不是當在西夏當面?
爲軍就靠廝殺過日子,不打什麼鳥緊,少部分卻是實在殆連場敗績嚇寒心了,奔走得更加激烈,只求能留在汴梁這安穩富貴地方,什麼差遣都不計較了,軍氣一墮,軍心再散,加上這些時日王稟李若水這兩位將主心事重重,沒有太多心思放在營伍之上,勝捷軍比才人汴梁的時候頓時就散漫了不少。
大家在營內營外,少了多少拘管,一天兩晌的胡混日子罷了。這難得輕鬆日子,卻在前兩日一下變了,王稟李若水又扳起臉來約束全軍,開始閉營,內人不礙出,外人不得入。
王稟李若水身邊親兵不斷巡營,但有犯禁八十軍棍臭揍不饒,還告誡犯者,若再遇着,就要行軍法了。
這一從嚴約束,底下人頓時就開始叫苦連天,各種猜測都無端冒出來,難道馬上就要有什麼大事生了,兩位將主才如此閉營?一點給大家料理善後的時間都不留,這是個什麼道理?有的滿心思想鑽營到其他軍中,留在汴梁的軍將使臣更是跌足!
隨着一兩天過去,閉營當中,又有確實消息傳來,王稟李若水兩位主事,正在揀選精銳,要奉樞府之名去行什麼事情,差不多就是查禁晉陽軍擅自以軍資牟利,要封了那個大家都看得眼熱的去處。
中層以上軍將,差不多都得到了一點風聲吐露,一些軍將到時候要領兵馬隨王稟李若水兩位將主行事,其他人也得在營中嚴密約束手下,不得讓消息走漏。
這般消息在營中傳出來,有的人無所謂,反正將主如何安排,聽命就是,有的人臊得慌,自家這些敗軍,如何有臉騎到晉陽軍頭上?有的確是明白人,禁軍當中以軍資牟利的,哪裡不是?
不管是都門禁軍,還是駐外禁軍,沒一個例外,現在查禁到晉陽軍頭上,無非是對付晉陽軍背後那個楊凌小楊大人,王稟李若水兩位主事,拼了那麼久,還是在這汴梁都門,選了一黨投靠。
看來投靠的還是大有力的人士,有了這般照應,大家日子應該好過一些罷?也不知道王稟得了什麼樣的好處?但爲將主,凡有好處,當得給屬下分潤纔是,這纔是爲將主的統帥道德嘛更有一些,是早就瞧着晉陽軍一路以來的風生水起眼熱,看着晉陽軍經營起去處這般厚利貪殘,摩拳擦掌的就等着隨將主行事,痛痛的要給晉陽軍一個好看,而且每日裡去處金山銀山流淌着,參與查禁,哪裡沒有順手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