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只是雙眼噴火的盯着前面戰事,心裡面只是嘀咕,“前面只是狠打,俺們狠打也罷,現下卻是按部就班而攻,這倒是正理,可這卻是俺的功績!將俺送到後面躺着,難道不想讓俺這個寸功未立之人最後得成大功?直娘賊,俺卻不怕鬧將出來!”
最後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女真韃子不斷增兵,死死堵住這條防線,不管強攻還是緩攻,都不是旦夕可下的,雖然不爽,但是下去喘口氣也罷。
將來還有的是立功的機會。話雖然是如此說,楊志心下還是有些猶疑,這一陣急攻一陣緩攻的到底是什麼個盤算?軍中說是接應蔚州軍,那蔚州軍現下又是如何了?
而小楊將主正在竭力救援,若真是如此,此間防線,看來女真韃子是要嚴防死守了,我們不得西出接應上蔚州敗軍嗎,難道這一番努力,就成虛費了?
蔚州軍一亡,小楊將主還能將出什麼手段,來挽回這個局面?楊志身在楊可世軍中的時候,從來未曾將上峰當成一回事,但入小楊將主麾下以來,聽到的都是楊凌一路走來奇蹟一般的勝利,感受到的就是身周將士對楊凌死心塌地的崇敬,不知不覺耳濡目染當中,身臨此刻混沌不清前途莫測之局的時候,也不自覺的就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了楊凌身上!
“在這裡耽擱得太久了,高寵不知道怎麼樣了,小楊將主啊小楊將主,俺們應當如何是好?”
雁門山,在上古之時,稱爲勾注山,首發自從石敬瑭將燕雲十六州割讓給遼人之後,雁門山就成了宋遼之間在河東路的分界線,也是大宋在河東路的重要防線依託。
此山外爲大同府之藩衛,內固太原之鎖鑰。根抵三關,咽喉全晉,山勢之間,可用以進兵者僅一途而已,雁門關、偏關、寧武關控扼其間,合稱三關,爲天下知名之用兵必爭之要地。
澶淵盟後。宋遼和好幾百年,邊境少聞烽火。百年下來,河東路西面與陝西諸路可稱一體的數處軍州還勉強算得上是軍伍有備,而此間哪怕是如此要害的關隘,也早就廢弛。
在與女真海上盟約之後,大宋北伐,也只是集中軍馬自河北諸路出,直指燕京,卻沒有顧及同樣極其重要的雲內諸州,甚而連這裡的邊境防務都未曾如何整備。
在真實歷史上。在雁門關以北的蔚州、應州、朔州、西京大同府等同屬燕雲十六州之故地。在宣和五年末,才由女真人名義上交還給宋人,而大宋雖然設置了所謂雲中府路,但未曾遣一官吏北上,也未曾有一軍卒北上。
到了宣和七年女真分兩路南下之際,這些漢唐故地,轉眼間又淪入女真人手中。真實歷史上大宋以鉅額資金贖燕,只不過贖回了燕地七州而已,好歹也曾經設官置守,至於雲內諸州,連這個遮掩門面的舉動都未曾有。
而在此刻的歷史上,楊凌硬生生打下了燕地諸州。又以一己之力,支撐着晉陽軍北上河東路,沿着邊地展開,相繼收復朔州,寰州,直面北面的雲內諸州。
而此時此刻,岳飛就在雁門關的關牆之上。雁門關其實並不是橫在山道當中,而是在鐵裹嶺建起類似城堡形狀的建築,在此屯兵,虎視腳下山道,在這裡駐紮兵馬,隨時可以攻擊沿着蜿蜒曲折山道行進的敵軍大隊,還有其必不可少的輜重。
寧武關和偏關,也大體就是選擇同樣地形,形制也差不多的堡寨,此處關城,設立的時侯在唐時了,那時爲防備突厥所用,宋初時侯又經過相當程度的修整,將這裡經營得金湯也似,又稱爲雁門寨。
最多的時侯,可以屯步騎二三千之數,儲備守具戰具糧秣輜重可支一年,大宋立國未久,宋遼之間圍繞此處,狠狠的打了幾場大仗。
山谷之間,猶能找到殘矢斷箭,近百年的承平歲月之後,往日雄塞雁門寨已經頹玘不少,原來包在外面的條石,都被拆去做了別的用途,露出了裡面的夯土層。
這夯土層上,都長起了灌木衰草,雁門寨內,原來可用以屯兵儲糧的房舍,也坍塌了許多,似乎還經過大火,留下一處處焦黑的廢墟,只有一些房舍還勉強支撐着,裡面住着一些人家,卻是在這裡山間種地打獵,自耕自食,號稱還有屯兵的名義,卻一點軍隊的用場都派不上。
雁門寨荒廢若此,但是在大宋的軍隊編制中,還是一層層都歷歷在冊,該管三關的都巡檢,雁門寨的寨主,乃至守軍若干指揮,有馬有步,指揮使何人,下轄都頭是誰,軍中有馬多少,有軍械多少,積儲的糧食有多少,準備的戰具有多少,全部在簿冊上都查得到,每年還佔用相當數量的應得糧餉。
但是到實地一看,卻是連簿冊上該有的一成恐怕都沒有,河東路的精兵勁卒,都大量調往西面,參與了對西夏的綿延數十年戰事當中,這簿冊上面記載的該有兵數輜重軍將,其中很大一部分自然就是空額,但是也有不少卻是頂在對西夏的第一線上,歷年建制變遷,早已不知道歸屬到哪裡。
只不過軍中行政關係,還掛在這裡,所能留下給晉陽軍的,就是這麼一個空空蕩蕩的爛攤子,幸而還有個牛皋,在遼國生變之時,大量北地民壯涌入雁門關,牛皋便是將其中有意混一口飯的人挑選出來整練,又將太原第一世家的高家二公子高寵從軍中提拔起來,高寵也是個有本事的人,祖上還是開國功臣之後,着實沒有讓人失望,現在這一點整練出的精銳都被派到蔚州去了,也不知道那邊的情形怎麼樣,也不知道小楊將主如今如何了?
岳飛站在雁門寨有些失修的關牆之上,手撫城頭那些經過數百年,已經堅硬如鐵的夯土,放眼北望,卻沒有一點因爲此處荒頹而顯出的灰心喪氣,比起在楊凌離開時侯的鬱郁,他的神色已經不知道好到了哪裡去,滿滿的全是昂揚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