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跳下馬來,深情的輕撫了一下戰馬,便將馬兒趕入河中,戰馬不斷回望,在這高粱河水之中,往復逡巡,不肯離去,哀鳴之聲,久久乃絕……
大宋宣和四年十一月十二日,環慶軍後路爲蕭幹大軍所陷,後路守將呼延灼殺至高粱河自刎死。
此戰便是宋遼百年恩怨的最後瞭解,無數兒郎便在此戰之中拋頭顱灑熱血,爲自家民族而戰,大江東去,琴心劍膽,一時多少豪傑……
環慶軍後路已然幾近全滅,可是吃下呼延灼,遼人甲騎何嘗不是死傷慘重,可是在劉延慶中軍所在,宋遼雙方攻防之戰,正如火如荼的展開。
數十架石炮,正逼營而立,將大大小小的石塊朝着宋軍營寨射而來。
自從東漢末年霹靂車出現在中國戰場以來,這等攻城拔寨的利器隨着晉末大亂之世曾經絕跡過相當一段時間。
大宋開國之初,戰陣之上還沒有石炮出現,宋太祖攻擊太原,宋太宗攻擊幽州這樣的堅城,戰陣當中,還是羽箭覆蓋城頭壓制,掩護城下挖城穴地,用撞車,衝車,雲梯車等等攻具直接薄城這樣的戰法,沒有用上石炮。
直到大宋和西夏攻戰數十年,西夏軍中開始使用石炮,宋軍當中也很快裝備了這等武器,最後纔在遼軍當中出現。
這個再度出現在軍中的攻戰之器,平心而論,遠遠不是這個時代的最高水準,粗大笨重不說。而且炮力也不強也拋射不出巨大的石塊,而且也射不甚遠,動不動就得將石炮逼近對方城池或者營寨很近。
守城從來都不是一味防守,這等笨重攻具離城池或者營寨太近,對方反擊騎兵兵馬一出擊,很容易被破毀,花大力氣打造出來卻派不上太大用場。很是雞肋。
直到百數十年後,後來崛起的蒙古西征,引進了回回炮的技術,這等石炮才真正成爲攻城利器。
可是此次遼人使用石炮。卻用得毫無忌憚,環慶軍此次逼城而來,騎兵極少,想拉出來陣而後戰,摧毀這些石炮。遼軍隨時可以用騎兵衝擊掩護這些攻具,先天就弱了一籌。
騎兵少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礙小要是環慶軍士氣足夠,忍受這些石炮和箭矢轟擊,一軍軍交替掩護着開出營寨,結陣緩緩而前,無非就是再打一場野戰而已,多傷亡一些,總能推進上去,將這些拖不走的攻具全部破毀。
騎兵就算衝擊而前,宋軍難道還少打了步兵對騎兵的野戰?
可是現在。環慶軍軍心已失,竟然沒有一支軍馬能開出營寨,結陣掩護他們的防禦體系,和遼軍做依託營寨的野戰!
後路呼延灼所部的慘敗,還有軍資器械,數萬民夫的損失,絕對是災難性的,損失是一方面。而劉延慶不許王德去援應呼延灼,放棄了他們這支守備後路的環慶軍袍澤,還有自己大半輜重。對軍心的挫動。纔是災難性的!
一支軍隊,連自己的袍澤都不去救援了,那麼身爲這支軍隊中的軍將士卒,誰還願意繼續死戰下去?
要不是劉延慶還在這連綿大營當中坐鎮督戰。要不是還指望在側翼的涇源秦鳳熙河諸軍前來支援,說不定軍心已經完全喪失的環慶軍就要放棄營寨,全軍崩潰南逃!
遼人石炮逼得極近,離環慶軍草草挖出的壕溝都並不很遠,每架石炮旁邊,都有百數十民輔兵炮手在忙忙碌碌的操作。將大大小小的石塊雨點一般的拋射向塞柵,每一枚石彈拋射出去,在遼軍陣中就激起一陣歡呼。每個人士氣都高漲到了極點。
大隊大隊的遼人精騎,就下馬在石炮後面待命,看着這炮如雨下的場合,只是摩拳擦掌,熱血沸騰。
營寨前面的壕溝已經被填出了七八條通路,眼前這個被重點攻擊的營寨,寨柵也被拉倒了四五處,塞柵缺口處左近,宋軍遼軍屍層層疊疊的滿布,每個缺口,看來都經歷了慘烈的廝殺。這幾處被打開的缺口處,胡亂的擺放着塞門刀車和各種各樣鹿砦器物。
宋軍士卒支架着巨大的防守器具,在缺口後形成第二道防線,苦苦忍受着拋射進營寨的石彈和箭雨。
遼軍當中,負責突寨的死兵,這個時候都退了下來喘息,每個陷陣兵都披着雙層重甲,手持着長大的兵刃。
吃的喝的,自然有輔兵服侍他們,爭取讓他們早點緩過氣來,再度殺上去。
這個遭受了重點攻擊的宋軍營寨,僅存的望樓之上,在拼命的舞動着旗號,向四下營寨求援,但是四處離得近的營寨,也受到遼軍牽制。
營塞當中的環慶軍人馬,也沒有冒死而出野戰的勇氣了,只是拼命的用羽箭弩機應援着被攻擊的這個營察,隨着每一刻的時間過去,這個遭受攻擊的環慶軍營寨旗號擺動得越瘋狂絕望,每個身處其中的人都明白,這個環慶軍營寨,被遼軍攻陷,只是在指顧之間!”
幾乎是逼近燕京城腳下之地,草草設立了大遼四軍大王蕭幹所在的中營,遼軍一路退讓示弱,根本未曾立下綿延穩固的營盤,除了蕭幹所在之外,幾乎全部都是野外而戰,而此時此刻,遼軍這最後的武力,又需要什麼營盤了?
無數契丹奚人渤海甚至漢軍軍將,全都頂盔貫甲,在四軍大王蕭幹所在的望樓下候命。
每個人都仰面看着望樓上的旗號,只要旗號點到了他們這一支軍馬,這些已經黑血沸騰的大遼末世將領,就立刻領命而出,直撲向宋人環慶軍的大營!
無數民夫從燕京城徵出來小運土堆石,朝着前面輸送,石炮缺少石彈,連燕京城高門大戶院牆的石基都拆了。
這些得用民夫也不分什麼身份了,在蕭幹準備最後決戰的時候,在燕京城中大索,只要是稍微看起來壯健一點的男子,全部隨軍而用,蕭幹已經壓榨出了大遼僅剩的最後一分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