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見張浚這麼來說,回身一禮道:“末將定尊欽差之言,處理完草灘渡軍務,立即來京兆府拜見欽差大人!還望欽差大人多多保證,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跨上驌驦寶驥,率領1000騎士,絕塵而去。
張浚目送着遠去的吳玠,不禁潸然淚下,他本就是個容易衝動的人,於萬軍叢中發現吳玠這個耀眼的明星,卻不能留在身邊,心中自然有點失望。
可從另外一個層面將,張浚卻是愉悅的;畢竟這次欽差陝西,他沒白跑一趟;發現了吳玠這個難得的人才。
宋朝的將領車量鬥載,可像吳玠這樣文武雙全,忠勇善戰的將領還是鳳毛麟角;何況吳玠和自己義氣相投,日後定是國家棟梁。
張浚這麼想着,心中便感到很蔚貼,流逝的的往事,竟然一股腦兒浮現眼前——
張浚是宋徽宗政和八年的進士及第,從那時起,他就知道吳玠這個傳奇式的人物。
張浚聽說吳玠是被一場大風颳到渭州的,在渭州,吳玠招安了秦龍軍、青雲軍;還和一個叫羅天的小子,將被西夏天王李良元奪去的關口礙道鎮魂關搶奪回來。
爲了和大太監童貫內定的元帥人選張子倫一爭高低,吳玠大戰武林高手武旋風;在萬歲山勇鬥猛虎,終於夢想成真。
吳玠出任西軍元帥後,很快扭轉了宋軍對西夏軍隊屢戰屢敗的戰局,將西夏天王李良元和晉國王察哥打回老家去。
西夏天王李良元極不服氣,派使臣出節遼國挑撥離間;說大夏國許配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夫人冬至一梅、仁多菱花被宋軍西軍元帥吳玠強行佔有。
耶律延禧一聽大怒,揚言給對宋朝用兵。
這時候童貫出使遼國,覺得這是除掉吳玠的最佳時機;便警告徽宗皇上,說吳玠道德敗壞,強佔了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的許配夫人冬至一梅和仁多菱花;耶律延禧準備發大軍討伐宋國;但耶律延禧也有個條件:如果能撤換吳玠西軍元帥職務,送還冬至一梅和仁多菱花,遼國不但不會出兵,還會歸還宋朝的土地“燕雲十六州”。
耶律延禧提出歸還燕雲十六州的交換條件使徽宗皇帝垂涎欲滴,因此,很快褫奪了吳玠的西軍元帥之職,但這卻是太監童貫兩面遊說的結果,童貫之所以兩面使壞,目的只有一個——將吳玠拉下馬。
張浚知道,吳玠被褫奪元帥之職後,心情是鬱悶煩躁的;心中的憋屈無處訴說時,只好回大散關操務田莊。
吳玠儘管解甲歸田,可精忠報國的職責並沒忘掉;金兵元帥完顏婁室鐵騎蹂躪關隴大地;宋朝軍隊望風披靡,宋朝州府一夜之間全都投降金國。
吳玠卻獨手陳撐天,不要朝廷出動一兵一卒,率領吳家軍兩萬人馬,在陝東與其作戰;將不可一世的完顏婁室趕到黃河以東。
而宋徽宗和姦臣童貫爲了一己私慾,褫奪吳玠西軍元帥倒行逆施的舉作,最終遭到報應。
一個“靖康之亂”,使徽宗道君皇帝一敗塗地,金兵押着他和兒子欽宗去了北國,做了女真人的階下囚。
聚書家、畫家、詩家、詞家、政治家於一身的趙佶做了女真人的俘虜,似乎才明白過來,問了自己好幾個爲什麼!
爲什麼總聽
童貫、蔡京一幫奸臣的甜言蜜語?
爲什麼要弄花石綱?
爲什麼要修那個萬歲山?
爲什麼要褫奪吳玠西軍元帥之職?要是吳玠任然擔當西軍元帥;金兵能攻破汴梁城池嗎?
徽宗拷問的爲什麼太多,但一代帝王已經心力交瘁,於貧病交加中寫下千古感傷的《在北題壁》:
徹夜西風撼破扉,
蕭條孤館一燈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
目斷山南無燕飛。
九葉鴻基一旦休,
猖狂不聽直臣謀。
甘心萬里爲降虜,
故國悲涼玉殿秋。
從《在北題壁》一詩的意境中,後世人一定會讀出趙佶的懊惱和後悔;可人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甘心萬里爲降虜的結局完全是趙佶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張浚思議着徽宗趙佶那些不順天理的愚蠢和過失,對高宗趙構便生出一種崇敬之感。
趙構是徽宗的第九個兒子,也是大宋朝的第十位皇帝;高構登基時還不到20歲,可是已經顯示出和他父親不同凡響的氣魄。
趙構皇帝還是個文武雙全的漢子,雙手能開200石的硬弓;書法作品也不亞於其父。
尤其值得稱道的是,高宗對曾經輔佐過自己的忠臣良將,總是念念不忘。
當初從金國逃回中原時,是吳玠、鄭達、鍾離味一幫忠誠良將護送他度過難關;高宗不少次在張浚面前提起過吳玠。
張浚現在是皇上欽點的欽差大臣,任務是視察陝西五路大軍的兵力部署和戰鬥力情況;倘若張浚在高宗面前舉薦吳玠出任陝西五路大軍總元帥,高宗皇上一定會支持的……
張浚正在漫無邊際地遐想,身旁的親兵衛士卻催促他趕路。
張浚這才發現,被金兵衝散的親兵衛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自己身邊,便就環顧一週,對屬下說道:“我們先上涇源路……”
涇源路就是後世的甘肅平涼地區和寧夏的南部地區;與黨項人李元昊建立的西夏政權毗鄰。
北宋時期,朝廷置涇源路經略安撫使,統轄涇州、原州、渭州、會州、西安州、德順軍、鎮戎軍、懷德軍;五州三軍。
涇源路經略安撫使曲端,字正甫,鎮戎軍人;父親曲渙,任左班殿直,禦敵戰死。
曲端3歲便以父蔭而授三班借職,這小子自幼聰明好學,喜歡文史,熱心於兵略。
靖康元年(1126年),西夏乘金人圍困汴京,乘機攻佔宋西安州和懷德軍,鎮戎軍告急。
鎮戎軍是宋朝西北門戶,如有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但當時這處要塞卻沒有守將,上級便任命曲端擔任知鎮戎軍兼經略司統制官,去鎮守鎮戎軍城。
曲端臨危受命,不辱使命,抵禦夏人,使其不能南下一步。
曲端後來多次擊敗金國大將完顏婁室,和撒離喝。
曲端威震敵膽、屢破強敵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軍令嚴明,執法如山。
他任涇源路都統制時,有一叔父在其麾下任偏將,因玩忽職守而打了個敗仗。
曲端毫不留情地將其依法處斬,然後又跪於叔父遺體前哭祭,並
親自寫了祭文,誦道:“嗚呼哀哉!按軍法斬殺副將的,是涇原統制;依人情祭奠叔父的,是侄兒曲端。伏惟尚饗!”
曲端殺敵功勳卓顯,卻是個對抗上司的刺頭兒。
王庶出任陝西六路節制使,曲端不服從,還奪了王庶的節制使印信,並拘留了他的下屬,並想將其殺掉。
吳玠曾經是曲端的屬從,但爲了保護王庶,和曲端結下樑子;曲端的內弟蓋斯里也在那一次行動中被吳玠的義弟鄭達殺死!
那時候,曲端爲了活命,對吳玠誠惶誠恐;可事後,卻對吳玠恨得要死,把不得讓吳玠死在金兵的刀劍之下。
張浚趕到涇源路,視察完曲端的軍事部署,對曲端的軍事才能大加讚賞;可是一提到舉薦吳玠爲陝西五路大軍總指揮時,曲端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堅決反對張浚的意見。
這時候張浚只是個欽差,見曲端反對吳玠出任統軍元帥,心中儘管不快,卻也無能無力。
爲了穩住涇源路的形勢,張浚還是根據皇上旨意,拜曲端爲威武大將軍,欽差大人司都統制、知渭州,想以高官厚祿委任曲端,換取曲端對自己選帥的支持!
但曲端一個巷子走到底,就是不改初衷,執意要和張浚叫板。
張浚沉默不語,曲端還將手中的偃月刀在地上一墩,憤憤說道:“吳玠只要勝了曲某手中的偃月刀,曲某才同意他做元帥!”
說着,眼睛瞪得像銅鈴,盯着張浚道:“張大人執意要讓吳玠做元帥,曲某這把偃月刀也不饒人!”
曲端的架勢,明擺着是要拼命;這真是千兩銀子也難買的二百五!
人家張浚是欽差大人,代表朝廷遴選統軍元帥;讓你曲端摻雜意見那是對你的高擡;你卻拿着雞毛當令箭;執意要左右上司的意見,真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
然而,這人世上想曲端這樣的人還真不少!這就是人的秉性,山水可移,本性難改!但曲端一根筋的秉性,最終把自己送上斷頭臺。
這時候,張浚見曲端頭碰南牆撞到底,只好咳聲嘆氣地告別涇源路,上其他地方巡視去了。
張浚巡視完懷慶路、熙河路、興元路、秦鳳路、永興軍諸路的防禦情況,離別時,吩咐各路將帥,務必於三月十八日前趕到京兆府,商討軍務事宜。
巡查完諸路大軍,已是三月上旬,距五路大軍將帥來京兆府彙集的日子所剩無幾。
張浚匆匆返回京兆府,心情卻不愉快,主要還是曲端的問題。
不能不承認,曲端在軍事上是一把好手,涇源路地處邊境,與西夏毗鄰,雙方時不時地有小摩擦發生,尤其是女真人放馬關隴大地後,西夏人也想渾水摸魚,但都被曲端給擋回去了。
曲端在涇源路設立的幾道防線,更有其現實意義和戰略意義,使西夏人不敢蠢蠢欲動。
但曲端的脾氣太二了,自以爲是,老天第一我爲二;孤芳自賞,剛愎自用一些壞習氣,在他身上表現得尤爲突出。
到爲止,張浚似乎纔敢相信,當初陝西六路節制使王庶(六路指的是:永興軍路、秦鳳路、環慶路、熙河路、興元路、涇源路),爲什麼能被曲端奪了帥印,曲端還想把他殺死,並非謠傳,而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