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日興亞院華北聯絡部《華北勞動問題概說》";滿華勞動流動統計";等資料,19341941年7月進入東北的普通勞動者人數爲300餘萬人。,
除普通勞工外,從華北輸送到東北的還有由被日軍俘虜的戰俘、抓捕的抗日軍民組成的特殊勞工,即日本所稱的";特殊工人";1942年,日軍又將";特殊工人";分爲";輔導工人";和";保護工人";。原來屬於抗日軍隊的被俘人員被稱爲";輔導工人";;被抓捕的百姓被稱爲";保護工人";。
1941年3月開始,日軍在華北強行實施了三次殘酷的";治安強化運動";,並對抗日根據地和游擊區實行瘋狂的";掃蕩";和";三光";政策,乘機抓捕抗日軍民,送到東北、華中等地區。到1942年4月,累計被送到東北的";輔導工人";4萬餘人、";保護工人";30餘萬人。
被輸送到東北的特殊勞工,大部分沒有被華北和東北的日僞勞工管理部門統計在內。這是因爲這些戰俘集中營是由華北日軍直接管理的,其輸送與使用都由華北日軍和東北關東軍直接經手。
岡村寧次與梅津美治郎達成輸送勞工協議後,加大力氣抓捕抗日根據地的青壯,數個月來從根據地強行抓走了十餘萬人,加上河南大旱逃到日佔區的民衆,終於湊夠了梅津美治郎要求的30萬勞工,隨即將他們送到東北參與築路軍事工程建設。
這批數目龐大的勞工裡有大約2萬“輔導工人”和8萬“保護工人”,其餘則爲河南饑民中挑選的普通勞工。
梅津美治郎與野副昌德的態度是:對輔導工人與保護工人要另眼對待,要讓他們吃不飽穿不暖,幹最繁重最危險的工作,直至榨乾他們身上最後一點價值,對生病的、完不成每日勞動定額的要堅決予以“處理”,毫不留情,如果這樣他們還是累不死,待工程完工後全部活埋。
春雨綿綿的下着,天地間一片溼朦朦的景色。小草已經冒頭,樹枝業已抽出了嫩芽,小興安嶺中一派生機盎然。
但這種盎然的生機不屬於正在築路的大羣勞工,他們衣衫襤褸頂着寒冷的細雨,一步一滑的肩挑手提向密林中修築簡易公路,單薄的身軀瑟瑟發抖,不時有人撐不住繁重的體力勞動而摔倒。
兇惡的監工在身邊來回巡視着,見到有人跌倒立刻上前劈頭蓋臉一頓皮鞭。
新組建的東京聯隊第1、第2大隊駐紮在築路工地不遠處,1大隊大隊長橋本四郎擡起晦暗的面孔默默無語的注視着帳篷外的夾雜着涼氣的細雨,在春色中他依然內心中愁腸百結不能釋懷。
東京聯隊自從在小興安嶺內被全殲後,一月內重建後再次在齊齊哈爾城郊遭到抗聯重創,又經氣急敗壞的石黑貞藏重建。經過數月重建工作,從其他28師團兩個聯隊抽調了一批軍官充實了東京聯隊後,總算在3月份“大體”恢復了編制,人員也達到了規定人數,但以原36聯隊中隊長,現任東京聯隊大隊長的橋本四郎來看,其戰鬥力遠遠未回覆當初之精銳狀態。
新任聯隊長齋藤1月份的時候在齊齊哈爾郊外負傷,現在只能在醫院裡遙控指揮東京聯隊的工作了,但橋本很不厚道的想到齋藤在賴醫院病牀。東京聯隊重建後不僅戰鬥力下降,士氣也大大下降。聯隊裡那些原本的“犯過錯誤”又被重新啓用的士兵失去了進取心,一派死氣沉沉充滿暮氣。
橋本想到齋藤也許正是因爲自己部隊淪爲二流部隊,從而不願意擔任這個聯隊長吧。
橋本四郎不算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他甚至沒念過帝國任何一個軍校,只是因爲天皇號召青年人爲國聖戰,正讀大學一年級的他陰差陽錯中報名參軍,竟然被錄取。此後他莫名其妙官運亨通,由一個普通見習軍官而轉正,再一路高升爲中佐大隊長,稀裡糊塗被委以了重任。以至於身邊其他通過較正規途徑晉升的人在背後都發出‘他走了狗屎運’的感慨。
看到不遠處一個勞工在泥地裡掙扎,橋本沒來由感到一絲憐憫涌上心頭。
給勞工的食物配給低的可憐,那些普通工人每天只有250克的高粱米定額,而那些特殊工人就更慘,只有200克摻雜了樹葉泥土的玉米麪或高粱米。
這麼低的配額根本滿足不了重體力勞動,以至於僅一個月時間,工人死亡達到驚人的1千多,差不多佔了這個工地上人數的一成,橋本心裡有數,這些人都是活活累死或餓死的。
這些勞工分成兩部分,一半約6千人歸一大隊監督工作,一半兒約7千人歸2大隊監督。一星期前,橋本吩咐後勤對本大隊管轄勞工增加糧食配額,不出他所料2大隊的大隊長將此事上報給了齊齊哈爾的聯隊長齋藤大佐。
齋藤發電報將橋本嚴厲斥責一頓,責備他亂髮善心擅自提高勞工食品配額,並威脅以後減少那原本可憐的數量,直到橋本承認錯誤。
橋本回電爭辯若不提高食物標準,唯恐2個月內這批勞工就要餓死光,豈不是更耽誤野副昌德將軍的計劃。
齋藤回電大罵:這不需要你操心,上邊就是這麼定的,就是要在數月內將這批人折磨致死,即使他們不餓死,最後也要被處理掉。收起你那善心吧,中國人太多了死幾個算什麼。
齋藤電文中提到爲橋本更好的領悟上級精神,特派聯隊掌旗官渡邊雄太郎前來監督執行原定計劃,希望橋本好自爲之。
現在的橋本就正心情灰暗的等待渡邊雄太郎的到來。
“報告,“保護工人”趙青山喊着要見閣下。”帳篷外一個士兵急匆匆從遠處跑回來,站到帳篷門邊對橋本四郎大聲彙報。
“嗯?趙君嗎?”橋本感覺到頭有點痛,這個趙青山是個工頭,他自己說自己原本是華北河北與山東交界處的“匪區”的百姓,被皇軍掃蕩不分青紅皁白抓來東北的。但據橋本判斷,這個趙青山肯定當過兵,而且還是個頭目。
趙青山看樣子很有威信,周圍聚集起一批勞工都看他眼色行事,橋本就順水推舟讓他擔任了勞工一大隊的隊長,勉勵他帶領勞工好好工作,待修完進山公路就可以放他回山東。
像趙青山這樣的角色在整個勞工隊伍裡有十幾個,但像趙青山這樣動不動就來找他抗議的隊長還真不多,這樣的“硬漢”如果是在2大隊木谷義雄那裡,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但橋本沒有動趙青山,除了他不願意殺人外,還擔心殺了威望較高的趙青山激起勞工拼死一搏,事情就鬧大了。橋本骨子裡不願意節外生枝。
“讓他進來。”
趙青山邁着沉穩的步子鑽進了帳篷,站住後不一刻腳底下就積下一攤水跡。
從身架上看趙青山原本長的敦實壯碩,只不過長時間的重體力勞動加上營養不良,現在身上消瘦的很,不合身的兩層單衣鬆鬆誇誇的搭在身上,臉上盡是傷痕與泥巴,只有那雙丹鳳眼還閃着“智慧”之光。
“趙君,什麼的事?”
“橋本先生,這雨已經連下了兩天了,道路泥濘不好再開工,這種天氣下根本不能將路面夯實固定,工作效率大大下降。況且這許多日來我們勞工沒命的幹活,不少人積勞成疾帶着嚴重的病情,再幹下去會出現大規模死亡事件,我想這對你的工程進度也沒有什麼好處。”
橋本四郎皺起眉頭看着這個爲勞工請命的工頭,稍稍帶點不耐煩的回道:“趙君,你想怎麼樣?”
“停工休息一天。”趙青山直視着橋本的眼睛,面無表情的“請求”道。
“你的要求太過分了!”橋本提高了聲音。
“我這也是爲你考慮。”趙青山也稍稍提高了聲音,堅持自己的觀點,“我想你們修路肯定也有工期,就算你不考慮我們的生死,但你這樣把我們的人都累趴下,或者說都累死,你短時間補充不上新的勞工,修路工程就要遲滯,這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橋本感覺自己對這些勞工夠好的了,他很不滿意趙青山的口吻,他用救世主般的口吻打岔道:“我已經提高了你們的糧食供應,你們在我的手下死亡率大大下降,狀況比2大隊監管的那批人好多了,你怎麼不說這件事!你們難道不知道感恩嗎?幾個人生了病就要求休息,這是消極怠工!我可以隨時按怠工條例把你們抓起來統統槍斃!”
“呵呵!我想橋本先生搞錯了一件事。”趙青山忽然冷下臉來,冷冷的回擊。
“嗯?”
“我不否認你比2大隊木谷那人多了一點良心,你在一個星期以前提高了給我們勞工的糧食額度,使我們餓死的人數大大少於2大隊那邊的勞工,但是你要說這就可以使我們感恩,這豈不是本末倒置奇談怪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