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晨曉之時,一騎快馬蕩破煙塵,直朝黃胤的大軍而來,聲音遍地迴響。
這個時候,黃胤已經安排好降兵,總計兵馬十四萬,正浩浩蕩蕩地一路西行,趕往旬國王宮。
蹬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便現出了一個軍士的身形,身着旬國王宮侍衛的服裝。
黃胤不在隊伍的前面,只是偏前,他的車駕上,還有秦瑤,自然要處於衆軍士的保護之中。
趙引和凡真跟隨着黃胤的車駕,關衝一馬當先,自然截下了這傳訊兵,詢問了具體的事情。
很快,他策馬回頭,到了黃胤的敞篷車駕旁:“侯爺,旬王遣使,送來了一道帖子。”
他從壞裡掏出一道做工精細的大紅拜帖,雙手遞給黃胤,臉上頗有些疑惑的模樣,欲言又止。
緩緩打開這張拜帖,黃胤看到了一段話,字跡工整,剛勁有力,顯然書寫人力透紙背,心思沉穩至極:明侯,你爲當世英豪,我輸得心服口服,欲宴請你,望不失我之望。
黃胤看的時候,秦瑤也探過腦袋,仔細看了這段話,不由得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來。
哈哈哈哈--黃胤心中讚歎,不由大笑起來,將拜帖遞給了凡真,讓他們這幾個心腹觀看。
“侯爺,千萬不要去,這李振興根本就沒安好心,他肯定是想要害你。”關衝第一個說話。
凡真微微一笑,捋了捋鬍鬚,道:“關將軍,你太多慮了,旬王此舉,只想與侯爺見上一面。”
趙引略微思索,也點了點頭:“侯爺,末將也贊同你去,但還是帶上關將軍和軍師爲好。”
“把眠長的人頭給我。”黃胤微微嘆息一聲,繼而下了命令。
很快,有軍士從後面策馬過來,拎了個木盒子,咋一看,好像還蠻精緻的,像個藝術品。
“趙引,領兵繼續前進,王宮千米之處,駐守待命。”黃胤揮了揮手,有將士牽了一匹馬。
黃胤爽朗地大笑,繼而抱着秦瑤,飛身落到馬背之上,縱馬便走,毫無懼意。
望着那漸漸消失的一匹駿馬和一對世間奇男女,趙引心中感慨:“英雄時代,造就天下英雄。”
是啊,這的確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可誰又能明白,其實也是個羣龍無首的時代呢?
對於貧窮的旬國,最奢華的建築,或許就是王宮了,可這王宮,比起阪國來,卻又差了太多。
當然,前一次的戰火,毀壞了阪國王宮的許多建築,如今正在重建之中,據說要建造成帝宮的規模,很明顯,刁威的稱帝之心,已經日漸高漲,而黃胤的戰績,正是他最大的依仗。
王宮的玉階並不長,只有九十九階,拉着秦瑤,黃胤二人走得不快,卻很穩,這是一種尊重。
在黃胤看來,李振興無疑是一位明主,至少他的軍事才能,足以匹敵趙引了。
一路之上,二人不曾見到侍衛,宮女,確切地說,是根本就沒有見到任何人。
除了一座空曠無比的王宮之外,好像也找不到什麼其他的東西了,便連一顆珠子,也找不到。
“胤哥,這個旬王,莫不是跑了?怎麼會啥東西也沒有,一個人也見不着?”秦瑤很是疑惑。
黃胤微微一笑,也不解釋什麼,只拉着她繼續前進,到了終點,這一切,都會有明確答案。
很快,黃胤進入了王宮大殿,正是平日旬王臨朝的地方,此時卻獨獨只剩下了一個人。
他便是旬王麼?從這個略微冷酷的中年滄桑漢子身上,黃胤似乎讀到了無奈和無盡的酸楚。
旬王沒有坐在自己的王位上,只是在臺階之下,席地而坐,他的面前,有一張大毯子,毯子上放了酒菜,旁邊則有一個極爲質樸的酒壺,在他身後不遠地上,還有這一把出鞘的寶劍。
見到了旬王,黃胤稍微放重了腳步,立即便傳出了聲響,極輕極輕,卻能驚動這個末路王者。
果然,旬王意識到有人來了,他不曾擡頭,只是自顧自地提起酒壺,緩緩地斟滿了兩杯酒。
黃胤拉着秦瑤也在地面上坐了下來,同樣不說話,雙方都是智者,無須太多的言語。
旬王將一隻酒杯遞了過來,似乎意識到黃胤身邊還有秦瑤,也不管黃胤是否接,就放了下來,又從身側取出一隻酒杯,同樣斟滿,然後再度遞過來,同樣是自顧自地放到秦瑤面前。
“我叔叔,已經死了嗎?”旬王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使人聽來,不免神傷。
他舉起酒杯,自顧自地一飲而盡,似乎這裡並沒有什麼主人和客人的分別,只是一家人一般。
“他是個英雄,死在了戰場上,殺了我九百一十七人。”黃胤也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隨即,他拿過裝着眠長腦袋的木盒子,輕輕地放到了毯子的一側,那聲響,讓旬王大震。
“這是眠長的人頭吧。”旬王淡淡地開口,似乎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
黃胤微微一笑,拎過酒壺,給旬王斟滿,又給自己斟滿,至於秦瑤,實則是不喝酒的人。
“他一直都很忠心,而我也將這旬城最漂亮的女子,都已經賞賜給他了,可他還是背叛了我,你的氣魄,非一般人可比。我想知道,你將哪個女子交給了他?”旬王有些無奈,又飲一杯。
“你的才華,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怕,可你卻忽視了一個道理。”黃胤的表情,嚴肅下來。
旬王擡起頭,朝黃胤望了過來,見到了這個俊美卻可怕的男子,那雙眼睛,深邃而又幽暗。
唉,此人之才,勝過趙引一籌,只略輸於我了。黃胤嘆息一聲,道:“只有得不到的,纔是最想得到的,你太過慣着眠長了,以至於他小視你了,根本就忘記了你對他的恩寵。”
“你沒有給他美女?”旬王有些疑惑,在他看來,不施美人計,黃胤一時難破自己十萬大軍。
“我只是給了他一幅畫,畫像本人,便是阪國第一美女蕭嫣,即將會是趙引的妻子。”
“你本來可以調虎離山的,爲何卻要硬拼我叔叔的五萬兵馬?想來,你應該也損傷不少。”
呵,果然是兵法大家,單論用兵,這旬王已能算是名將之流了。黃胤也盡飲杯中酒,道:“你不應該做王者,更應該做一個當世一流的名將,若是你親自領兵,足以與我周旋數月之久。”
“唉,我的兵馬,卻成了你練兵的工具,也不知是我的榮幸呢,還是我的悲哀呢。”旬王拎過酒壺,斟滿了兩杯酒,之後第一次舉杯敬黃胤,臉色平靜,好似不曾經歷失敗。
兩人喝下這一杯,黃胤道:“我還有一道最大的計,不知你可曾看出端倪來?”
還有最大的一道計謀?旬王疑惑了,他雛起了眉頭,苦苦思索,好一陣之後,他才一臉的震驚,繼而便是無奈的落寞:“原來,那些謠言,是你派人傳播的,你正是要耗幹我的錢糧。”
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天長笑起來,眼中卻滾出了豆大的顆顆眼淚,如玉珠一般,淌到地上。
“當真是可笑,方纔我還以爲是你狂妄,我自信若親自帶兵,足以抵擋你一年以上的,此時看來,你纔是蓋世奇才,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將帥,李某佩服。”他停止落淚,拱了拱手。
“李兄,放下執念,隨我征戰天下吧,你的才華,應該綻放出璀璨的光亮,映照一個時代,成就輝煌的歷史。”黃胤終究想要試探旬王的心意,他有些猜不透這個聰明人的想法。
“明侯,我雖不知你爲何甘願爲刁威那個不算明智的王者打天下,卻能看得出來,他當不了你的主公,或許,幾年之後,帶你羽翼豐滿了,就是你飛龍在天的時候了。”旬王微微擡頭。
“李兄,我已明白你的心思,但你何苦如此,你若不願與我攜手,我也可放你離開,這天下之大,自然會有你馳騁的地方。”黃胤心中不忍見旬王尋短見,忍不住再度勸說。
旬王嘆息一聲,臉色逐漸堅定,很快便重現了他王者的氣勢,竟好似一把利劍,隨時都能洞穿任何人的胸膛:“明侯,你捫心自問,似你我這般人物,會甘心做別人的臣子嗎?放眼當今這天下,又有幾人,能夠駕馭你我這般人物呢?我自嘆不如你,卻也不爲人臣。”
頓了一頓,他的臉色,重又回覆了尋常,似乎還是那個落寞的滄桑男子:“明侯,今日這頓酒,是我平生最愉快的一次,若有來生,我定要與你爭霸天下,今生只能含憾而終了。”
旬王背過身去,抓住了那寶劍,提着寶劍,緩緩站了起來,黃胤二人,也隨即站了起來。
“旬王,你是個男人,跌倒了,就應該再爬起來,而不是徹底地結束。”秦瑤突然出言喝斥。
旬王望了秦瑤一眼,繼而凝視着手中的寶劍:“以我眼光,方今天下,有兩人,天下英雄,無人可敵。一人是黃郝,一人是黃胤。我活着,只會徒惹傷感落寞,不如死後永恆靜思。”
秦瑤還要再勸,卻被黃胤阻止,這個時候,勸得越多,便越發不尊重這個少有的英才。
劍,終於被揮動了,一抹血光濺灑開來,染紅了大殿金柱之上的金龍,莫民地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