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兒,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柴瑞永遠最關心柴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的異常。
柴芯來不及解釋,因爲她看到柳龍正在車駕旁,一臉恭敬地說着話,明顯是在介紹前面的岔口情況,她急忙就策馬到了車駕旁,禮節都忘掉了,直接就大聲道:“公主,無論葫蘆口的路有多麼的近,都萬萬不可以走那條路,否則定然遭遇覆滅之災,絕無倖免。”
車駕沒有聲音傳出,倒是柳龍將目光落到了柴芯的身上,任誰都能看出,那時懷疑的目光。
“柴姑娘,柳某問你第一個問題:從官道走,我們需要多久的時間?從葫蘆口走,我們又需要多久的時間?”柳龍的聲音有些冷漠,也有些犀利,像是在審訊犯人一般。
柴芯明白柳龍懷疑自己,難免有些心灰意冷,卻也不敢妄自尊大,只好立即回話:“走官道,最快也需要十數個時辰;走葫蘆口,最多也只需要五六個時辰。”
柳龍點了點頭,他是軍人,而且是將領,自然也是先就瞭解了情況:“再問你第二個問題:剛剛那座無名大山之處,根據時間和落下石頭的數量,以你觀察,匪軍有多少人蔘戰?”
糟糕,這對手算無遺策,把我的路全都堵死了,柴芯暗暗叫苦,嘴裡卻在很順暢地回着話:“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剛剛一戰,流芒澗的千餘土匪,應該近乎全部都參戰了。”
到這時,柳龍的臉上,現出了自信的神色,他終究壓過了這個小輩,這個所謂的足智多謀的女娃子。同一時間,那凱惠則是冷笑一聲,顯然也明白了柳龍的意思,有些小視柴芯了。
“柳某再問你第三個問題:如果走官道的話,你能保證,接下來的一天裡,我們就不會再遭遇土匪或是其他刺客的攻擊了嗎?”柳龍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一個比一個難纏。
柴芯被柳龍咄咄相逼,柴瑞也幫不上忙,只是惡狠狠地望着柳龍,偏偏柳龍雖不是什麼城主,卻也是一方大將,費笑言身邊的紅人,根本就不買他的帳,甚至不朝他望上一眼。
柴芯有苦自知,她就算再聰明,也不敢斷言就不會有蟊賊生事,面對這一問題,她只能搖頭。
柳龍很滿意,至少他自個的虛榮心得到了完全的滿足:“第四個問題:賊兵全都在後面,葫蘆口路近,道路又狹窄,根本不可能躲避,我們全速前進的話,賊兵能飛到我們前面去嗎?”
柴芯無奈,只能再一次的搖頭,心裡卻是越發小瞧柳龍,覺得此人難逃葫蘆口一死。
就在這種敏感的時刻,車駕裡終於傳出了宣然公主的聲音:“柴姑娘,你連番算計失誤,此時又不敢保證走官道沒有危險,爲何還要屢屢阻我前行,須知葫蘆口才是最快的路徑。”
唉,廖盡人事吧。柴芯心中想着,只好行禮,道:“公主,這些土匪之中有高人存在,算無遺策,正是想要離間你我,更要將隊伍引到葫蘆口,在那最狹窄的位置,一舉殲滅。”
“你什麼都知曉,爲何此時才說?莫非你與賊首竄通好了?”宣然公主的聲音無比的冷淡。
嗆—許多將士的刀劍盡皆出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柴芯的身上,凜冽的殺意讓人心驚。
柴瑞大驚,立即策馬到了柴芯的身旁,將手一揮,來自黃城的精銳軍士也立即拔出刀劍相向。
不好,公主原本只是猜疑,爹護我心切,這一舉動,反倒讓我們落了口實,有理也說不清了。
柴芯大急,趕忙扭頭對柴瑞道:“爹,快讓衆軍士放下武器,女兒身正不怕影子斜。”
柴瑞可以不聽任何人的話,卻很是順從自己的獨生女兒,立即揮手,示意衆將士收回兵器。
“此情此景,如刀在喉,柴芯,你還有何話說?”宣然公主的聲音越發冷漠,殺機頓顯。
柴芯反倒一點兒也不擔心,這公主再怎麼權重,終究是在異國,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平民百姓,她不敢說殺就殺,最多不過是心中惱怒,無可奈何之下把自己趕走,免得耳邊聒噪。
“公主,黃城之時,我父女二人,可謂是盡心盡力保護你的安全,今日你怎麼能懷疑我們的忠誠?”柴瑞很不高興,連帝君都還要給他三分薄面,宣然公主卻是咄咄逼人。
宣然公主的口氣似乎稍微和緩了些許:“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前路艱難,我不得不防。”
“公主,不論你是如何的懷疑我,我都還想獻上一策,希望公主能夠採納。”柴芯終不甘心。
車駕無聲,宣然公主沉默,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淡淡開了口:“你說吧,我在聽着。”
看來,即便我說了,多半也是無濟於事,柴芯雖然明白,還是道:“公主,前方兇險莫定,後方匪寇橫行,爲今之計,既然公主不願走官道,不如就地紮營,派人先去前方,沿着葫蘆口探路。若是一路無事,便直往重央城搬救兵,然後帶兵從官道返回;若是一日之後不能回,則證明葫蘆口有埋伏,不如走官道,即便有危險,卻不會致命,或是傷及公主你。”
這話本來是很有道理的,也是很切實可行的措施,宣然公主笨已經有些意動,猶豫不決,偏偏最後聽到了“受傷”二字,這一下便怒氣橫生,對那計策也完全不予考慮了。
這個柴芯,也太過無禮,太過武斷了,我額頭上的傷疤都還疼着,她便敢保證我不會受傷。
“柴姑娘,我可以認爲,你這是在詛咒我受傷,詛咒我身死嗎?”宣然公主的聲音再度冷淡。
罷了,對方終究是摸準了宣然公主的性子,此時公主完全不再信任我,更是處處排斥我。
“唉--”柴芯長長嘆口氣,說不出的落寞,接着道:“既然公主容不下我,我便返回黃城了。”
柴芯策馬便走,半分沒有遲疑,但速度卻並不快,一個謀士,終究希望自己的計謀會被採納,而不是胎死腹中,空留遺憾。她也一樣,她極其希望會聽到宣然公主挽留的聲音。
“公主,芯兒一人回去,未免危險,我心亂如麻,恐怕會耽擱公主,不如返回黃城,追捕前番行刺公主的黃郝等逆賊,也好順道保護芯兒。”柴瑞立即策馬近前,向宣然公主請辭。
“城主是先天高手,有萬夫不擋之勇,怎能就此回去,理當護我車駕,共赴重央城。”宣然公主不喜柴芯,連帶也不喜柴瑞,但柴瑞實力高強,她雖惱恨黃郝等人,卻有些捨不得放手。
柳龍有些不悅了,宣然公主這話,好像有些瞧不起他和凱惠一般:“公主莫憂,有我與凱將軍在,縱然土匪千萬,也不可能能危及到公主半分。”
宣然公主一想,倒也是正理,反正她也不喜歡柴瑞,眼不見爲淨:“也罷,柴城主自便好了。”
不似柴芯般多愁善感,柴瑞如蒙大赦,立即策馬疾行,快速追上了柴芯。
“寶貝兒,既然離開,你爲什麼如此緩慢?”柴瑞一臉的關切。
感受到來自柴瑞的炙烈情感,柴芯展顏一笑,不再掛懷被委婉驅逐的事情:“爹,我從沒和你賽過馬,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你我比試一番,看誰的騎術更好,如何?”
“好,哈哈哈哈--”柴瑞大笑,先就縱馬疾奔,瞬間超越到了柴芯的前面。
“好哇,爹你也耍痞了,看我如何追你。”柴芯咯咯直笑,竟是無比的歡愉,同樣縱馬疾奔。
這一刻,留給柴芯的,不再是挫敗後的難受,而是享受親情的歡愉。
那兩人兩騎,在官道上馳騁,帶起煙塵,驚動鳥獸,微風之中,流淌着歡快的笑聲。
一棵茂密的大樹之上,十三和紀元藏於樹葉之中,紀元關注着護衛隊,十三則關注着柴芯。
還好,他們父女都走了,我也安心了,想來,她此時雖然歡愉,但心中多半難受至極。
呵,將來有一天,要是她發現,今天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不知她是會打我呢,還是會罵我?
那英姿颯爽的背影,讓十三一陣失神,他的手探入了懷中,緊緊地握住了那淺藍色的手絹。
彷彿回到了數日之前,彷彿回到了那個夜晚,彷彿回到了黃城的北城門,彷彿柴芯就站在他的面前,用那略帶着期盼的語氣,用那天籟一般的聲音留下八個字:“天涯路遠,君當珍重。”
“天涯路遠,君當珍重。”十三喃喃自語,聲音很小,小到細不可聞,連紀元都沒能聽清。
“小兄弟,你嘮叨什麼呢?”紀元有些意外,他以爲這少年高人,行事古怪莫測。
“沒什麼。”十三自然不會說出來,只是淡淡回了句話,那抓着手絹的手,也伸了出來。
“哈哈,小兄弟,快看,那些糊塗軍人,果然朝着葫蘆口走了。”紀元的聲音有些激動。
十三立即望了過去,果然見到宣然公主的護衛隊正朝着左邊的道路進發,正是葫蘆口的方向。
“好,大事可成。”十三大喜,不經意間,伸手隨意地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