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對於炎黃4555年的中國來說,怕是沒有這兩個句話更能震驚天下,曾經爲滿人奴役的漢家河山,幾乎是朝夕得復。
在幾個月前,天下還是紛亂不亂,當時還有士子在那裡言道着何爲正統,但現在,隨着竊據江寧的“教匪”及其“匪酋”的覆滅,加之數省先後降漢的大好時局,使得爭論嘎然而止。
短短几個月間大半河山光復的現實,對於國人來說,這個過程來的有點兒突然,甚至於有點的太快,以至於在短期內,很多人甚至都無法適應這種變化。
甚至在江西、四川的山區之中,面對官府要求剪辮子、蓄髮的官令時,顯得有些無所是從,他們不知道應不應該減下那象徵着奴役與屈辱的辮子。
面對這種無所是衆,人們哀嘆着漢族的被壓制,憤惱着滿人奴役時的殘蠻,渴望着“光復舊物”。漢家河山匡正之後,那“重見漢官威儀,峨冠博帶”自然也就是瑞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是一種政治正確,辮子、馬褂這一切都象徵着奴役,象徵着滿清對國人的奴役,要廢除!
“重見漢官威儀,峨冠博帶”——爲了實現這一目標,大漢都督府發佈了裝定製的書籍,不僅規定了發冠式樣,也對漢服的基本樣式、板型尺寸、製作工藝、配件圖片等等詳細列出,以方便民衆和官員們按圖索驥,找自己心儀的裁縫製作出令人滿意的衣服。
一如的當年朱元璋盡廢“蒙服”、“蒙俗”以恢復漢家傳統一般,在這種政治正確下,包括馬褂等滿清的習俗首先在江南被廢除,在恢復漢制與人們的習慣中兩者的衝撞間,在這片大地上上演着,而在南京這座新興的國都中,更顯其形,在南京這個因上萬名軍政官員的存在而令人們“有重睹漢官威儀之感”的城市,往往從衣着,就可以分出官員們的不同。
在這裡既可以看到那些穿着漢式官袍官員,人們看到了漢式的“峨冠博帶”,同樣也能夠看到那些青年官員穿着仿軍裝的新式服裝,這種新式服裝,無論是常服、或是禮服都採用收腰修身的設計,凸顯出穿着者的體態美,而且絕大多數人都是直接在成衣店定製,合身的衣着穿着這些官員身上,到是讓這些年青人帥氣許多,再加上定製的幾種新式的髮型搭襯,更是顯出青年人的精神。對於那些年長者來說,他們很難習慣新衣的硬領以及軍人式的領釦,對他們來說,寬鬆的漢服反倒更受歡迎,“重睹漢官威儀”反而在這些年長的官員身上,得以重見。
新與舊,傳統與現代在南京奇妙的上演着。
或許,在某種程度上,這也象徵着這個國家正在發生的變化。這種變化是如此的奇妙——古典與現代,過去與未來,復古與振興,總之,現在這個國家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應對着着這個“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正像數天前,南京的人們仍用自己的方式去迎接新朝的來臨——中華帝國的到來。
人們正在適應的變化不僅僅只是服裝上的變化,還有年號上的變化——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這裡的人曾經了邪教的僞號,亦曾歷了炎黃紀元。
在新皇登基之後,新朝的年號亦隨之制定,通常按中國的習慣都是朝中的儒臣預先擬定幾個備選年號,而後呈奏新君從中選擇其一作爲正式的年號,但是新朝的年號卻是一個例外,它是由朱宜鋒本人創制的。
開宏元年!
這是朱宜鋒創制的年號,朝中的衆員似乎能夠理解這“開宏”之意,不僅僅只是“開創宏圖之業”,更重要的“宏”通“洪”,有着“重開洪武之世”的含意。
或許,新朝的國號行以“中華”,而未繼承“明”,但其年號,無疑是在告訴世人,新朝與大明的關係,當然,這不過只官員們的臆想罷了,他們並不之知道的是,對於選擇這個年號的人來說,他之所以選擇其,原因非常簡單,僅僅只是爲了“開創一番宏圖霸業”。
“宏圖霸業……”
於下關的碼頭上岸,乘坐着馬車朝着南京城駛去時,坐在車上的曾國藩的嘴脣輕動,道出了這麼四個字來。
在從電報中得知皇上選定了“開宏”作爲年號之後,他就立即想到了這四個字,在他看來,這正像當年高皇帝選擇了“洪武”一樣,盡顯其豪氣。
而且在曾國藩看來,皇上將要開創的,肯定將是一番“宏圖霸業”,而決非是外界想象的“重開洪武之世”或者說“重開大明日月天”。
實際上如果用這種眼光來看待這位皇上,那根本就是小瞧了這位中華朝的開國之君,若是他想“重開大明日月天”,又豈會用“中華”爲國號?
或許在過去的幾個月裡,他一直謹小慎微的當着這個江西巡撫,但從清降漢之後,他卻得已知曉許多府中機要,可以用一種更直觀的角度去看這位陛下,自然也知道,那位不過只有二十三歲的皇上,其志極大。
皇上只有二十三歲!
此時曾國藩絕不敢因爲其年齡。而小看這位起於草莽的皇上,在他看來,或許這正是新朝將來安穩的保證——皇上年青,意味着皇上還有數十年壽辰,到時候,如張亮基、駱秉章者無不是已經仙去或者致仕。
皇上自然不需要像高皇帝一般,用殺功臣的方式爲儲君鋪路。這意味着,將來所有的大臣,都可以善始善終,與其做一世的君臣。
“至少不需要擔心自己被賜鵝吧……”
這個有些大逆的念頭不過只是一閃而過,而後曾國藩只覺後背一涼,他立即意識到自己的逾越之處。這根本就是大逆之念,若是擱在大清朝開國那會,但就是這麼一想,估計就要身死族滅!
我是漢臣、我是漢臣……又一次曾國藩在內心對自己說道,似乎是在勸說着自己的接受現在的身份變化。現在的他身上穿的並不是青色的清式一品官袍,而是一件普通的漢式深衣,作爲一個理學信徒,在幾個月前,他作出了一個,影響終身的決定——降漢!
降漢!
看似簡單,可對於曾國藩來說,卻是在猶豫數月之後,方纔做出的決定,最終促成他作出這一決定的原因非常簡單——他不希望將來於老家湘鄉被人“勒名於碑”。
那石碑可不是什麼好名——在安徽光復之後,如明末降清漢奸阮大鋮者,雖說因他的籍貫出現了“桐城不要,懷寧不收”的情況,但漢王仍然令其於兩地將共名“勒名於碑”,於碑上盡道其漢奸之行,以警示後人。而如福建的洪承疇、施琅等人無不是於其鄉將其名其罪勒碑示人。
對於曾國藩來說,這可以說是最致命的一擊,他害怕自己的大名也如那些明末降清的漢奸一般,被列爲“漢奸”,於城鄉門前石刻其名,甚至在其墳塋墓碑上亦刻上“漢奸”兩字。這可不僅僅只是臭名於史書,畢竟史書只有少數人看,但勒名牌上,卻可讓四鄉皆知。屆時必定是四鄉皆以其爲恥,其族人亦會以其爲恥。
面對這種“威逼”,曾國藩在一番權衡之後,做出了他的選擇與決定,而這不僅僅避免他會成爲漢奸,而臭名遠揚,同樣也保住了曾家的榮華富貴。在他降漢之後,漢公對他倒也算信任,仍然任他爲江西巡撫,直到幾天前,隨着一紙電報的到來,作爲江西巡撫的他被調至中樞,雖說未告知新差,但進入中樞,也算是位極人臣了。
對於曾國藩來說,在接到這份電報後,他幾乎是立即將江西政務交予他人,然後立即乘火輪船來到南京,其間甚至連一個時辰都不敢耽誤。爲人臣的他非常清楚,現在自己的一舉一動,直接關係到皇上的信任與否,同樣也關係到曾家的將來。
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或許用這句話來形容曾國藩,到時再正確不過。在其降漢之後,他立即裁撤江西勇練,同時還把命九弟等人帶着兒子以求學之名去了南京,求學是假,做爲“質子”是真。
當了滿清的多年忠臣之後,曾國藩知道自己必須要用一些舉動去爭取漢王的信任。他不能像四川總督一樣,用近兩萬條人命去換取信任——因爲他沒有這個機會。
所以,他只能通過其它方式去爭取信任。
遣兄弟、兒子來南京是爲了取信,而火急火燎的趕到南京。沒有流露出絲毫眷戀之意,同樣也是爲了取信。
現在,當乘着馬車朝着南京城駛去時,作爲開宏元年第一個離開地方進京上任的封疆之吏,想到自己還不知道會有何差遣,曾國藩不由顯得有些忐忑不完,因爲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那位剛剛繼以大統的開宏皇帝。
“哎……”
閉上眼睛,曾國藩長嘆了口氣,在他抵達南京的時候,天色已經稍晚,在馬車進入南京城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路燈亮起,在馬蹄聲中,心有所思的曾國藩,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天黑,直到馬車停下的時候,他才注意到天已經黑了。
馬車在掛着曾府匾牌的府前剛一停穩,站在馬車後面的荊七便跳下馬車去敲門。
“誰啊,誰啊……”
在大門傳出一陣湖南話時,荊七便衝着門在喊着。
“可是六叔,是我荊七!”
荊七跟隨曾國藩多年,門後的門房一聽他的聲音,在開門時驚詫的說道。
“荊七,你怎麼來了,老爺呢?你來了這,誰在南昌陪着大爺?”
像素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曾六突然壓底了聲音說道。
“老七,是不是大爺那邊有什麼交待?”
對於聽過不少戲的曾六來說,他把荊七的到來,當成了一種變故,是大爺的一種變故,儘管已經適應了這種安生日子,但畢竟他是曾家的人。
不過曾六的話音剛落,有些緊張的他就看到馬車的車門打開了,然後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是一位穿着漢家深衣的面貌削瘦人,曾六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這人就是大老爺,他連忙跪下見禮。
“小的沒認出大爺,還請大爺恕罪!”
“好了,曾六,免了吧!”
曾國藩免了僕人的禮,在等着僕人打開正門時,進入這個位於南京的“家”時,他又問道,
“老九可在家?”
他口中的老九是九弟曾國荃,兩個月前,降漢時,他即命九弟帶着兒子來了南京,這宅第正是他到達南京後置辦下來的。得虧現在南京城內房屋極多,所以這房子倒也不貴不過只是幾千兩,憑着這幾年的積蓄買下這處房子倒也沒有什麼負擔。
“回大爺,九爺現在正在兵部,這陣子一直是早出晚歸的,小的這就去讓人去通知九爺去!”
曾六正準備吩咐其它人去通知九爺,大爺來了南京時,曾國藩立即阻止道。
“現在江山尚一統,滿清尚竊據北方,老九於兵部爲皇上當差,要以皇命爲重!”
曾國荃來到南京之後,被漢公安排進兵部當差,而且是出任要職,絕非一般閒差,這一安排着實出乎曾國藩的意料,也正因如此,他亦能從這一安排中感覺到皇上對他的信任,儘管並不知道皇上爲何如此信任自己,但曾國藩卻知道,這時應該以何爲重。
曾國藩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在說話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站在中華朝的一方,把自己那視爲中華朝的臣子,或許這種轉變,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當然也有可能這是刻意而爲,習慣了,自然也就成了自然之事。
大爺這麼吩咐了,做下人的自然也不敢再說什麼,走進了曾府的大門,見兒子未迎出來,曾國藩便詫異問道。
“少爺呢?”
按曾家的規矩,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下人去通知兒子來見禮了,直到現在兒子還沒有過來見禮,顯然有些不太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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