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依如往日一般,朱宜鋒起的很早,對此,朱家的人已經見怪不怪,自從少爺“死而復生”後,幾乎每天都是如此。
走出家門後,朱宜鋒便往江畔的方向走去。先是快步走,然後又是慢跑,在“上一世”他並不怎麼注重自己的身體,而現在,“宿主”命之將絕時的“不甘”,總是不斷的影響着他,以那種對死亡的恐懼,使得他開始注重自己的身體,每天快步走、慢跑十幾二十公里更是雷打不動的鍛鍊方式。
這個時代的空氣可……真新鮮!
清晨的江畔,瀰漫着江霧,在江邊慢跑的朱宜鋒不禁感慨着這裡的空氣,每一個地方都像是氧吧一般,當然城市是外例外,這後世城市的整潔衛生不同,這個時代的城市是髒亂不堪的,也正因如此,纔會催生富人們“平時居鄉,亂時居城”的生活習慣。在太平之時,鄉下的環境,反而勝過污物遍地空氣瀰漫異味的城市。
“已經去兩天了,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到寧波了吧……”
一邊跑步,朱宜鋒一邊想着習之墨一行是否抵達寧波,到了那,他們能否把東西都賣掉?還有就是樑文佐他們的下手又是什麼?
諸如此類的念頭在腦海中一一浮現時,朱宜鋒經過江邊的一片蘆葦蕩時,這時,突然從蕩中闖出兩個人,不等他反應過來,一個悶棍便打在他的頭上,另一個拿麻袋往他頭上一套,人便被裝進了麻袋裡。
一處破舊的碼頭倉庫草棚內,門前站着幾個苦力打扮的壯丁,十幾個苦力站在棚內。
“大當家的,這人醒了!”
“嗯……”
強忍着頭痛,睜開眼睛,朱宜鋒詫異的看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什麼地方?
他們又是誰?
瞧着這些人腰間別着的匕首短刀,瞬間,他的心底便像明鏡似的——又碰着土匪!
當真是倒黴催的,別人穿越都是碰着美女才子的,自己特麼光和土匪扯不清了!
“喲,朱少爺,你醒了!”
因爲知道對方跑不了的緣故,他們倒也沒綁着朱宜鋒,只用一根繩子隨意的綁着他的手,以防止他反抗。
也許是武昌之行幾番生死考驗錘鍊了心智,現在朱宜鋒的神情倒是極爲鎮定,他只是微笑着看那幾個人。
這會那位大當家的湊過來,這人三十七八歲,也許更年青一些,他的額前長着寸長短髮,一副濃眉,黝黑的臉膛卻是帶着笑。
“兄弟,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聽他這麼一問,朱宜鋒倒是笑了起來。
“爲了財唄。有話就說吧,能答應我就答應,我答應不了的,你宰了我也沒用,再說了,全上海都知道,我的貨都壓在倉庫裡,賣不掉,賣了也是虧死,所以,若是弟兄們若是手頭緊,我甘願奉上一千兩的茶水錢。”
既然被土匪綁了票,那便不能怕。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說其它的總歸不智。
“好,痛快!”
壯漢又向前走一步,他一咧嘴露出了那一嘴的黃牙。
“可,兄弟,我劉麗川也不是見財眼紅的人,沒辦法,欠着旁人的一個人情,這人情總得去還!”
劉麗川?
這名怎麼那麼熟悉……看着面前這位面膛黝黑的漢子,突然朱宜鋒想起年底的大事件-小分會起義!領導起義的可不就是劉麗川,難道說就是眼前這位?
他欠人情,所以纔要綁自己的票,而且圖的不是財?那個圖得是?
“所以,今個,讓兄弟你死個明白……”
什麼!死個明白!
瞬間,朱宜峰的心頭便是一緊,他在說什麼?
“嗨,弄了半天,原來不是圖財,原本是要命,哥,既然要讓兄弟死個明白,那就告訴我,是誰要小弟這條命。”
瞧着面前這人並未露出懼色,劉麗川在詫異之餘倒也挺高興。
“兄弟,一看你就是個明白人。咱弟兄們也是受人之託,這命,也不是非要不錯,事兒很簡單,十萬兩!怎麼樣,你只要你家裡出得起這個銀子,我就放了你。你痛快,我也痛快。怎麼樣?”
十萬兩!
真虧你他孃的能開得出這口,若是沒有來到這個時代,朱宜峰當真以爲這年頭就像那位祖上弄出《明史》案的“大俠”於小說中所寫一般,伸手便是十幾二十萬兩的銀票,一條近八百噸的西式帆船,也不過二萬兩。現在他一張嘴就是十萬兩!
雖說心知若是賣掉倉庫裡的生絲,可以輕易拿出這筆銀子,但朱宜鋒卻裝傻道:
“大哥,這事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邊的人給眶了你。他們那裡是讓你還人情,分明是給你出難題。你想呀,我就是在做小買賣的,前陣子還差點破家了,就是現在破了家,也拿不出十萬兩這麼多銀子,再說,大哥,你看我,看我這樣,像是能拿出十萬兩銀子的主嗎?”
朱宜鋒的話聲一落,旁邊立即有人怒聲吼道:
“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怕!”
用力點頭,說出這個字後,朱宜鋒又搖頭說道。
“可我真的沒有那麼多銀子,縱是這白刀子捅了進來,也捅不出銀子吧!”
“嘿嘿,你小子,沒有一句實誠話!”
劉麗川用他帶濃濃的廣東腔笑道。
“別以爲我們不知道,我們可都弄清楚了,前幾天,你剛弄來了將近兩千件生絲,這上海的絲價暴跌,就因爲你小子的那些絲貨,別的不說,就是那些絲貨你往外一放,最起碼也值個幾十萬兩銀子!”
劉麗川全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那邊早就和他交了底,莫說是十萬兩,就是二十萬兩,這人也能拿得出。
“生絲是有,可劉大哥,你也知道,這麼大的生意,又怎麼可能是小弟一個人能幹得起的,那些絲貨,剛回到上海就分成十份了,小弟自己的,也就一百多件,就是全賣了,能賣幾個錢?……”
聽他這麼一說,劉麗川先是一愣,旋即整個人陷入沉默之中,他看着面前肉票,心下反覆思索着他話,這倒也不是沒可能,近兩千件生絲,最少也值七八十萬兩銀子,就朱家的那個家底,能拿得出那麼多銀子辦貨嗎?
“哼,你以爲我們不知道,那生絲都在你朱家的倉庫裡!”
瞧見大哥似乎被這人會說動了,一旁站着的尤新正倒是個直腦子,他隨手抽出尺長的短刀,猛的往朱宜峰的脖頸上一架,刀身用力的同時,嘴上嚷嚷着。
“大哥,別聽這貨瞎擺擺,直接殺了乾脆,反正活人死人都是銀子!到時候割個耳朵,讓他們家拿銀子贖人!”
家裡邊,因爲早已過了飯點,見少爺還沒有回來,心急如焚的徐靈芸在派出人去找之後,便站在街邊朝遠處看着,全是一副望穿雙眼的模樣。
李子淵更是急得來回踱着步,這幾天他一直在張羅着買船的時候,今天原本就準備敲定這件事了,可誰曾想,臨了卻出了這麼一個亂子。
現在東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他又如何能不急,畢竟,眼下可正值關鍵的時候,若是錯過眼下的這個機會,縱是習之墨從寧波回來了,恐怕也晚了,畢竟另一個生意可就給耽誤了。
心下極是焦急的徐靈芸,又強忍着不表現出來。若是擱一個月前,她沒準還會哭出聲來,現在雖說內心焦急,可她卻只是不時的朝着街上看去,面上並沒有顯出太多的焦色。
“你說東家該不會自己個尋着出海的機會吧?”
劉逸軒的話猛然停下來,在習之墨之前,他確實曾想從金山衛那邊把生絲運出去,可現在還有那個必要嗎?只要習之墨那邊把事辦好了,眼前的難題也就解決了。
李子淵想了一下,搖搖頭。
從門縫裡向外看,他看見徐靈芸焦急地站在街心,那看似平靜的俏顏上盡是憂色,便不禁長嘆口氣。
“東家這到底去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