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半尺多厚,天地間霧濛濛的一片。
視線所極的根本看不清楚天地間的景緻。因爲鐵路尚未修通的關係,所以只能沿着去年剛剛整修的碎石官道一路南行,雖說官道的碎石路已被大雪所覆蓋,但是靠着路兩邊的樹木,還是能分辨出道路來。
在官道的右側不遠處,就是鐵路,準確的來說是鐵路工地。
與漢粵鐵路那條民辦鐵路不同,這條從湖北漢口至河南南陽的“江北鐵路”是由督府直接興建,相比與漢粵鐵路的地質條件複雜,需要翻山越嶺,這條江北鐵路幾乎完全修建於平原上,所以施工極快。儘管施工的速度極快,但是襄陽以北至南陽路軌最快也在等到春節之後纔會鋪設。
在大雪的遮擋下,既看不見鐵路工地上的人影,同樣也看不見沿途散佈的工點。可即便是看不到人影,但是仍然可以肯定,現在肯定還有人在工地上幹着活。
對於督府而言,這條江北鐵路,是未來北伐的大動脈,未來軍隊將會沿着鐵路向北推進,畢竟軍隊的後勤需要鐵路,現在河南雖說處於太平軍的控制中,但是南陽卻爲義軍所控制。在,而控制南陽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鐵路修進河南,進面爲將來的北伐鋪平道路。
“現在,在這片工地上有100多名漢陽鐵路學院的學生在這裡實習,在漢粵鐵路上有三百多人!幾年前,咱們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鐵路工程師,但再過幾年,咱們就會有上千名鐵路工程師……”
儘管看不到車窗外的鐵路工地,但是朱宜鋒還是特意提到了這兩個鐵路工地上的學生。漢陽鐵路學校,是中國第一所鐵路學堂,它僅僅比漢粵鐵路早辦了幾個月,其旨在培養鐵路修建所需要的築橋、築路等專門人才。
而這所鐵路學校將會在未來的幾年中,爲中國培養出上千名甚至數千名鐵路工程師,鐵路未建,人才先行,這是未來修建鐵路的一個基本前提,沒有人才根本不可能讓鐵路成爲未來三十年中國產業政策核心,從而刺激中國的鋼鐵工業,同時帶動其他工業的發展。
當然,更爲重要的是讓中國擁有現代化的交通網絡。而人才是實現這一目標的根本前提,沒有人才,這一切都只是空談。
“我知道,但武昌很多外國人都叫它爲“imperialchinarailwaycollege”!”
容茗慧隨口道出了這所學校的英文名稱,直譯爲“中華帝國鐵道學院”。儘管有些名不副實,但似乎在武昌很多官員都喜歡用“imperialchina”這個英文名標註學校或者官廳的名稱,而在與外國人的交流中,同樣用“imperialchina”自稱。也會禁止用這一名稱稱呼“滿清”,甚至因爲美國領事於天津用這一名稱稱滿清,導致其公使不得不向外交司道歉。
但誰會是“imperialchina”的皇帝呢?
很多人並不懂得英語,但是容茗慧不僅可以說一口流利的法語同樣也懂得英語,甚至她還會葡萄牙語。提及這所學校的名稱時,她特意看了一下身邊的丈夫,毫無疑問在外國人的眼中他就是“emperor”,是中華帝國的皇帝。
確實,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紫禁城裡的滿族人?南京城裡的那個神棍?
他們當然都不是!
只有自己的丈夫纔是最好的選擇。
“那些個外國人啊!”
搖頭感嘆着,心知誰是始作俑者的朱宜鋒只是轉移話題說道。
“這雪下的可真大……”
即便是作爲北方人的朱宜鋒,面對這樣的大雪,也覺得的極爲罕見,幾年前第一次來到武昌的時候,那雪可比現在還要大,那暴風雪甚至讓人以爲是到了東北。
到現在已經多長時間了?
整整三年了!
在三年的時間裡,這裡正在發生着天翻地覆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還正在繼續。不僅一座座工廠出現在這片土地上,這裡的人們精神面貌也在發生着變化。當然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變化。三年前,一切不過都始於一個夢想,而現在,這個夢想已經變成了現實。準確的來說是即將變爲現實。
“即便是北方,想來也不過如此。”
聽着丈夫的感嘆,一直強壓着好奇心的容茗慧便試着開口問道。
“老爺,爲什麼不能選擇京師呢?”
從聽說那裡將會作爲首都之後,容茗慧便一直好奇丈夫爲什麼選擇那裡,選擇在那片空地上興建一座首都。
“嗯?”
面對妻子的問題,朱宜鋒先是沉思片刻,而後解釋道。
“京師並不適合做首都,就連糧食也需要從南方不遠千里的運過去,過去是天子守國門,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再則……”
話聲略微一沉。
“就是京師的旗人實在太多,雖然當初太平軍攻破京城時,有差不多小一半旗人死於兵火之中,可現在依然有五十萬人左右,那座城市從當年旗人用刀子遷走城內的漢人起,就已經不再是漢人的城市了,縱是將來將那些人從京城遷走,想要盡掃城內腥羶,又豈是朝夕所能成?再者,就是那裡是老城,不但街道狹窄、房屋矮小,甚至說連作爲城市最基本的下水道也沒有,作爲首都城市改造的成本太大……”
之所以不願選擇京師是因爲後世的教訓,數十年後,京師面臨着沙漠逼近,河湖乾涸、地下水枯竭、陰霾沙塵蔽日、交通令人絕望、人口畸形膨脹,古蹟大量減少,文化不斷消失,城市功能低弱……這纔是最主要的原因,一座城市連淡水都需要從幾千公里之外調運,它還適合作爲首都嗎?
他不但不適合手獨生子,可以說他都不適合人類生存,至少不適合那麼多人類在那裡生存!
隨後朱宜鋒又提到了南京,提到了那個原本的心屬之地。
“至於南京,若是南京沒有被那幫人一番禍害,我更傾向於那裡,傾向於定都於南京,這是歷史,當然也是需要。可是茗慧,你看過那天王府的模型,那些個宮殿裡,可真夠金碧輝煌的……”
金碧輝煌到俗不可耐!
天王府和南京城裡的那些王府一樣無不是看似富麗堂皇、奢侈豪華,柱子是泥胎包金龍柱,房樑是包金樑……每個地方看起來都有一股暴發戶的氣息,那種大殿柱子全部泥金盤龍,赤金葉子裝飾牆壁的暴發戶式的金碧輝煌,絕不是自己所需要的。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根本的原因是,舊城的改造難度太大,別的地方不說,就說武昌的改造,被燒成一片,都碰到很多問題,更何況那樣的數百年老城?”
如果要將其作爲首都,是必要對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造。地下的還好辦,地面的是拆還是不拆?那些估計是保護還是不保護?也正是因爲吸取了這些教訓,使得朱宜鋒更傾向於另外興建一座首都。
對舊城儘可能的完全按原貌保存,使它成爲一個歷史博物館,就像是歐洲的那些古城一樣。中國的那些古城無疑都是極爲壯觀的。就像後世學者們所說的一樣“如果這一片古城可以存留至今,那將是世界上惟一得以完整保留,規模最宏偉、氣勢最磅礡的歷史文化名城,就連今日之巴黎、羅馬也難以企及。”
但可惜的是,那些在數十年後會讓世人驚歎的古城,幾乎沒有一個保留下來的,最後幾座偏遠的小城,因爲偏遠其老城得已保存,反倒是成爲聞名中外的景點,成爲讓世人,甚至讓國人驚歎的“古蹟”,而真正的“古蹟”卻被人爲的拆除了。
“至於武昌,武昌並不適合作爲首都,它周圍的湖泊太多了,相比於湖泊土地太小,這直接限制了它的發展,可是武昌周圍的湖是堅決不能填的,那些湖泊有蓄洪的作用,既然禁止湖南圍湖造田,武昌也不能圍湖造地。而且武昌因爲地處長江彎角處,決定了其容易遭遇洪水,作爲國都所在,總不能年年抗洪吧!”
現在湖南是從法律上禁止圍湖造田,除了用嚴刑加以威懾之外,甚至還制定了“圍一還十”的懲處,後世長江洪水的教訓,對於國人而言不可不謂之深刻。也正因如此,朱宜鋒纔會全面禁止圍湖造田,甚至還要求洞庭湖周圍的地區要退田還湖,當然什麼事情都要一步步的來,,現在這並不是強令。
在道出了自己之所以不願意選擇這三個地方作爲首都的原因之後,朱宜鋒又向容茗明慧解釋自己的想法。
“而之所以選擇那裡作爲首都,基於四個主要原因:其一,原有勢力最弱。京師是滿清的大本營,胡化嚴重,甚至就連口音都發生了變化、而且其地理位置過於偏北,至於南京,南京立國無百年,雖然我不信風水,但是,國人對此卻深信不疑。再加上南京城內的情況,所以不太適合……這麼一比較的話,那裡反而更適合。其二,就是地理位置適中。它緊鄰鐵路線,其戰略地位適中,基本上可以看作中國的地理中線。其三,城市的建設成本低。跟京師和南京,甚至武昌這些已具規模的城市相比,那裡的建設成本更低,至少徵地成本更低,便於實施。其四,新建首都的社會影響好。跟已經具有相當歷史的京師和南京相比,通過建設一個全新的首都,可以帶來更好的政治效果和國內外的影響力。”
講述完這些理由之後,朱宜鋒更是特意衝着容茗慧眨了下眼,用商人的口吻說道。
“而且選擇那裡建國都,那裡的地現在多便宜,等將來國都建設實施之後,那裡的地方得多值錢!我已經簽署命令將未來國都中心半徑20公里正方形的區域實行土地凍結,禁止交易……”
像是特意強調似的朱宜鋒又補充道。
“我已經委託洋行測量過,估算國都第一期工程所需經費約3000萬元。建設規劃項目向官銀號貸款500萬元,其後的投入都是來自於土地經營收入,也就是統一收購土地,待土地升值後,再拋出實施土地“招領”,所得款額抵償貸款,然後增加貸款進行開發……”
聽着丈夫口中的那說道着那一套“空手套白狼”的國都開發,容茗慧更是驚訝的看着丈夫,這種開發方式完全是她想也未曾想到的。
“老爺,這不是拿別人的錢建國都嗎?官廳一分錢都不用出!都是拿官銀號和商人的銀子建的新城。”
“沒錯!”
點點頭,朱宜鋒笑着說道。
“府裡一分錢都不用出,徵地的錢是官銀號拿的,預計第一期徵地需要兩萬畝,50萬元就能解決,然後剩下的450萬用於建設標誌官廳,再出售部分次要土地……”
言道後世開發商們最爲擅長的開發方式——用別人的錢開發,也正因如此朱宜鋒纔會在現在就進行國都的規模與建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在於,其不僅不會耗費府中一分銀錢,還能令府中掙到一筆錢。對於這種土地開發,在過去的三年間,通過對武昌的開發,府裡早就有了極爲豐富的經驗,可以說只要願意,就能很好的利用這套城市開發手段,獲取更爲豐厚的回報。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三年後,在南襄盆地的中央就會聳立起一座新城——中國規模最大,同樣也是最現代化的城市,在未來,那裡將會成爲中國的新都城。
“哦,對了,從去年義軍奪下南陽起,我就已經以私人的名義那裡買下了一萬六千多畝地,府裡也悄悄的置辦下了兩萬畝,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失地百姓的安置,將來要把他們儘量的安置到海外去……”
驚訝的看着丈夫在那用得意的口吻言道着自己的“以權謀私”,容茗慧好奇的問道。
“那老爺準備用什麼名義建新城?”
衝着容茗慧眨了下眼睛,朱宜鋒笑着吐出一句話來。
“江北火車總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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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是南襄盆地了……這個地方適合建首都嗎?不知道,但至少從資源上來說,那裡應該比京師更合適吧!至少水不需要外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