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季節之外,山下村總是在傍晚時分,纔在村中的小街口形成一個不大的集市。小商販大多是本村以及附近村子裡的人,日頭漸漸西沉的時候,女人們都從家裡走出來,在小集上選購各自的需要。一時間也熙熙攘攘的,雖稱不上繁華,倒也給平靜的小村添了份活氣。
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知道愛美了,惠美也不例外她每天總要摘幾朵,各種顏色的,插在鬢角上。小小的薄嘴脣,嘴角微微上翹着,好像永遠在微笑着。惠美就像家鄉的山水一樣,清靈靈的,水汪汪的。每天她都會到市集上去賣些手工做的小玩意,雖說不值錢,但是對於女孩來說,這卻是她幫助家人的辦法。
“惠美呀,你賣這些東西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你?”
歪歪頭想了想,有點驕傲地說道。
“能賺個三四百吧!”
大島卻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哎呀!哎呀!怎麼才這麼點你?在中國那兒像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每個月能掙一千多錢呢!”
惠美驚奇地眨了眨大眼睛,是嗎?
“中國?她們幹什麼工作賺那麼多錢?”
大島的大手一揮,做了個橫推的動作。
“織布,活兒既輕鬆又簡單,生手沒三兩天就會,馬上就掙錢。”
“是嗎,他們那兒可真好。”
惠美半真半假地說。對於外面的世界她當然是渴望的,但心裡還是存了份該有的警惕。不過她卻知道大島是個見世面的人,村子裡有很多女孩都被他帶走了——他們的家人都得到了20塊洋錢,她們都是去了中國。
“惠美,你看我們這裡一眼望出去除了山就是樹,人們死守着幾塊散落在山腳的薄田,平常連個零用錢都沒有,甚至連地租都交不起。”
大島又是大手一揮,指點江山般把手伸向遠方。
“要是到了中國,那裡是大平原,一眼望不到邊,田野平常綠油油的,豐收時黃澄澄的,天蒼蒼,野茫茫……”
向惠美講述着中國的時候,大島又回頭看着惠美說道。
“惠美,你願意到中國去嗎?”
到中國?
惠美睜大着那雙有神的眼晴,不解的看着身邊的大島,
“怎麼去啊?”
“嫁過去!那樣的話,就再也不用在這裡受苦了……”
嫁到中國去?
儘管從未曾想過要嫁到中國去,但後來大島還說了什麼,惠美便心不在焉了,心中卻已拿定了一個主意。
惠美從來沒有做過船,當她從小船坐上大輪船的時候,置身於輪船上的她用驚訝的眼睛看着周圍,在她的身邊有很多女人,那些女人說着各種各樣的方方,她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在這個好奇中,惠美緊緊的跟在年齡大她兩歲的櫻子身邊。
“大島怎麼沒有上船?”
看到小船上的大島正在與中國人說着什麼,惠美有些不解的問道。
實際上作爲“人販子”的大島只送到她們到這裡,這艘輪船在過去的半個月裡一直在日本的沿海航行,各地的人販子會把女人送到這艘船上,她們大都和惠美一樣,主動的“賣身”拿着二十幾元的“聘禮”,夢想着嫁到中國去,開始新的生活。
“惠美,大島不會再來了,以後就要靠我們自己了!”
櫻子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她的家裡很窮,她的父親甚至想把她賣到城中的妓院裡,可是現在她即將遠嫁到中國,而她的父親得到了二十元的“聘禮”,但實際上呢?那是大島拿錢買她,她就像是貨物一樣,會被賣到中國去。
賣到中國做什麼?
是做妓女嗎?
置身於輪船邊的櫻子朝着海岸看去,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看到日本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輪船,不斷的沿着海岸行駛着,接過一個個女人,船上越來越擁擠,而惠美與櫻子和其它的女孩一樣,在船上學習着中國話,然後輪船把她們送到了廂館,在廂館,她們繼續學着中國話。
“要學好中國話,要不然會被賣到妓院去!”
每個人都這麼說着,爲什麼會這麼說——因爲嫖客不在乎妓女會不會說中國話,但是做爲中國人的媳婦,必須要學會說中國話。因爲她們的丈夫需要她們的服侍。
“您辛苦了,快點休息吧……”
和其它人一樣惠美努力的學着中國話,即便是在輪船上,百般無聊的時候,她同樣也在那裡學說着中國話,每一句話都很簡單,實際上,她所需要學會的可以說是“兩百句簡單漢語”,至於其它的漢語,她可以慢慢的學。
在離開廂館之後,帆船航行了差不多二十三天,船才靠近一座港口,儘管此時已經是十月的天氣,在家鄉也許已經開始顯出了涼意,但是這裡依然是酷熱難耐,在兩百多個穿着各種破舊衣服的日本女孩睜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碼頭以及碼頭後方的小城時,看着小城中的十幾棟石質的樓宇和一棟棟竹木房屋的時候,目光中似乎都有些失望。
“這,這裡就是中國嗎?”
在下船的時候,惠美好奇的問道。她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說話的時候,說的是生硬的中國話。
“這裡不是中國!”
一個聲音從碼頭邊傳了過來,說話的是一個軍人,那個軍人看着這個女孩,目光中流露出的是眼光是火熱的。
“這裡是北婆羅洲,也就是中國的殖民地!”
中國的殖民地?
北婆羅洲?
“你叫什麼名字?”
面對這個軍人問題,惠美連忙回答道。
“我叫惠美。”
什麼是殖民地,北婆羅洲又在那裡,惠美不知道,她同樣也不知道爲什麼那個士兵會問她的名字。她只是和其它的女人一樣,在下了船後又來到了一間倉庫似的房間,房間裡鋪着一張張草蓆,那就是她們的臨時住所,在倉庫裡還有洗澡間。
“這兩天,你們都養足精神,兩天後娶你的人就到!到時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什麼樣的人家,就全看你的運氣了,打扮漂亮點,給自己丈夫留着好印象……”
兩天後,在碼頭大倉院子裡,擠來了幾百個人,他們的手中都拿着一個牌子,無不是焦急的等待着,這些幾個月前身無分文的光棍漢,現在無不是緊張而又充滿期待的等着,等着領回他們的媳婦。
“一個日本媳婦六十塊!”
看着院子裡的那些眼光炎熱的光棍漢,李國瀾忍不住感嘆道。
“從來只聽說過發銀子的,那有發老婆的道理……”
“李大人,這老婆當然不是發的,是他們買的!”
當然是這些人自己出的錢,儘管錢是公司墊付的,但在將來他們需要連本帶利的償還。
“這些人都是在改造的時候表現最好的,他們每天干的活相當於別人的一倍還多,這也就是個嘗試,給那些人一個盼頭,今天湊成兩百對,等於在這安下了兩百個家,光有男人那裡會有家?有了家,他們就會在這裡落地生根,再說了……”
王林山看着臺下說道:
“自衛隊的士兵可以優先挑選!有了這個先例,還愁那些人不願意去自衛隊?”
自衛隊是爲了應對駐軍兵力不足而成立的武裝,他們都是從移民中徵募,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加入,除了要求身體強壯之外,還有其它的種種要求,因爲自衛隊負責清除山林中“獵頭族”,所以加入自衛隊總有一定的風險,他們需要在驅逐威脅到墾殖的山林生番。這一次,特許自衛隊立下軍功的隊員首先挑選,就是一種變相的獎勵。
“其實,爲什麼不能把那些野人娘們發給他們呢?還不用錢買……”
王林山的話音一落,在過去的幾個月裡一直於北婆羅洲指導工作的李旭便開口說道。
“王營長,你記住,作爲殖民者必須要把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有如此,那些土著人才會敬畏你,如果殖民者大規模的與野人結合,那麼勢必會影響到土著人對他們的敬畏,尤其是那些山林中的野人,你記住,我們是文明人……”
指着樓下的那些人,他們在國內的地位都是極爲低下的。
“無論是他們在國內是什麼樣子,在這裡,他們都中國人,都是高土著一等的上等人,土著人必須要對他們保持足夠的敬畏,如果沒有這種敬畏,而是選擇與土著人融合在一起,那麼殖民統治就很有可能會失敗,對於荷屬東印以及海峽殖民的歐洲人來說,即便是當地的土著貴族都不可能與其通婚,更何況是山林野人?我們是華夏貴胄,又豈能同這些化外蠻夷結合……”
在李旭言道着這一套從歐洲人那裡學來的“殖民統治學”的時候,李國瀾的眉頭卻微皺道。
“這些女人可是日本人!”
“不,不,”
搖着頭,李旭說道。
“日本、朝鮮、越南,都是小中華,至於其它的,嗯,都是蠻夷,而這山林裡的獵頭人……更是連人都算不上的野人!”
李旭的話語中帶着狡辯之意,但李國瀾卻無耐的聳了下肩膀,實際上這件事正是由李旭一手促成的,對於如何時進行殖民統治,中國無疑是個“新生”,而現在更多是在學習,亦步亦趨的學習着西洋人是如何於南洋建立殖民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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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阿q怎麼說呢?一直以來都覺得那是一種典型的刻畫,根本就是入骨三分。我想再也沒有了比他更爲入骨的描寫。將貧民、乞丐流放至海外,這是借鑑歐美早期殖民的經驗,至於我們的殖民……中國從來沒有過海外殖民,至於所謂的大港、蘭芳等華人公司,從來就不是殖民機構,他們一方面奴役同胞,一方面互相攻伐,同時勾結外人,像這樣的公司值得扶持嗎?
而且北婆羅洲並不是官府,它是一家公司,是主角的“私人產業”與官府無關,它的相當於一部分土地屬於督府內部高層官員,必須要讓官員們在殖民中得到利益,他們纔會支持海外殖民,沒有利益的驅使,誰會支持海外殖民?就像歐洲對新大陸的征服。甚至還有早期日本割佔臺灣之後,試圖將其出售,歸根到底還是利益。利益是驅使殖民事業的核心,沒有利益的驅使。海外殖民永遠只是一個空中樓閣。
至於殖民統治學……英國法國等歐洲國家無疑就是最好的老師,歷史上,乾隆用幾十萬軍隊無法征服並緬甸,但是英國人征服並建立了穩定的統治,有明一代無法在越南建立有效的統治,但是法國人用幾千士兵征服了越南,建立了穩定的統治。在殖民統治上,必需要向西方去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