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5年元旦剛過,一直泊於箱館灣的義軍艦隊的6艘軍艦便護送着7艘商船,駛入了太平洋,朝着北方駛去,這些商船都是從香港僱傭的英國商船,船上搭載的是從廣州增援過來的800名士兵,其實也就是一個加強營的兵力。
實際上,從《江戶條約》簽署之後,日本撤出箱館,承認蝦夷歸屬中國之後,義軍即往箱館派出了一個步兵團,而這個加強營則是臨時編成的步兵營,他們的任務是奪取俄羅斯的海上據點,以阻止俄國人對庫頁島的侵犯。
這樣的命令涉及到一個問題,就是他們的所有行動都是爲了保障“對庫頁島軍事行動”,至少在官方說法中,他們的任務並不是去“佔領俄羅斯領土”,而是“阻俄軍對庫頁島的增援”。
總之一句話——文字遊戲!
督府玩弄的只是文字遊戲罷了!
可是對於身爲步兵營營長的趙書林來說,他並不在乎這個什麼文字遊戲,他唯一在乎的是海軍能不能把俄國人的要塞轟開,然後他率領部隊衝上去,奪下那個什麼俄國城市。
“老錢,那,那個城叫什麼?”
又一次,趙書林忘記了俄國城市的名稱,於是便問道身邊的錢發奎,他是營裡的軍士長,也是資歷最老的老兵,早在黃州時就入了義軍,擱過去,這可是從龍的老兵,將來漢督做了皇帝肯定不會虧待他們。
“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
錢發奎隨口回道,他一邊說,一邊擦着手中的步槍,這是漢式步槍,世界上最好的步槍,熟練的士兵一分鐘可以將12發子彈打中數百公尺外的目標,甚至能打出15發子彈。不過,這種新式步槍因爲產量有限,現在只有最優秀才能持有,在整個加強營中,只有一個連的部隊裝備這種步槍。至於其它人,依然用着前裝線膛槍,不過相比於俄國人使用的滑膛槍,仍然有着其難以豈及的優勢。
“城市建於山丘之上,四周被火山包圍,故在城市任何角落都不能清楚看到地平線……”
話聲稍稍一頓,錢發奎說着已經掌握的情報,然後搖頭道。
“這塊肉不好啃啊!”
“哼哼,要是什麼肉都像梅林肉那麼好啃,那還有個屁吃頭……”
儘管梅林午餐罐頭進入軍隊不過只有短短几個月,但是對於趙書林這些遠征的官兵來說,卻已經有些反感這種罐頭了——過去的兩個月中,他們天天吃的都是這種罐頭,在冬天蝦夷地既沒有蔬菜也沒有新鮮的肉食,除非跑到內陸獵鹿。
吃了幾個月後,那剛開始“宛若美食”的梅林肉,在他們的口裡早都變了味道。
“好啃不好啃的,到時候咱們只要能拿下來就行!”
營長的話,讓錢發奎笑了笑,然後他又在繼續擦拭着那支被擦拭的極爲乾淨的步槍。
大約是1月6日,海天中的一片白色告訴人們第一座冰山的來臨,那座巨大的冰山在洋流作用下******上漂移着,儘管之前他們已經見到了冰山,但這座巨大的冰山,卻讓瞭望員此刻更加警覺了,因爲避免與冰山相撞是生命攸關的事。
而對於義軍艦隊的官兵們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冬季的北太平洋上航行,這樣的風平浪靜的日子可是極爲少見的。水兵們被分成兩組進行觀察,這種觀察只能持續兩小時,因爲冰雪地區一個人的精力會降低一半。這些北太平洋上的航行經驗,一方面是艦隊的英國顧問教官的教授,而另一方面,則是向那些美國捕鯨船上的船長們學習,或許義軍擊敗了美國遠東艦隊,在廣東的戰俘營中,還關押着數百名美國戰俘,但並不妨礙美國的捕鯨船進入箱館。
實際上,那些相比於“愛國”,那些美國船長更在乎利益,甚至就連同這次出兵的情報,都是向那些美國船長、水手蒐集的,他們曾無數次駛入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對於那裡可以說是極爲了解,只要提供足夠的金錢,他們願意出賣一切。
也正是他們的海圖,使得艦隊可以一路順利駛往目的地。
儘管是冬天,但是在北太平洋上雨雪卻極爲豐富。天氣晴朗,風也不太猛的時候,李國偉總是會站在甲板上,作爲一名見習海軍軍官他正在逐漸習慣大海,習慣海上的風浪。對於生長在江邊的他來說,在離開崇明之前,他從未曾體驗過海洋,而現在,他已經適應了大海上的一切。
1月10日,他在甲板上走來走去,幾名陸軍的軍官談着話。這時艦隊正在通過一片浮冰區,一團團冰塊也正順着海峽往南漂來。
“我們什麼時候纔看得到陸地?”
趙書林問道李國偉。
“至少三四天吧。”
李國偉回答道,其實他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間,這只是根本海圖作業計算出來的一個數字,因爲還要考慮很多因素,畢竟在海上,船靠的是帆,而不是蒸氣機。
“你們到時候的戰術是什麼?直接炮擊嗎?”
作爲一名老兵的錢發奎,一直以來,最關心的還是戰鬥,這還是他第一次配合海軍作戰。
“也許是吧,海灣的入口只有2英里左右,而且俄軍在海灣兩翼海角都設有炮臺,這意味着如果不解決炮臺,我們根本就進不了海灣,而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又建在海灣內的小海灣邊,三面環山,不進海灣,根本就夠不着他們,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把海角的炮臺解決掉。”
“解決炮臺……”
趙書林補充說。
“在炮臺防禦良好的情況下,想要解決炮臺可不容易啊。”
不是不容易,而是非常難做到,因爲相比於艦炮,炮臺上的重炮射程更遠,軍艦與炮臺對射,根本就佔不到便宜,更何況……義軍艦隊火炮,根本就不是炮臺。
“那可不一定……”
李國偉笑道,
“若是換成其它地方,可能會是這樣,但是在這裡……俄國人的鑄炮技術很一般,而且這裡的火炮也很落後,當然,換成其它地方也沒有問題,我們用的是線膛炮!打的更準,而且很遠!”
“而且我們用的是爆炸彈,到時候肯定能把俄國人的炮臺炸得粉碎,”
旁邊的一個水兵插話說。
“就像咱們在零丁洋上一樣,那些洋鬼子的炮,打的可不如咱們。”
實際艦隊的炮術優良,完全是憑藉着後裝線膛炮的優勢,但這種技術上的優勢卻帶來了心理上的優勢,使得艦隊官兵如何陸軍一樣,在經歷了兩場海戰的勝利之後,已經隱隱產生出一種“老子天下無敵”的那種必勝的信念了。
有時候信念甚至比裝備更爲重要,而義軍正是賃藉着裝備上的優勢,使得官兵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形成這種心理上的優勢,那種發自骨子裡的傲氣,過去只存在於陸軍之中,現在通過兩場海戰的勝利,艦隊之中這種氣氛已經開始瀰漫起來。
當然,這不是自滿,而是一種傲氣,一種敢於蔑視一切的傲氣。
“到時候我們肯定會把俄國人轟個稀巴爛,肯定不會讓你們頂着俄國人的子彈上岸的。”
一個炮手繼續說道。
“但願如此吧。”
錢發奎笑了笑,作爲一名老兵,他非常清楚,火炮在戰爭中的意義並不大,儘管火炮看似威力強大,可實際上,一場仗打下來,殺敵效果最好的還是子彈,決定戰爭勝負的還是子彈加刺刀,隔着三四百公尺幾輪子彈殺傷一半,然後再來個刺刀衝鋒,戰鬥基本解決了,至於炮彈……除非近距離的霰彈,榴彈並沒有太多意思。可是線膛槍又使得霰彈的效果大爲下降,不過榴霰彈的威力也還行,儘管比這些海軍瞭解陸戰,但他還是道着謝,畢竟還要指着他們轟要塞。
“要是那樣的話,可真的要謝謝你們了……”
就在話時,突然桅杆頂端傳來一個聲音。
“到了!”
瞭望手大聲的喊道。
“瞧,那裡有海島……我們到了!”
“不,”
置身於艦尾的沈明,用緯度表計算了一下軍艦的位置後糾正道。
“咱們現在纔到堪察加,離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還有很近,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拂曉差不多就能到達目的地,不過這裡浮冰很多,夜晚航行要注意到安全!”
作爲艦隊司令,在沈明看來,現在艦隊最大的威脅就是那些美國捕鯨船長口中的浮冰,在海面上那些漂浮的冰團,已有50多團出現在地平線上,離艦隊越來越近了,這些都是從北方的海岸線處在洋流的作用被被拍打、擠壓斷裂飄來的浮冰,他們看似沒有冰山的威脅大,但船要是撞上去,沒準也有可能撞出一個大口子。舵手緊緊抓住舵,瞭望手則在桅頂橫桁上爲他指引航向。
黃昏時分雙帆船已完全在漂流浮冰的包圍之中了。浮冰的摧毀力是不可抗拒的,因此避開浮冰與冰山對艦隊是至關重要的。還有另一層困難,就是船的航線沒法準確把握,因爲周圍的東西變幻莫測,霧也越來越濃了。艦隊全體水兵遵照船長的命令,都呆在甲板上。每人都配上了長杆和鋼叉,用以避免船隻與冰塊相撞。
整整一夜,船身常受到漂流冰山的刮擦。在夜晚,更是隻能聽得冰山相互撞擊,發出陣陣炸裂的聲音。可是儘管如此,艦隊仍然朝着目標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