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之路
德順市區的早晨,煙氣瀰漫,火車的喘息聲和炭礦特有的電機車的隆隆轟鳴聲不絕於耳。馬路上的各種車輛來來往往,不時地有鳴着警笛的警車急匆匆地駛過。穿着破舊、面無血色的市民們熙熙攘攘地在上工、下工、叫賣着。在各個路口都有警察和便衣特務在虎視眈眈地盯着過往的行人。
李海江領着虎娃和小順子來到德順炭礦的大集站。
大集站是德順炭礦貨運火車通往中國東北各地的集散地,停靠貨運火車的鐵路線有幾十條,貨運火車一列挨着一列,火車頭都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等待着行車指令。
大集站的入口處有鬼子和滿洲國的國軍站崗盤查,四周還有幾個崗樓在監視着站裡站外的一切活動。
李海江說:走,咱們從西面的排水溝摸進去。
虎娃和小順子心裡有點忐忑不安。
虎娃說:叔,我有點兒害怕。
李海江說:沒事兒,我以前來過好幾趟,鬼子看不見咱們。
三個人赤腳,彎着腰,在惡臭的排水溝裡,貓着腰,小心翼翼地來到大集站的火車陣裡。來到一個偏僻的小站房,李海江往裡一看,喊道:國立,國立!
站房裡有人開門說:快進來。
一個年輕的鐵路工人說:哎呀,海江,你多長時間沒來了。
李海江領着虎娃和小順子進到站房說: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
國立問:啥事兒?說。
李海江說:哎呀,礦上天天死人,我不敢下井了。我要到黑龍江出勞工去,家裡沒有 錢,不好意思,只好扒車了。
國立說:你出勞工帶兩個小孩兒幹什麼?
李海江說:這是我的兩個親戚,來德順一個月了,這次順路把他們送回家。哎,我說,哪趟車是往哈爾濱去的?
國立說:看見那個3號線沒有,那條線上停着的就是一列運煤火車,卸載後正在等待調度指令,準備返回哈爾濱。
李海江很高興地說:我遇到你,辦什麼事兒都有把握。
國立說:咱哥們還說啥呀。對了,這個站房後邊有兩個草袋子和一個破麻袋,你們拿着,用得着。另外,我再給你們灌兩瓶子水帶着。
國立找兩個大點兒的瓶子,灌完水,交給了虎娃。
國立說:來,你們把腳洗洗,穿上鞋,光着腳容易受傷。說着,拿過來一個水盆,倒上水,三人洗洗腳,穿上鞋。
國立說:記住,如果沒有義勇軍伏擊,火車大概要走兩天時間。
李海江說:好了,哥們,咱們回來見!
李海江帶着虎娃和小順子登上了那列貨運火車的一個空車廂。空車廂沒有頂棚,車廂裡還有很多煤渣、粉塵。三個人把草袋子和麻袋鋪在身下,擠在一起。
李海江問:你們倆坐過火車沒?
小順子說:沒坐過。
虎娃說:六年前我坐過,那是和爸爸媽媽從湯縣出來到德順,坐的是客車,車廂裡面帶木頭座兒。
李海江說:六年了,你還記得你爺爺的相貌嗎?
虎娃說:記得,我爺爺奶奶每年都來看我一次。爺爺奶奶對我可好了。
李海江說:你爺爺厲害嗎?
虎娃說:我爺爺厲害也是假厲害,心眼可好了,他可恨鬼子了。聽我媽說,爺爺當過東北軍的軍官。我爺說,要不是年歲大了,他就參加義勇軍打鬼子去。
李海江說:你爺爺有什麼能耐嗎?
虎娃說:我爺爺可有能耐了,比我爸尿性,他是專門打獵的,打槍可準了,還會武術、騎馬、滑雪、游泳、射箭、飛鏢,還熟悉大山裡的各種情況,號稱活地圖。爲啥爸爸媽媽讓我們找爺爺,就是讓爺爺教會我們這些本領,好殺鬼子報仇。
李海江說:我師傅也會這些呀。
虎娃說:我爸會那點兒,我爺說是一小般,不算啥。
李海江說:那我要是找義勇軍,你爺爺能幫我找到嗎?
虎娃說:能,太能了。他經常在山裡打獵,什麼兵都能遇到。
李海江說:那就好。
半夜,車廂一陣晃動,火車啓動了。一路上,火車走走停停,深秋的夜晚,越往北邊走,越是覺得冷。李海江坐在中間,一隻手摟住一個孩子,三個人擠在一起互相取暖。
三天後,火車在一個和德順大集站模樣差不多的一個地方停下來不走了。
李海江說:估計是到了哈爾濱,下車吧。
李海江一觀察,火車就停在多輛貨運火車中間。一招手,三個人互相攙扶着下了車,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警察帶着手槍突然出現在三個人面前。
僞警察喊道:不許動,你們是幹什麼的?
李海江說:老總,咱們幾個人家裡太窮,老人逼着我們到黑龍江來出勞工。
警察罵道:他媽的,我看你們像紅鬍子的探子。
警察說着拿出哨子就要吹。李海江見勢不妙,突然猛出一拳,打在這個警察的喉嚨上,接着一個掃蕩
腿,摔倒僞警察,又騎上去,死死掐住了這個警察的喉嚨,警察手忙腳亂地掙扎了一會兒就不動了。
李海江的一系列舉動,可把虎娃和小順子嚇壞了,二人渾身直哆嗦,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李海江急速地把警察的身上搜了一遍,掏出5個大洋和幾張滿洲國的錢票子,拉着虎娃和小順子貓着腰就向着大集站外面人多的地方溜去。
來到了人多的地方,三個人鬆了口氣。李海江領着二人先找了一個茶水攤。
李海江喊道:老闆,來六碗茶水。
茶水上來後,每個人都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李海江拿出一條舊毛巾,用茶水溼潤毛巾。
李海江說:來,我給你們擦把臉。
給兩個孩子擦完臉,李海江最後把自己臉擦乾淨。
李海江領着二人來到一個包子攤。
李海江說:老闆,來二斤肉包子。
大家狼吞虎嚥,一氣就吃光了肉包子。
李海江問:你們倆吃飽沒?
二人回答:叔,飽了。
李海江又領着兩個孩子來到大衆洗澡堂子。
李海江喊道:老闆,我們仨洗澡,住宿,洗衣服。
澡堂子老闆說:好咧!夥計,侍候着三位客人。
第二天早上,也算是神清氣爽,弄了個乾淨。三個人光着身子,躺在小單人牀上。
李海江與澡堂子跑堂夥計打聽:這位夥計,去湯縣的路怎麼走?
跑堂的說:那可是紅鬍子出沒的地方,你們還敢去?
李海江說:什麼叫紅鬍子?
跑堂的說:紅鬍子就是過去的紅軍,也有的是過去的綹子,不搶老百姓,開始打日本人了。聽說統統還叫什麼義勇軍,皇軍管他們叫抗匪、大刀隊。
李海江說:家裡老人住在那裡,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呀。
跑堂的說:那我告訴你們吧,因爲經常鬧紅鬍子,那裡不通巴士車,唯一的辦法就是走。大致方向是,順着火車站前邊的大馬路往東走,出了城繼續往東走。
李海江問:那有多遠啊?
跑堂的說:300多裡地吧,要走的話,大人得走四天,有這兩個孩子嘛,就要走個五七六天了。
李海江問虎娃和小順子:你們兩個能走嗎?
二人堅毅地回答:能走!
李海江說:好吧,咱們就試試。
收拾乾淨了,也休息好了,李海江領着二人,來到一個鞋攤兒。
李海江說:你們倆一人挑一雙鞋吧。
虎娃和小順子穿上新鞋,李海江付款。李海江又在附近又備了一些苞米麪大餅子和鹹菜,挎到背上,三個人就上路了。
公路上,虎娃問: 叔,你爲什麼要掐死那個警察呀?
李海江說:傻孩子,你們兩個是小孩兒,沒有良民證。如果讓他把我們抓了,咱們有口難辨,就出不來了。另外,聽這個傢伙說話,管義勇軍叫紅鬍子,那是保準兒的漢奸,也該殺。我是擔心鬼子搜身,要不我就把他的手槍也搶下來。
三個人在路上走啊走,虎娃和小順子越走腳越沉,越走越沒勁兒。來到一顆大柳樹的下邊,李海江蹲下看看他們的腳掌。
李海江說:快打水泡了,咱們得想個辦法。先坐在乾爽地方歇一會兒吧。
突然聽見後面響起了一陣摩托聲音。李海江回頭一看,是兩個日本兵駕駛着一輛挎鬥摩托,疾駛而來,在距離虎娃他們幾十米距離時候,坐在挎鬥裡的鬼子端起步槍指着李海江。李海江突然急中生智,把手舉起來晃動,示意鬼子停車。鬼子到了三人附近果然把摩托車停了下來。
李海江用手比劃說:山裡有紅鬍子,你們一定要小心。李海江邊說邊湊了上去。
坐在挎鬥裡的小個子鬼子端着步槍下來問:紅鬍子在哪裡?
李海江指着北邊一片黑松林子說:那裡的有。
話音未落,只見李海江突然出手,掐住了這個鬼子的喉嚨,一聲脆骨的斷裂聲,這鬼子就倒下了。李海江順勢奪過步槍,就衝駕駛摩托的胖鬼子衝去。胖鬼子看到李海江掐小個子鬼子時候就開始了下車的動作。李海江衝到他的跟前時,胖鬼子已經端起步槍。李海江不給他拉槍栓的時間,衝上去就拼上了刺刀。
虎娃和小順子這次遇見鬼子顯得鎮定了許多。二人都拿起路邊拳頭大小的青石頭,瞅準了時機,把青石頭打在鬼子的頭上。就在鬼子一愣神的功夫,李海江把刺刀捅進了這個鬼子的前胸。鬼子倒在了地上。
李海江說:趕緊把屍體拖走,用荒草蓋上。
虎娃和小順子兩個人站在那裡不敢動彈。李海江問:咋地啦?
虎娃說:叔,我怕死人。
小順子說:叔,我也怕。
李海江說:你們真是個孩子。你們連屍體都害怕,將來還怎麼打鬼子報仇啊?
李海江說完,先把小個子鬼子的屍體就像是扛麻袋一樣,用肩膀扛起來,扔到一個背陰的坑裡。又回過身來,抓住胖鬼
子的兩隻腳,就像是拖死豬一樣,把胖鬼子屍體也弄到了坑裡。
李海江把一個鬼子的服裝扒下來穿在了身上,又背上鬼子的兩支步槍,帶上鬼子兵身上的子彈和手榴彈,然後騎在摩托上。
李海江說:快,你們兩個上來!
虎娃說:啊,叔,你會開摩托?
李海江說:這有啥大驚小怪的。
二人上了摩托車,李海江駕駛着摩托一路狂奔。路上,不少老百姓趕着馬車都小心翼翼地給這輛摩托車讓路。
跑了約有大半的路程,摩托車慢慢地停下來了。
李海江說:完了,摩托車沒有油了,下車吧,咱們把摩托車推到山溝裡。
三人一起使勁兒,把摩托推下了山溝裡,用荒草掩蓋好。然後李海江脫下鬼子的服裝,把步槍和服裝、彈藥掩埋起來。
李海江說:咱們趕緊往前走,免得鬼子發現有人失蹤懷疑我們。
三個人又開始了艱難的步行。
美國國際新聞社記者愛德華·漢特化裝成神父模樣,乘轎車進入了平頂山屠殺現場。一個木牌子上用中英文寫着:禁止各國僑民前往。
他站在平頂山上,看到的到處都是被血染紅的衣服粹片和隆起的新土。他利用樹枝扒拉一陣子,然後一一拍照、記錄。
在平頂山附近的一個大樹下,漢特見到了一個老漢。
漢特用生硬的漢語說:你好,老人家,您知道平頂山嗎?
這個老漢說:啊,知道。
漢特說:聽說那裡在半個月之前,日本軍隊在那裡殺了不少平民。
老漢問:你是哪國的人?
漢特說:我是美國人,我想暗地裡瞭解一下情況,然後告訴世界上的所有人。
老漢說:那你是替那些中國人伸冤的?
漢特說:是的,日本軍隊慘無人道的罪行,必須得到清算。
老漢說:我倒不懂什麼叫清算。但是我知道,血債要用血來償。我和大傢伙告訴你真實的情況吧。
老漢回頭喊:小丫,你去把你兩個大爺、兩個舅舅找來。
大家陸續來到。老漢說:這位白皮膚、藍眼睛、紅頭髮的先生是美國人,他是秘密來了解平頂山慘案的。說要替咱們中國人清算日本人。咱們都是家裡人,把我們瞭解的和看到的都告訴他吧,這也是積德啊。不過,事情過後,注意不要泄密,對誰也不要說了。
村民們一個一個地講述着平頂山慘案,漢特用筆認真地記錄……
漢特隨後與大家告別。漢特告訴司機:直奔奉天美國領事館。汽車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漢奸翻譯於慶春慌慌張張地來到德順日軍守備隊辦公室。向川上靖一報告說:報告太君,有偵緝隊的隊員報告,今天上午有一個外國人到平頂山圍剿現場拍照,兩個小時以後離開,看樣子是往奉天方向去了。
川上精一馬上打電話,說:內勤室嗎,你去把小川次郎和井上靖一找來。
小川次郎和井上靖一來到。
川上靖一對他們說,事件現場的情況讓一個美國記者拍照了。據大隊長以前說,所有的美國記者都住在奉天的大和旅館,有一個記者想來平頂山的意向已經被關東軍司令部偵聽。他的名字叫愛德華·漢特。據報,這個記者已經到平頂山現場拍照,這些照片如果發表出去,將引起國際問題,所以我們要用錢把照片和膠捲買回來。
小川次郎說:哪咱們有錢嗎?
川上靖一拿起電話給僞德順縣政府縣長夏義打電話。
川上靖一說:夏縣長,請你們縣政府出資五萬元,我們要收買美國駐奉天領事館的美國記者漢特,要他們不要說出平頂山事件,也不要把照片發出去。
夏義在電話裡說:川上隊長,您知道,我們縣政府沒有資金啊,以前有的都支援皇軍聖戰了。
川上靖一撂下電話,踱來踱去,突然喊道: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殺了漢特!井上君,你帶領幾個人,化妝去奉天大和旅館,暗殺漢特,得手後再回來。
井上靖一答:嗨伊!
一陣電話鈴聲。川上靖一接電話,叭,立正,說:嗨依,我是川上。
聽筒裡傳來聲音:我是守備大隊隊長島本整一。川上君,爲了躲避國際輿論的糾纏,近期我還不能到德順去,一切由你應付。關東軍司令部已經決定,擇機把你們幾個圍剿通匪村民的功臣調離德順,另有重用。
川上靖一回答:嗨依,謝長官栽培!
島本整一在電話裡說:調離人員是你和小川次郎、井上靖一和翻譯官於慶春。但是,現階段暫時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現在可以秘密做些交接的準備工作。
川上靖一答:嗨依,長官放心。
島本整一在電話裡說:那個叫漢特的美國人找到了嗎?
川上靖一說:長官,我已經安排井上靖一帶五個人去奉天了。
島本整一說:記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不留任何把柄。
川上靖一答:嗨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