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夷海軍強於我水師,其陸軍亦強於我綠營!”龍居士嘆道,“以吾觀之,英夷陸兵,人人皆可以一擋十,我軍需十倍於他,再借地利之便,方可抗衡。這還僅爲單兵作戰,若構成團隊,英軍優勢更大。可以說,英夷不滿千,滿千不可敵!”
“國師你可故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劉耀椿的變得恭敬起來,“下官,聞得國師在廣州城北的三元里,僅靠鄉兵民團便痛殲數千英夷……”
“此乃以訛傳訛,總計戰果也不過殲敵數百,又僥倖俘虜了英夷陸軍司令臥烏古罷了。即使如此,也沒能全殲,至使一部份英夷登艦而去。
義軍鄉兵民團死亡五萬餘衆。戰後廣東103鄉,屍積塞道,血流成河,家家帶孝,戶戶嚎哭,其狀慘不忍睹。雖是勝利,實則慘勝。若英夷捲土重來,我等再無實力相抗衡,唯有遠遁。”
“不知詳細情景如何,可賜一聞?”
龍居士便詳說起來。劉耀椿洗耳恭聽。聽到緊張處爲之捏汗,聽到龍居士的精妙佈局,爲之擊掌長笑,聽到奕山不是瞎指揮就是坐視,爲之喟然長嘆。未了,又聽到龍居士服從朝庭的安全,將義軍解散了,不由的又要高看龍居士一眼。對龍居士“反賊”身份的忌憚也弱了許多。
戰鬥過程講完,劉耀椿朝着龍居士納頭便拜,“國師高義!國之柱石!國之柱石啊!”
龍居士扶他起來,神色凝重的道:“廣東城防日嚴,英夷久而無功,必定北犯。貧僧探得消息,英夷這2個月不斷增兵,不日就會再燃戰火。廈門離廣州最近,如戰火再燃,廈門必首當其衝。”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十日上下。”
劉耀椿神色再變,只剩十來天了!?廈門城防未固,這可如何是好?
他是小小一道臺,權力有限。當下請龍居士暫候,匆匆的折回主房,稟報去了。
龍居士知道他是去彙報去了。心想,顏伯燾雖有好名聲,實質上卻是一個大貪官,這樣的人往往將個人私利置於國家之上。與我這“反賊”頭目接觸,雖對戰爭有益,將來卻有掉腦袋的風險,他是決計是不肯接近的。我這兒等着也沒什麼意義。
可龍居士又不甘於就此放棄,於是等了十分鐘,聽到裡面有人在怒喝:“本堂世代忠良,焉人與反賊同處一室?”
聽了這句話,龍居士徹底死了心,大步走了出去。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以後還是各走各的道吧。
龍居士來之前,就已
經想好了廈門保衛戰總體戰略。
他設定了二條路線,1是藉助官府的力量。如果清軍統帥能對自己言聽計從,那麼這是最理想的,他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取得保衛戰的勝利。2是仿三元里模式,走民間道路。廈門民間也有自發性的抗英組織——黑水軍。
黑水軍是地域性的漁民會道門組織,和何玉成的懷清社相似,但遠沒有懷清社的影響力大。再加上其在歷史上也沒留下什麼值得稱道戰例,故而被人所遺忘,連個頭目的名字都能留下。
現在最理想的路線走不通,那麼就走第2條路線。深入和發動羣衆!不過,這一次,他決不會再搞什麼殲滅戰了。小勝即可,既能減小民衆傷亡,又可以宣傳佛法,拉起地下組織,爲將來解放全國作準備。
纔出了門,一名中年男子,便畏畏縮縮的迎過來,自我介紹道:“小的寧榮貴,是本地最大的寧氏旅店的掌櫃,奉神鵰大俠之令,在此等候佛爺入住。”
龍居士見他臉上有淤青,心想這人怕是被白熾“修理”過。這一路走來,有白熾在前面安排住宿餐飲,頗爲省心,但這白熾動不動就用粗的,這也不大好,於是決心找個機會勸說他“文明”一點。
寧榮貴見龍居士呆在原地沒動,還以爲他不肯去,立刻跪了下來,眼淚鼻涕就往下流了,肯求佛爺移步。如此看來,他被神鵰大俠給嚇得不輕。龍居士不想與他爲難,更跟着去了。
到了旅館,在天字第一號房住下。寧榮貴深怕夥計伺候不周,惹怒了佛爺,便將夥計遣退,親自來服伺。
龍居士洗過臉,淨過手,便用餐。
白熾爲他準備的食物,非常豐富,廈門這一帶的名菜,逐一端了上來,有“十八羅漢佛跳牆”、“枸杞碎龍蝦”、“黃魚翅”、“蓮環鮑魚”、“香酥魚排”、“魚丸湯”,餐前還有小點心“蝦面”、“芋包”、“炸麻花”、“貢糖夾餅”。
這些點心和名菜,樣樣製作精美,讓人賞心悅目。龍居士是假和尚,是不忌葷素的,在閩浙總督那兒,只吃了一點茶點,早就餓了,當下也不客氣,大吃起來。回頭見掌拒的在一邊候着流口水,便請他一起吃。
丁掌櫃原本還客氣,但見龍居士慈眉善目,又是誠心相邀,便打來一壺酒與龍居士對飲。幾杯酒下肚,寧榮貴便打開了話閘子,介紹起廈門的風土人情來。龍居士對這些興趣不大,主要打聽黑水軍的事。寧榮貴很是不屑的道:“一羣窮瘋了的疍戶罷了,既是漁民又是海盜,不服王法,不習教化。什麼賺錢就做
什麼。遇到海上風大,不能捕漁,便叫老婆女兒在船上接客……”
龍居士唸了句阿彌陀佛,又問寧榮貴家事,有幾口人,都在做些什麼。寧榮貴據實以答。說他家道還算殷實,有1妻1妾,3兒2女。大兒子在店裡幫忙,2兒子和3兒子在讀私塾。2兒子很聰明,想考功名,但由於是商戶,沒資格考,也就只想想罷了。2個女兒大的有14歲了,己經定了個婆家。
“像這般吃的,一年有幾次?”
寧榮貴瞪目結舌道:“過年都吃不上。”他心裡還有話沒說出來,這個佛爺真是敗家啊。寧榮貴家裡從來只吃兩頓的。用各種雜糧混在一起,能吃個半飽。遇上好年景,1個月也最多吃一次肉。
龍居士笑道:“貧僧在王道樂土,卻是天天這樣吃的。在我們那,普通民衆也能天天這般吃。”
寧榮貴瞪大了眼睛,“哄人的罷,像這般吃法,地主也要吃窮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龍居士點到爲止。他知道自己無論怎麼說,對方都是不信的。“等英夷一退,你可隨貧僧親自去王道樂土看看。眼見爲實嘛。”
“英夷去年不就走了嗎?難道還會再來?”
“貧僧夜觀天象,見掃把星(慧星)如鬥直犯太歲,此乃天下大亂之象。”龍居士搖頭嘆惜,“英夷不僅還會來,而且來必大禍,廈門城將不保,我等如不奮起反抗,屆時必玉石俱焚!貧僧見你印堂發暗,似有血光之災,當應城破大劫。”
宇榮貴一聽,頓時變得六神無主起來,愣了半晌,離了席位,朝龍居士嗑頭道:“求神僧指點一二。”
龍居士道:“天意不可違。君子當順天而行。貧僧觀你祖上積德甚厚,到你這一代善報未盡,此血光之災卻也不難化解。你只需速速將妻兒老小遷去內陸,即可避禍。”
“謝神僧,我給神僧老爺磕頭了。”寧榮貴感激涕零。
“如此避災之法,對大多數人都適應,你可廣爲傳播,活人無數,積德亦無數。若是舍些浮財,購糧施粥,助難民渡此大劫,則福報無限,可延及子孫數世。”
寧榮貴,當即拿出2兩銀子。龍居士卻不收,叫他自去辦理便是。
寧榮貴見龍居士不要銀子,不似江湖騙子,對龍居士更加的敬重。
龍居士暗想,看這樣子,我又要裝神弄鬼了。這第一步邁出去了,接下來該拉起組織……
補了個回籠覺,已經是日上三杆,寧榮貴在門外小聲道:“佛爺醒來否?有人請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