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冀中平原上,隨着秦國新軍的不約而至,安佯和寧靜已經徹底的破碎,黑色的烽煙每日裡都在平原上空熊熊的騰起,古老的冀中平原再次陷入了烽火連天的悲慘境地!
半月來,只是半月,狂暴兇悍的秦國新軍發揮了超越扶蘇想象力的嗜血和殘暴,在趙軍後背創造了堪稱完美的‘戰績’:廣闊的平原上遍佈着殘破怠盡的烽火臺、焚燬一空的村落以及塞滿溝壑的趙人屍體……這猶若血腥地獄般的悲慘場景讓太陽也忍不住地變得黯淡、蕭瑟起來.
略帶寒意的秋風吹過大地,空氣中一片血腥的氣息!
鐵蹄踏過俱塵埃,萬物蕭疏鬼唱歌!----這便是如此冀中平原的真實寫照!
以勇悍著稱的趙人們在秦軍如此兇狠的殘殺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不屈的男兒奮力抵抗,最終因寡不敵衆、弱不勝強而盡皆戰死;餘下的人們爲了生存,只好無奈地選擇了屈服,拋棄了魂牽夢繞的家園、開始舉家向邯鄲逃奔.
一時間,原本廣闊的冀中平原上一片蕭瑟和鬼氣,所有的村鎮幾乎人煙一空,毫無生的氣息.而在通往邯鄲城的所有道路上,卻都擠滿了逃往邯鄲的邊民:趙人們扶老攜幼、拖家帶口,哭聲震天,飢疲交加!一路之上因傷病、飢餓而死的趙人數以萬計,路旁、河邊、溝底……到處都有一具具死不瞑目的趙人屍體!
而在此期間,雖然灰泉山和番吾城的趙軍屢屢欲派大軍增援後方,但王翦等人卻像一塊粘人的牛皮糖般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猛烈進攻,直讓李牧等人根本抽不出身來應付身後那一支令人恐懼的秦國新軍.
在前線幾達半個月的激烈攻防戰裡,雖然主攻的秦軍付出了二萬餘人傷亡的巨大代價,但是也成功地牽扯制了趙軍對南方後腹的支援!等到半個月後,秦軍的攻勢漸漸稀疏下來,趙軍終於騰出手來之時,後方而原本猶若銅牆鐵壁般的趙軍聯防體系也隨着烽火臺、遊騎、村落的俱被摧毀而顯得猶若一把漏洞百出的篩子一般變得肢離破碎、再也發揮不了一點應有的作用.
掐斷趙軍的情報來源,孤立李牧的前線大軍,這一點扶蘇幹靜利落的做到了.沒有了準確情報來源的趙軍雖然是在本土作戰,卻也變得了一羣沒牙的老虎!李牧便是有沖天之翼,此時此刻也已經不可能再戰勝王翦、扶蘇領軍的秦國大軍了!
令人沮喪和悲憤的消息隨着趙軍斥堠的一次次出沒,援援不斷地傳入灰泉和番吾一線的趙軍營中.後腹慘遭秦軍瘋狂破壞的趙軍們憤怒了、驚惶了、迷茫了,他們在前線浴血苦戰,但是自已的家鄉和親人卻在遭受着秦軍們殘酷而無情的屠殺和掠奪!他們的戰鬥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一時間,趙國的軍營中士氣變得越發低沉起來,漸有一日不如一日的趨勢,雖然李牧威望崇高,但是在心念家人的親情驅使下,李牧統帥下的趙軍竟然也罕見的出現了少量的逃兵!
灰泉山趙軍帥帳內,數十員趙軍高級將領濟濟一堂,將帥帳塞得滿滿當當.但是令人詫異的是,帳內人數雖衆,卻是靜悄悄的沒有多少聲音,而且充滿了一種壓抑、悲憤和無奈的氣息!
司馬尚看了看手中那厚厚的一磊竹簡和絹帛,有些無奈的地道:“沒想到,沒想到啊!秦軍竟然會以主力大軍牽制我灰泉和番吾一線的主力,然後派出新軍將我軍後背橫掃一空.據斥堠所報,此次秦軍不僅出動了大量的新式騎兵,而且還有一支令人恐懼的神秘軍隊.據一些零星情報和隱藏在秦軍內部的‘暗間’冒死傳遞過來的簡略情報,通過分析得出:這應該是秦軍原‘陷陣營’的死士改編而來的,綽號爲‘狼牙’!其作戰方式極爲詭異,有易容、夜襲、投毒、暗殺等等,十分的狠辣詭異,我軍原本固若金湯的烽火臺聯防體系就是被這隻奇兵一手破壞的!秦軍最近這一系列的動作明顯和王翦以往的領軍風格和能力不相符合,不知諸將對此有何看法!”
都尉趙累皺了皺眉頭道:“王翦多以正兵破敵,我認爲最近這一系列秦軍的動作應該不是出自王翦的手筆.很可能是那秦國公子扶蘇一手策劃的.新式騎兵‘破軍’是他一手所創,‘狼牙’也是他一手整編的,他既然能夠練出如此強悍的軍隊,就應該對動用這兩軍新軍有一套獨特的思路,所以我覺得最近我們的對手不是王翦而是扶蘇!”
趙國諸將聽言雖然基本贊同此意,但卻沒有多少人附和,顯然人人都對近日來趙軍巨大的被動局面都是一個十二面的半大孩子所造成的恥辱事實感到難以忍受!要是王翦所爲,諸位趙將可能還會好受些,畢竟王翦是享譽七國的一流名將;但現在卻被一個半大孩子打得接近滿地找牙,這讓高傲的趙軍們簡直難以啓齒!
李牧儒雅的臉上此時也蒙上了一層陰雲,顯然是在他三十年的沙場經歷中也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毒辣的戰法,李牧用手指輕輕地磕了磕身前的條桌,冷靜地道:“趙將軍所言不錯,這的確不應該是王翦的手筆,必是秦國公子扶蘇的策劃.雖然我們不願意承認,但是卻不得不承認,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我們趙軍已經被扶蘇打了兩記悶棍:其先破我軍士氣,再破我軍情報系統,將我軍獲勝的希望生生的扼殺.可以說,我李牧縱橫沙場三十年來,扶蘇是我遇到過最可怕,最狠辣的對手,其作戰方式之詭異和飄忽,其軍力之強大和悍勇都要超過了秦軍大將王翦.若假以時日,扶蘇必將是我趙國最可怕的敵手!”趙國諸將見李牧對扶蘇如此推崇備至,一時不禁盡皆失色.
李牧的臉色卻是一直非常的平靜,忽然面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但是,如果秦軍以爲已經打我李牧打得一敗塗地、沒有翻身之望,那他們就錯了!扶蘇雖善騎兵,但沙場經驗畢竟不足!我軍的情報系統遭到破壞後,秦軍又開始對我軍的糧道進行猛烈襲擊,妄想在掐斷我軍情報系統的同時再截斷我軍糧道,那麼我軍不妨來個將計就計.一則狠狠打擊一下秦軍遊騎的囂張氣焰,二則必須活捉部分秦騎以探出秦軍新式騎兵的秘密.一旦成功以後,只要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趙國騎兵便不會再懼怕秦國新式騎兵,屆時我軍的被動局面也可以扳回來!鹿死誰手,實還未可知!”
司馬尚聞言微一撫須,若有所悟道:“大將軍之意是:以運糧爲誘餌,暗藏伏兵,尋機殲滅秦軍遊騎一部?”李牧笑了笑道:“正是如此,秦軍目前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扶蘇又身份尊貴、不可能深入我軍後方,所以只要此計做得隱蔽,定然成功無疑!只要我軍能夠擊潰一支秦軍遊騎,打破秦軍遊騎不可戰勝的神話,再取得秦軍遊騎的訓練方式和裝備秘密,這樣只要我軍再堅持兩個月左右,我軍還是能有獲勝希望的,最起碼也會是一個相持不敗的局面.”
司馬尚聞言點了點頭道:“即使是相持之局,但我軍在本土作戰,糧道補給甚短,而秦軍卻後勤線漫長,時間一長秦軍必然不支而退!大將軍此計實是甚好!但秦軍新式騎兵機動性極強,而且戰力十分兇悍,要想伏擊成功卻也是十分不易啊!”
李牧原本微微閉合的鳳眼突地張了開來,修長的臥蠶眉也陡地立了起來,眼神裡發出一抹凌厲的寒光,那透露出來的殺氣不禁讓衆人猛地從內心裡打了一個寒顫。李牧冷笑一聲道:“原本我不打算動用這支奇兵的,但目前看來不用卻是難挽頹勢了!”
司馬尚聞言猛地一驚道:“大將軍難道要動用‘刺虎’!?”諸將一聽卻是一臉的茫然:“‘刺虎’?是什麼東西?怎麼從沒有聽說過啊?”
看着衆將納悶的目光,李牧昂然的微微一笑道:“諸將可能還不知道‘刺虎’是怎麼回事吧?罷了,原本打算保密的,但現在看來卻不得不讓他們早早現身了!
事情是這樣的,三年前自番吾之戰擊敗秦軍以後,我調任右相。由於深感秦軍過於強大,爲了趙國未來能夠有自保之力,便奉先王之命秘密培訓一批職業武士以做爲我趙軍未來的基礎軍官。
這批職業武士高度保密,只有先王、老夫和司馬將軍三人知曉。此軍都由老夫親自一手訓練,不僅戰力極爲強悍,而且人人都精通臨陣指揮之道。原本打算一年後便可以正式成軍,屆時以這批職業武士爲骨幹的我趙國大軍便可以無懼天下任何對手,便是徹底打敗秦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現在時間上還不及了,可好讓他們提前投入使用了。”
說罷,李牧微微一笑道:“有‘刺虎’投入作戰,雖短期內未必能夠將秦軍一舉擊敗,但迅速挽回目前的頹勢還是舉手之勞的!諸將只管放心,只需回營後認真安撫軍心,坐待捷報便可!”
衆趙將聞言精神大振:李牧只要雄心尚在,趙軍就仍有獲勝的希望!諸將對此點是深信不疑.畢竟多少次險惡的大戰李牧都闖了過來,趙將一直是將李牧當成是‘不敗戰神’來崇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