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章邯突然起兵造反,殺死李休、鄭波並投靠扶蘇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幾天內就傳遍了關中,頓時關中大譁,朝野上下、山野鄉里的反應卻各不相同:對於那些得享高位、魚肉百姓的貪官佞臣來說,這是災難,這是未日,不禁惶惶而不可終日;對於那些正直的朝臣們來說,國家終於可以從將近崩潰的邊緣看到了復興的光明,那是一個歡欣鼓舞,暗地裡也不禁加緊了活動;而最近數年生活越來越苦的百姓們聽說扶蘇即將殺入關中,不禁是日思夜想地期盼着他們昔日賢明的王長子武安君、今日的新秦皇帝早日將他們從火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短短數日,原本政令尚算暢通的關中頓時形勢大變:咸陽的政令到了底下簡直就是一張廢紙,根本沒有多少人理會,在一些靠近函谷、潼關的縣治裡,官員、兵丁幾乎一日裡逃得一干兩淨;派到底下去徵兵、徵糧的官員大多數更是一去不復返,自己都逃之夭夭了;便連咸陽之中尚有些勢力的贏姓宗族、世家豪門也不禁暗地裡加緊活動,準備策應扶蘇入京,對胡亥、趙高的命令也是陽奉陰違起來;甚至就連老百姓們也是在家裡磨刀霍霍,一則準備簞壺漿食地歡迎扶蘇大軍,二則打算要跟平日裡魚肉他們的那些貪官污史們算算總帳。
的確,現在是傻子都看得出來,擁有六十萬精兵的扶蘇踏平缺兵少將的關中已是指日之間的事情,誰能不爲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預作打算呢!
關中,就像一顆已經點燃了的巨大炸彈一樣,隨時可能爆發出毀滅一切污濁的巨大威力。
傍晚,咸陽城內。
街上靜悄悄的,沒有幾個人走動,便連往日車水馬龍的勾欄妓院前也是門可羅雀。整個咸陽城內冷清得幾乎只剩下一些雜物在寒風中四下飛舞,看不到一絲生氣,顯現出一副大難臨頭的景象。偶爾在街面上經過的巡邏官兵也是一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模樣,更加將氣氛襯顯得頹喪而無奈!
趙高的丞相府內,依舊是那片高樓華廈、錦繡園林,但是來來往往的僕役們之間也都涌動着一種躁動不安的氣氛,不少人精神恍惚得甚至連一些地方的燈火都忘記了點燃。
在趙高的密室裡,盤膝而座的趙高、李斯、閻樂三人一臉死灰,默默無語。
原本春風得意、臉色紅潤的趙高根本看不出是五十歲的人,說他三十多歲想必都有人相信,但是就在章邯造反的消息傳到咸陽後,短短兩三天間趙高就像蒼老了三十歲一樣:額角鬃梢的頭皮全白了,眼角也浮現出了稀密的皺紋,精神更是頹廢到了極點,甚至往日陰毒得駭人的雙眸也像死魚眼一樣失去了生氣!
李斯則是哀莫大於心死,他的長子死於扶蘇之手,次子如今更是死於章邯之手,老年絕後、白髮人送黑髮人帶來的巨大痛苦使得本已六旬的李斯轉眼間便有了遲暮之氣:身形佝樓,鬃發皆白,雙目無神,精神分散!
閻樂的表情則和趙高、李斯不同,他還很年輕,只有三十多歲,長得雖然有些諂媚,但也還算不賴。但此時隨着靠山將要崩潰所帶來的危機感,閻樂感到了一種錐心的恐懼。他知道以他平日裡的罪行,扶蘇不把他剁成十八塊都是便宜他,所以一想到即將到來的慘劇臉上的肌肉就不禁微微顫抖,原本諂媚的雙眸此時除了恐懼便再也沒有其它的風彩。
趙高絕望、李斯遲暮、閻樂恐懼,這就是目前這三大奸黨最真實的寫照!
看着趙高、李斯默然不語,閻樂急了,哭喪着臉道:“父親,李大人,你們到是說句話啊,那扶蘇可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李斯現在只覺得數十年所謀到現在一切都是空:是啊,兒子都死光了,自己也混到了即將覆沒的下場,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想想日後自己將會被訂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受萬世唾罵,李斯就不禁一陣心驚肉跳,心喪欲死。
“還能怎樣,聽天由命吧!”李斯痛苦地閉上眼睛,悔不當初,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掙扎意願,一心等死!
“父親,我不想死啊,你快想想辦法吧!”閻樂見李斯認了命,不禁嚇得麻了爪,又哭求趙高。
趙高有氣無力地睜着那死魚泡似的眼睛看了一臉恐懼的閻樂,心中忽地有些厭惡平日裡非常喜歡的這個‘假兒’,冷冷地道:“還能有什麼辦法,關中大軍早已抽調一空都給了章邯,如今國內除了咸陽還有五萬衛卒和虎賁軍之外,再無可用之兵,只能束手待斃了!”
“不,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閻樂顯得非常恐懼,瘋狂地喃喃自語。忽地,閻樂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道:“對了,父親,驪山工地和阿房宮工地上不是還有十幾萬關東囚徒嗎,讓他們去打扶蘇,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
趙高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這個假兒,苦笑道:“你瘋了,就那十幾萬餓得半死的關東囚徒,既無兵器,又沒有經過訓練,讓他們上陣,連扶蘇半天都擋不住,又能有什麼用!更何況如今這種情況,他們不隨扶蘇造反就謝天謝地了,你還指望他們去殺敵!?說不定一到戰場上就來個倒戈相向,引扶蘇攻城。沒用的!”
閻樂這回是傻了眼了,一臉呆滯,由於對死亡的恐懼,渾身竟有些哆嗦起來!
“那、那,父親,我、我們逃走吧,說不定還有條活路!”閻樂拼命掙扎着想找出一絲活路。“胡說!”趙高突然暴怒了,嚇了閻樂一跳:“逃,能逃到哪裡去,這天下遲早都是扶蘇的,我們能逃得過他的追捕麼!?與其日後窩窩囊囊的被抓回來殘酷處死,不如自己選擇最痛快的死法!”
閻樂這回是徹底絕望了,上下牙齒打架:“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最後這一句是叫得聲嘶力竭!
趙高卻嘆了口氣,忽地想起了始皇臨終前說的話:‘趙高,你想當皇帝,真是笑死朕了!你一個閹奴,五體不全,憑什麼當皇帝!朕告訴你,你一輩子都註定是朕的奴隸,你翻不了身,因爲你是個閹奴,天下人會服你嗎!?……朕的皇兒扶蘇遲早會將你碎屍萬斷的……’,這惡毒的詛咒猛烈的在趙高的耳邊盤旋着,聲音越來越大,趙高痛苦而又絕望地瑟瑟顫抖起來!
“將章邯、司馬欣、董翳三人的家眷全部處死!”趙高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
得到了從巴蜀經洛陽轉運來的大批糧草和輜重後,近六十萬新秦軍奉扶蘇詔命,拔營而起,撲向潼關。
望風而喪膽的潼關守將孫禮不敢抵抗,獻關而降,至此,關中平原已經像是一個赤裸裸的美女一樣擺放在新秦軍的面前。
……
這一日,扶蘇大軍兵進華陰縣,六十萬大軍組成的龐大軍陣密密麻麻,天邊無涯,那巨大的威勢似乎使得天地都爲之變色。只可惜,大軍氣勢洶洶地殺至華陰城下,城內的官員和軍兵卻都早已逃得一乾二淨,只留下簞壺漿食前來勞軍的關中百姓。
在百姓們發自內心的歡呼聲中,扶蘇乘坐六匹黑駿所拉的巨大黑色御輦駛入華陰城,頓時再見扶蘇風彩的關中百姓高呼萬歲,不少人激動得熱淚直流:總算盼着君上回來了!
歡迎的百姓堵塞了街道,扶蘇巨大的黑色御輦簡直是寸步難行,像只蝸牛一樣在街道上緩緩前進。要不是兩旁警戒的新秦軍兵士拼死擋住路邊激動不已的百姓,恐怕扶蘇的御輦一整天都會被熱情得百姓們圍得動彈不得。
扶蘇坐在敞棚的御輦上,頻頻向百姓們揮手致意,笑臉相迎,沒過多久,那是臉也酸了,手也麻了。到得最後,扶蘇已經揮不動手,只能用走樣的笑臉迴應熱情過頭的百姓們。
……
被暫避爲扶蘇行宮的華陰縣衙內,扶蘇揉着已經僵便的臉部肌肉,痛苦地道:“當皇帝也真是件苦差事!幸虧這是一座小縣城,要是到了咸陽,恐怕朕的臉龐都會笑得抽筋,這百姓們也太熱情了些!”
“哈哈哈……”衆文武們幸災樂禍地笑了,互相擠了擠眼。
張良樂道:“陛下深得民心,自有萬民擁護,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好事,若陛下以爲其苦,豈不嫉忌死天下人!”衆人又笑。
英布也笑道:“以陛下在關中的民望,一旦突破函谷,那日後自是羣起響應,勢若破竹。我看要不了十天,我們就可以在咸陽城下了!”“也許七天就夠了!”“差不多,再來三天攻破咸陽,十天後我們就可以在咸陽城內慶祝了!”……衆人都是十分樂觀。
就在此時,忽然帳外有斥堠急報:“回稟陛下,咸陽方面傳來緊急消息!”
“噢,快快說來!”扶蘇現在是十分地放鬆。
斥堠看了看章邯、司馬欣、董翳三人,小心翼翼地道:“趙高下令將章邯將軍、司司馬欣將軍和董翳將軍的家眷盡斬於刑場,棄屍於野。不過,當夜三位將軍家眷的遺體便不知被何人收去,想必亦是朝中忠義之士不忍見此慘況,有心爲之!”
“啊!”章邯猛然站起,身形一個搖晃,忽地暴跳如雷:“趙高匹夫,你這個無卵的閹賊,章某跟你誓不兩立!”這時,司馬欣和董翳也蹦將起來,直痛得是肝腸寸斷,淚如雨下。
忽地,章邯眼紅得像只惡狼,“錚”的拔出長劍,大叫道:“趙高,老子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說着,就要向帳外闖去。司馬欣和董翳二人也來了精神,就要隨章邯提兵報仇。
扶蘇一見這三人情緒激動,將要失控,連忙道:“快將三位將軍攔下,不可讓他們胡鬧!”帳內數十名將佐一擁而上,五七個對付一人,將章邯三人的長劍奪下,死死按住。
可這章邯三人猶若被激怒的狂獅,被攔腰抱腰之下兀自暴跳如雷,又掙又跳,直累得衆將一身臭汗!
扶蘇一看不好,連忙起身至章邯三人身前,忽地彎腰拜了一拜,霎那間帳中原本亂得像菜市場似的聲音突然消失了,便連剛纔吼得像猛虎似的章邯三人也立時沒了聲音。忽地,衆將反應過來,連忙跪下:“陛下如何這樣,臣等萬死!”
扶蘇懇切地對章邯三人道:“三位將軍的家眷被趙高閹賊所害,朕也要付上一點責任,這一躬便是爲三位將軍賠禮!”
章邯三人連忙拜倒,章邯感動得涕淚交加道:“陛下真仁君也!此非陛下之過,皆是趙高狗賊所爲,請陛下答應臣等,日後活捉趙高,便讓臣等親自手刃此賊!”
扶蘇有些黯然道:“朕之父皇也是被趙高之閹狗所害,何嘗不想手刃此賊。只是朕覺得這樣殺了趙高實在便宜他了,如果能夠活捉他,就將他綁於市曹。與此閹賊有仇者,皆可割其肉而食之。如此,方解心頭之恨!”
“對,對,陛下所言甚是!章將軍,一刀宰了那閹狗太便宜他了,還是聽陛下的!”衆將也勸道。“好,便讓趙高這狗賊受千刀萬刃而死,這才痛快!”章邯也恨恨地道。
“三位將軍快起來吧,明日朕便發兵直取咸陽,趙高那閹狗跑不掉的!”扶蘇勸慰道。
章邯三人發泄了一下,情緒好多了,便站起身來,但眉目間依舊恨意不決。
……
次日,扶蘇便以報仇心切的章邯、司馬欣、董翳三將爲前鋒,殺奔咸陽而來。這三個猛男個個頭扎孝巾,怒火沖天,堅起無數白幡,誓要將趙高碎屍萬斷。
就這樣,新秦軍以哀兵爲前導,一路勢若破竹,再加之應者雲從,竟創造了日平均突進距離達一百二十里的奇蹟速度,僅僅六日便殺至咸陽城下。這恐怖的速度連扶蘇都嚇了一跳,要知道正常軍隊日行軍達一百里就不錯了,而章邯等一路還要攻城拔寨呢,真是玩了命了!
咸陽城內,蘄年宮議事殿。
年僅二十歲卻一臉蒼白、顯得酒色無度的僞帝胡亥呆呆地坐在御座上,看見底下稀稀拉拉的朝臣們發呆。
昨日,聞聽扶蘇大兵即將壓境的消息後,胡亥慌了,便同趙高火速召集羣臣前來議事,可誰知原本濟濟一堂的朝臣們只陸陸續續來了一半,其餘便全都不知所蹤了。看來,不是望風而逃,便是投靠扶蘇去了。當然,昨日商議了半天,還是沒有任何結果。
而今日情況似乎更糟,連昨日一半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偌大一個朝堂上只有十幾個稀稀拉拉的朝臣在應着景兒,而且都是趙高等的死黨。胡亥、趙高二人面面相覷,絕望無比。
“丞相,你看怎麼辦?”胡亥現在也麻了爪了,哭喪着臉問趙高。
趙高面無表情地道:“還能怎麼辦,和扶蘇拼了唄,能撐一天是一天!”
有一朝臣小心翼翼地道:“丞相,不如投降吧,說不定能有一條活路!”趙高冷笑道:“胡說八道,你們哪個在扶蘇眼裡不是惡貫滿盈,投降了也是必死無疑!如果你們硬要去,我也不阻攔你們,到時侯被扶蘇砍了頭,可別怨我!”衆朝臣默然。
忽然間,城外鼓聲震天,喊殺聲似山崩地裂一般傳來,看來新秦軍開始攻城了,那氣勢嚇得朝臣們瑟瑟直抖,恐懼無比。李斯倒是一臉坦然,一副甘心就死的模樣。
“丞相,新秦軍攻城了!朕,朕還沒有當夠皇帝,不想死啊!”胡亥一臉乞求的神色,期望平日裡神通廣大的趙高能救他一命。
就在此時,有軍兵急報:“報——,陛下,丞相,東門城守楊番打開東門,放新秦軍入城,現在新秦軍已經鋪天蓋地殺入城中來了!”
“啊!”胡亥嚇得一屁股癱在了御座上,臉色鐵青。
然後,便又有軍兵來報:“回陛下,北城守兵見敵軍來攻大部潰散,北門已經被秦軍奪取!”隨後便是西城和南城先後失守的噩耗!
一時間,胡亥只有嚇得在御座上瑟瑟發抖的份了。稀稀拉拉的幾個朝臣們也傻了眼:沒想到偌大一個咸陽城,轉眼間竟被扶蘇一鼓而克,看來大秦實在是氣數已盡啦!
趙高呆呆地沒有一點反應,心中卻在哀嘆:“昔日間,我擁立新帝時,那是何等的風光。可如今卻是衆叛親離,難道蒼天真的就讓我趙高一生一世被人踩在腳下嗎!?”
就在此時,宮外已經隱隱聽見喊殺之聲,看來扶蘇大軍已經殺近皇宮。而宮內的宦官和侍女們早被喊殺聲嚇破了膽,個個驚恐得東奔西走,不少人還拖着沉重的包袱,不時的有宮內的金玉珠寶從中掉落出來。甚至連違護宮內秩序的郎中和虎賁軍也是東逃西竄,甚至趁火打劫,新秦軍尚未殺入宮中,秦宮中已經是一片混亂,完全失去了秩序。
一種窮途未路的感覺迅速爬到胡亥、趙高、李斯等人的心頭,目光中呆滯無比。
突然間,盔歪甲斜的閻樂跌跌撞撞地奔入廳中,驚慌失措地大叫道:“陛下,丞相,大事不好了,有些虎賁軍叛變了,他們打開了宮門,新秦軍已經殺進宮來了。”
“這如何是好!”“快逃命吧!”“往哪逃啊!”……十幾個朝臣一片混亂,哭爹叫娘。
李斯卻十分平靜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輕輕一笑道:“鶴頂紅啊,鶴頂紅,我們還真是有緣,這次算是最後一次拜託你啦!”說着,將一瓶子劇毒鶴頂紅一口全倒進了嘴裡。
劇痛霎那間襲來,李斯痛苦地大叫一聲:“悔不當初!”立時七竅流血,身軀緩緩軟倒。
“李大人,李大人!”閻樂一看李斯倒下,連忙扶住,只可惜那七竅流血、臉色鐵青的模樣分明已經沒救了。
“殺,活捉胡亥!活捉趙高!……”蘄年宮外刀兵四起,喊殺聲驚天,迅速卷近。
“媽呀!”胡亥嚇得幾乎屎尿齊流,縮着腦袋,在御座上只是發抖。身後侍立的宦官和宮女們也盯不住勁了,趁趙高呆呆地盯視着殿外的時機,撒丫子逃命去也!
一時間,大殿之上只有胡亥、趙高、閻樂及十數個奸黨心腹之人,再沒有一名軍士、宦官、宮女陪同,可謂真的是孤家寡人、窮途未路!
……
章邯今天運氣十分地好,他奉旨領兵十萬猛攻東門,誰知剛擺開陣勢、扯着嗓子沒喊幾聲,城守楊番便開了開門、率兵投降。章邯那是一個喜出望外,當下驅動大軍,腳步如飛,在楊番所部的引領下直奔皇宮,要來個擒賊先擒王!
一路之上,咸陽守軍那是望風而降,除了少數幾個頑抗分子以外,根本沒有遇到什麼抵抗。老百姓們則個個關門閉戶,對守軍不聞不問,甚至有膽大的還在門窗背後扯着嗓子爲新秦軍助威,看到有欲逃入家中的守軍便是一陣亂棒轟將出去。
可憐的守軍,在自己的都城裡竟然無路可逃。
很快地,章邯統兵殺至了皇宮之前。鎮守宮城的虎賁軍是王翦、王賁的老部下了,王氏一門執掌虎賁軍幾近三十年,根基雄厚,雖然近年來被趙高等人掌控,但其中忠義之士仍然甚多。此時一見新秦軍殺來,當即部分忠勇將官率親信部下頭扎白巾殺散趙高殘黨,引新秦軍入宮。
章邯幾乎樂歪了嘴:一路根本沒有什麼抵抗嗎!便引領大軍直奔蘄年宮議事殿而來,餘路那些四處逃竄的散兵、宦官、侍女被氣勢如洪的新秦軍一陣亂砍,頓時屍橫枕籍,血流成河。餘者膽裂,紛紛跪地而降。
章邯自不肯在這些人身上多花時間,只顧引兵直奔目的地,雖然扶蘇說不允許直接殺了趙高,可沒說不允許痛打嗎!此時的章邯正自磨拳霍霍地要大大發泄一場呢!
“碰!”的一聲,飛奔的章邯來到虛掩的殿門口,飛起一腳將殿門喘開。放眼一觀處,果然奸黨的首要分子都在,尤其是那個讓章邯騰騰火冒的趙高還自人模人樣地站在百官之首呢。
“趙高,你這個王八蛋,還我妻兒、父母命來!”章邯是提劍直奔趙高,身後無數新秦軍如同潮水般涌入,當即將殿下十幾餘奸黨盡皆按倒。雖然不能殺,但是飽以老拳,以泄心頭之恨還是免不了的!
一時間,殿內重拳擊肉聲四起,直打得一干奸黨是哭爹叫娘,涕淚橫流,牙齒顆顆掉落,臉更是腫得像豬頭一般!
眼看章邯三步並兩步逼近趙高、正欲飽以老拳時,忽然間趙高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章邯被嚇了一跳,連忙止步,大怒道:“無恥老賊,斷根閹狗,死到臨頭,還敢發笑!”
趙高面目猙獰,手舞足蹈地大叫道:“我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天下惟我最大,你們這些奴才,竟敢在朕面前放肆,還還不給朕跪下!哈哈哈,我是皇帝,你贏政算什麼,你扶蘇算什麼,在朕面前,你們都是奴才,都要被我踩在腳下……”
章邯一時目瞪口呆,隨即反映過來:趙高在極度絕望和恐懼之下一時得了失心瘋,已經失去了理智,便將平日裡壓抑在心底的齷齪想法全都吐了出來!想想自己剛纔差點這被‘瘋子’唬住,章邯有點氣不打一處來,臉色鐵青地便躥上去照着趙高的小腹就是一腳:“幹你個老母,給我趴下吧你!”
趙高慘叫一聲,仰面跌倒在地。章邯將長劍還鞘,衝上前去,對着趙高就是一陣勢如瘋虎的狂扁。一時間,殿內“砰砰”作響,哀嚎陣陣,牙齒、鮮血、頭髮霎那間落滿一地。
良久,章邯停了手,滿足地噓了口氣,學着扶蘇的口頭禪得意洋洋地來了句:“爽了!”再看趙高,已是:鼻青臉腫,眼歪口斜,髮髻散亂,滿嘴鮮血,衣服也像被強暴過的女子一樣十分散亂,此時就像一隻死狗一樣顫抖着、哀嚎着在地面上痛苦地掙扎。
衆新秦軍們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這章邯真的好瘋狂!
章邯一臉笑意地看了看呆若木雞的衆秦軍們,笑道:“放心,這閹狗死不了的,我有分寸!”“呵呵呵呵……,打得好!……打得痛快!……再打一頓!……踩死這閹狗……”衆新秦軍大笑,一陣痛罵!
章邯得意洋洋地用眼睛瞥了一眼在御座上只是發抖的胡亥,胡亥原本見章邯勢若瘋虎般痛毆趙高,已是嚇得魂飛魄散、臉色鐵青,現在一見章邯不懷好意地盯着自己,頓時嚇得屎尿齊流,上下牙齒打齒:“別、別殺我,朕、朕是皇帝,朕可、可以給、給你很、很多錢!”
章邯打上了癮,見這胡亥如此窩囊,又想起平日這廝的無道和殘暴,一時有點躍躍欲試,真想也痛扁這暈君一頓,只是想到他畢竟是皇帝,而且還是扶蘇的弟弟,只得強自捺下心中的衝動,向地上唾了一口口水,厭惡地轉過頭去:“廢物,死有餘辜!”
就在此時,殿外一陣轟響:“萬歲!萬歲!萬歲!……”章邯一驚,心知扶蘇到了,連忙迎了上去,正好在殿門口迎了個正着。章邯連忙跪下相迎:“陛下,臣已經將奸賊一黨首腦盡數擒獲在此!”
扶蘇興沖沖地道:“胡亥、趙高、李斯都在此嗎?”“都在,只是李斯已經服毒身死了!”章邯有些不甘地道。“便宜這狗賊了!對了,給朕拖出去,放在刑場示衆。三日後,棄屍於野,不準收斂!”扶蘇陰笑一聲。“喏!”身後上來幾名衛士,拖死狗似的將李斯的屍體拖將下去。
扶蘇施施然走到階下,所過之處,奸黨盡皆拜倒低頭,不敢仰視。
來到趙高身前時,看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趙高在地上痛苦地掙扎,扶蘇不禁嚇了一跳,目光轉視章邯。章邯捏了捏鼻子,吱吱唔唔地道:“嗯,這個,陛下,臣、臣一見這閹、閹狗,有、有點按捺不住,就手癢了!嘿嘿!”
扶蘇苦笑一聲,心道:“他孃的,你下手倒快,本來我急急趕來、還想過一過癮的,現在看這閹狗的架勢,再被我扁一頓,恐怕就要翹辮了,算是便宜你章邯了!”冷冷地看了看趙高,沉聲道:“趙高,想不到你會有今天吧!?”
被打得眼角流血的趙高聽見那熟悉而又恨之入骨的聲音,睜着模模糊糊的眼睛看了看身前,一眼便認出了扶蘇。忽地被打得半死的趙高好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掙扎着爬向扶蘇。口中兀自念念有辭:“扶蘇,是你這個小賊,贏政是我害死的,你能把我怎麼樣!?哈哈哈,這天下是我的啦,你給朕跪下,朕可以饒你不死!”
“是嗎!”扶蘇冷笑着,一腳重重地踩在趙高那修長的‘鬼爪’上。只聽“喀嚓”一聲脆響,趙高撕心裂肺般的慘叫一聲,痛得險些暈厥過去。以扶蘇的功力,這一腳下去還能有什麼好結果,趙高的這隻手算是宣告‘粉碎性骨裂’了!
然後扶蘇擡起腳來,對準趙高的另一隻手又重重地踩了下去:“喀嚓——”,又是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在趙高的悽慘無比的哀嚎聲中,扶蘇愜意地嘲笑道:“趙高,朕告訴你:你永遠都是隻閹狗,在朕的面前什麼都不是!你想做皇帝,等你跨下那玩意長出來再說吧!”說着,臉色猙獰地緩緩用力,強大的內力通過鞋底‘輕柔’地蹂躪着趙高的手掌。可憐的趙高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像是打擺子一樣劇烈地顫抖着,猛地口吐鮮血,一頭軟倒,暈厥過去。
扶蘇心中大樂,心道:“我也勉強爽了!”回視殿中諸部下,扶蘇施施然地道:“你們剛纔都看見什麼?”被趙高那連綿不斷、淒厲無比的慘叫聲驚得有些直長雞皮疙瘩的衆人面面相覷,不明白扶蘇說的是什麼意思!
扶蘇看衆人犯傻,有些不滿意地道:“你們說這趙高剛纔爲什麼突然慘叫,是不是,這個,這個,突然發了羊癲瘋了?否則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慘叫哩!”說着,狠狠地瞪視着衆人。
章邯、無心等反應過來,心知:“原來陛下要面子,不想將痛打奸賊這種有失帝王風度的事情傳揚出去!”於是,紛紛附和道:“是啊,是啊,趙高這閹狗本來就是個瘋子,當然經常發羊癲瘋的不是!哈哈,對頭,對頭!……”見衆人十分領會聖意,扶蘇心中滿意,緩緩地登上陛階,來到胡亥身,冷冷地盯視着胡亥。
胡亥早就嚇傻了,見扶蘇登上陛階,目光中殺氣騰騰,心中猛然涌起一陣強烈的求生慾望。“撲通”一聲,胡亥滾下御座,連滾帶爬地爬到扶蘇腳下,抱着扶蘇的雙腿哀求道:“兄長,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和趙高這幫奸賊同流合污,就看在我們都是親兄弟的份上,你饒你吧!”
扶蘇看着這不爭氣的兄弟,冷冷地道:“當你夥同趙高等人謀害父皇的時候,心中可有父子之情!?當你下旨要我自裁的時候,心中可有兄弟之誼!?你說,朕憑什麼要放過你?”
胡亥慌了,直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兄長,逼你自裁的聖旨是趙高自己下的,謀害父皇也是趙高一手所爲,我什麼都沒幹啊!您就饒了我吧!”?扶蘇冷笑道:“死到臨頭了,你就將責任全推給了趙高了!這兩件事情即使你不是主謀,至少你也是知情人,否則趙高憑什麼把你推上帝位!像你這種無父無君、殺兄弒弟的人有何臉面活在這世上!?你說,這一年來,我贏姓的宗族被你和趙高殺了多少!”說着,說着,扶蘇自己都有點咬牙切齒。
見扶蘇臉色不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將自己拖將出去大卸大塊,胡亥慌了,苦苦哀求道:“兄長,我知道錯了,那些壞事都是趙高矇騙我做的。你就看在母后的份上饒過我吧,當年她可是很疼你的!”
胡亥一提起皇后,扶蘇的心真的有些軟了。當年皇后對扶蘇還真的是視若己出,呵護備至,那濃濃的關懷讓扶蘇至今都難以忘懷。但一想起如此賢明的皇后竟然生出這樣一個無恥、無能、暈庸的兒子,扶蘇的心裡就像吃了一百隻蒼蠅一樣難受!
看見扶蘇有些猶豫,胡亥大喜,知道活命有門,連忙趁熱打鐵道:“兄長,只要你饒我不死,我情願讓皇位讓於兄長,兄長當皇帝肯定比我強得多,只要給我一個郡王之位就行了!”
扶蘇冷冷地看着胡亥,沒有說話,心道:“這皇帝之位肯定是我的啦,哪輪到你讓不讓的!而且到了現在這種情況,能饒你一條狗命就不錯了,還想當郡王繼續享樂,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見扶蘇不肯籤應,胡亥急了,哀求道:“那一萬戶侯也行啊!”
扶蘇沒有吱聲。
胡亥絕望了,哭求道:“只要兄長能饒我姓命,我願帶着妻小過平民百姓的生活,什麼都不要了!”
扶蘇此時顧念起皇后,真的想就此饒這贏氏不孝子孫一命,只是又怕有所後患,不禁一時有些猶豫。
忽地,階下有人道:“陛下,胡亥篡位爲帝以來,橫徵暴斂、寵信奸佞,以致國家動盪,百姓痛苦。這樣的人既不配爲帝,更不應該活在這世上以污皇室英名。而且臣也從未聽說過被廢帝王可以苟全性命者,畢竟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就算陛下饒其性命,廢其爲庶民,但以他這樣的罪行,百姓們會放過他嗎!?胡亥畢竟是皇室,又犯了如此重罪,讓其不受凌辱地體面而死,實在是惟一正確的方法!”
扶蘇視之,卻是軍師張良,略略思索一下,便知張良所言是實。古往今來,z國政治鬥爭中,最爲殘酷的便是皇位的爭奪。什麼臣弒君、子殺父、兄殺弟的慘劇更是屢見不鮮。有人統計過,z國曆代帝王能夠善終者不過百分之五十,可見這皇帝這一職業雖然尊貴,卻是危險重重。而且在歷代皇位的爭奪戰中,獲勝者絕少有對失敗者的憐憫,一向遵循着‘勝者生、敗者死’的鐵律,容不得半點仁慈!
看了看胡亥,扶蘇的雙目中閃過一絲毅然之色,沉聲道:“胡亥,做爲我贏氏的子孫,你不應該如此懦弱;做爲一代鐵血大帝始皇的子孫,你也應該勇敢地面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你自絕吧,這是朕可以給與最體面的懲罰方式,只有這樣才能保全我贏氏的聲譽和尊嚴。也只有這樣,你到了九泉之下後,父皇也許還會原諒你!”說着,向殿下的親衛們使了個眼色。
幾名親衛奔了上來,一名親衛拔出長劍,扔給傻了的胡亥。
“兄長——”胡亥又長長地哀求了一生。
扶蘇硬起心腸,沉聲道:“記住你的身份,我贏氏沒有懦弱的子孫!你畢竟算是一代帝王,應該有自己的尊嚴!”說着,扶蘇闊步走下殿去。
胡亥嘆了口氣,喃喃地道:“不錯,我畢竟是皇帝,死也要死得有尊嚴!”說着,胡亥撿起長劍,橫在頸上,兩手顫抖處,長劍割破頸皮,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但是胡亥此時卻又恐懼起來,就是無法用右手帶動左手來個徹底的了斷,只是向身邊的一名親衛哀求道:“幫幫我,我好痛!”
這名親衛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臣爲陛下送行!”說着,抓住胡亥執劍的雙手用力一拖,一頸鮮血涌出,胡亥的眼神漸漸失去了光彩,身軀緩緩倒地。
扶蘇心中也是十分難受,不敢看胡亥死亡的場景,聽見身後撲倒的聲音後,澀聲道:“傳我旨意,將僞帝胡亥以侯爵之禮當於驪山之旁,棺中少放金銀,他生前奢侈,死後要儉樸些。希望父皇能夠原諒這個不孝的子孫!”“喏!”衆文武見扶蘇傷感,不敢相擾。
“至於趙高,”扶蘇冷冷地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閹狗:“拉到廷尉府關上一天,嚴加看守。記住:不要給任何東西吃。明日咸陽安定後,將他架在市曹上,通令咸陽:與其有仇者,皆可割其一刀,取其肉而食。記住,每人只能一刀,朕要這閹狗慢慢死!”“喏!”衛士們便將暈厥的趙高拖將出去,於路甚至偷偷摸摸地還要送上幾記老拳、飛腿。
然後,扶蘇目視閻樂等奸黨,臉上卻是笑吟吟的。衆奸黨直覺這是死神的微笑,嚇得慌了,連忙磕頭如搗蒜,哀求饒命。扶蘇笑道:“你們這些無恥的小人,個個毒如蛇蟓,看來你們十分喜歡與蛇蠍爲伍嗎!這個,我記得御花園中,好像養了不少希奇古怪的蛇蟲,不少還是劇毒的。來呀,將這些奸人拖下去,與那些毒蟲關在一起,讓他們好好親近、親近!俗話說:人以羣分,物以類聚嗎,朕想那些蛇蟲們一定很歡迎你們地!哈哈!”“喏!”新秦軍士們如狼似虎地將十幾個鬼哭狼嚎的奸臣拖將下去。當然,掙扎得厲害得必定飽以一頓胖揍,直打得牙鬆齒落,哀嚎震天!
“軍師,其餘善後事宜就交由你負責了。記住,這些奸賊夷其三族,餘者不究!”“喏!”張良領命。
……
次日,處決趙高的刑場扶蘇沒有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也上去割他趙高几刀,這樣子可就把皇帝的臉面丟淨了。不過,事後扶蘇聽說,當日咸陽是萬戶空巷,幾乎所有的百姓都擁向刑場,準備生啖趙高。便連軍中的許多不當值的兵士和將官們也早早便趕去了,希望也能分一杯羹。
最後,可憐的趙高被憤怒的民衆生生剮了一天一夜,鮮血流盡而死。其肉被百姓食盡,內臟、骨骼皆被棄之荒野,不知被何野狗拖去!
一代權奸終於得到應有的下場!
此後,扶蘇傳檄關中各地,各郡縣不敢相抗,望風而降,檄到而定,不到半月時間,各郡歸一,關中平定。
不多時,扶蘇在咸陽正式復秦,廢除新秦國號,仍稱爲秦。同時大赦天下,赦免獄中所有囚徒;並且停建阿房宮以及任何宮殿建設,將勞役盡數釋放,安置在關中。
而此時,始皇驪山陵墓仍沒有修建完畢,扶蘇不忍勞民傷財,立即下令就此封棺,將始皇和皇后葬入驪山。同時,原本大量打算爲始皇陪葬的珍寶盡數收歸國庫,只將始皇一些身前的遺物並一些書籍、兵器等陪葬。這樣,一則減壓了國家的負擔,二則也省得日後始皇陵墓遭賊人惦記!
自此,扶蘇盡復秦國舊土,一邊整頓國中秩序、恢復民生,一邊將目光轉向了關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