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淮陰。
做爲淮河一線的重鎮,淮陰不但立城極早,而且各代也都設重兵拱衛,項梁攻佔淮陰後,與附近的另一重鎮淮安,各派三千軍兵鎮守,極爲重視。
天正下着大雪,青色的城牆遠遠看去,簡直完全變了顏色,一片雪白雪白的。
此時的淮陰北城門口,十餘名楚軍正在冰天雪地中值哨,檢查過往的百姓中是否有歹人或敵方探子。
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處,遠方奔來六七匹輕騎:馬上的騎士個個衣衫華貴、身背雪色披風,腰旁也都佩着長劍,顯然絕非凡人。
“幹什麼的,停下馬來!”一名楚軍卒長見數騎奔來,連忙喝止。
幾名騎士一聲大喝,馬匹紛紛長嘶一聲,在城門口停下了腳步。當下,爲首的一位約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向楚軍卒長拱了拱手道:“軍爺,我等都是齊人,從北上來淮陰探親,希望行個方便!”
“是嗎?”楚軍卒長看着幾人衣着不凡,有些想敲點竹扛:“可我看你們分明像是秦軍的探子!”中年男子陪笑道:“軍爺,秦軍離這裡遠着呢,陪着好多城池,哪裡會有探子跑到這裡來!”
楚軍卒長有些惱羞成怒道:“不是秦軍,就是其它諸侯的,總之,我看你就不像好人!”中年男子笑道:“明白,明白!軍爺,您看我這裡有些東西,可以證明我不是壞人!”說着,從袖子中伸出一隻手,重重地拍在了楚軍卒長的手中。
楚軍卒長感覺手心一重,然後眼前一道金光閃過,便知道是一塊金子,順手而又自然的迅速揣入懷中,心滿意足之下變臉極快。連忙笑道:“是啊,是啊。我看老兄也不是壞人,來啊,放行,放行!”中年男子向楚軍卒長拱了拱手,縱馬而入城中。
入了城,中年男子身後的一名侍從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輕輕地罵了聲:“王八蛋!”中年男子笑道:“不要計較了,小鬼難纏,自古如此!去做正事吧!”“是。老爺!”幾名侍從應了聲。
正說着,馬前來了個六七十歲的老大爺,拄着個柺棍,顫顫微微的,也不知道上哪裡去。中年男子連忙跳下馬來,向老者一躬掃地道:“老人家請留步,在下有事相請!”
老者見中年男子如此謙恭,連忙回了一禮道:“唉,不用客氣!你們遠來是客,有事儘管說!”中年男子恭聲道:“老大爺。我想問一下:城中有一個叫漂母的老婦人帶着一個年青人叫韓信的,住在什麼地方?”
老頭子聞言笑道:“知道,知道!你們一直向北走。到了城中心的城阻破廟附近,向東看。那裡有一座青磚紅瓦的小院,他們就住在那裡。那個漂母可是個好人,經常救濟城裡地窮人,城裡誰都認識她!”中年男子大喜道:“多謝老人家。在下還有要事,就告辭了!”
中年男子大喜,拜別老者,便自驅馬直奔城中。好在現在是大雪天。行人不多,淮陰也只是個縣城,不大,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衆人就來到了城陛廟附近。
“老爺,你看,那小院在那裡!”有個眼尖的侍從一眼看見了漂母和韓信所居的小院。“快,上前敲門!”中年男子大喜,連忙下馬,急步上前。
有一個眼快的侍從急走幾步,趕在中年男子之前,便自敲響了院門。“咚咚咚……的磕門聲在寂靜的雪天十分的響亮,很快,院內便傳來一聲婦人的聲音:“誰啊?稍等一下,就來!”
很快,“吱嘎”一聲,院門開處,現出一個六十多歲,慈眉善目的老大娘:雖然有些年老,但身體倍棒,腰不彎、腿不瘸、眼不耷、耳不花,而且面色十分紅潤。“你們是……?”漂母看上去很疑惑,面對着門前這些衣衫華麗地客人一臉的不安。
中年男子笑着對漂母道:“老人家,還記得我嗎!?十二年前的夏天,我陪我家公子來到淮陰,將年幼的韓信託付於您照顧。我叫無心,是公子的侍衛!”漂母仔細看了看無心,猛然想了起來,頓時大喜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看我這老眼暈花的,剛纔竟然沒有認出你來!”
無心笑道:“呵呵,沒關係,大娘,畢竟已經有十多年了嗎!對了,我們進去談吧,外面很冷!”漂母連忙道歉道:“唉,請進,請進,你看我這老婆子,讓客人在外面落雪,真是不應該!”急忙將無心幾個人讓進院內。
有勤快的侍衛搶先幫漂母將院門關上,無心挽着漂母的胳膊,邁向院內,邊走邊笑道:“這麼多年來,韓信多虧您老人家照顧了,他還好嗎?”漂母連忙道:“好,好,早就成了一個壯小夥了。不僅比老婆子我要高出一個頭來,而且整日裡讀書識字,勤快得很呢!”
“那韓信現在在家嗎?”無心有些迫不及待。
“在,在後院讀書呢,我去喚他!告訴他恩人來了!”漂母也很高興。
“好,謝謝老人家!”
“韓信!韓信!你快出來,看看是誰來了!”漂母來到後院的屋門口,向內呼喚。
“母親,何人來了?把您高興得這樣!?”話音落處,屋門口走出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剛毅的年青人,一臉地微笑。其眉目間雖然依稀可見年少時的模樣,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成人,行止間神采飛揚、自信而脫俗,完全是一個青年才俊的模樣!
“韓信,還認得我嗎?”無心看着已經長大成人地韓信,也是十分的高興。
韓信疑惑地打量了無心一眼,猛地想了起來,面色頓露狂喜,急忙一躬掃地道:“記得,記得,您是恩公地部下,韓信這廂有禮了!對了,恩公來了麼?”
無心笑道:“我叫無心。是公子的侍衛。公子有要事,不能脫身,只好讓我前來代他召喚於你!”說着無心拿出了一半的玉佩,正色道:“你還願意遵守你的諾言,服從公子地召喚嗎?”
韓信面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卻恭敬地接過玉佩道:“恩公對韓信有再造之恩,韓信自幼刻骨銘心,只要恩公召喚,韓信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今日沒能看到恩公。使得韓信不能親自向恩公拜謝,實在有些遺憾!噢,先生請進!”韓信將無心幾人讓進室內坐下,漂母則趕緊爲無心等人奉上熱茶。
無心剛喝了一口茶,韓信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先生,恩公相召韓信,不知有何要事吩咐?”無心不置可否地放下茶杯,答非所問地道:“不知你對目前天下的局勢有何看法?”
弗信愣了愣,知道無心是在考較自己這些年來的所學,自信地道:“目前。天下大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其中勢力最強者。莫於剛剛稱帝地新秦皇帝扶蘇,其人握有江南之地、巴蜀之糧、三川、南陽之地利。而且手握五十萬秦軍精銳,又有蒙恬三十萬大軍呼應,聲勢一時無兩!另外,秦帝胡亥雖然失去其南、北疆主力部隊。但是仍然握有關中、漢中、隴西等地,其百戰雄兵也依然有數十萬衆,正之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也不可小視!再往下便是剛剛在廣陵擊敗楚軍地項粱所部,現在挾大勝之威,應者雲從,又剛剛新立楚懷王之孫熊心爲楚王,挾其名以令楚地,聲勢更見浩大,目前正派龍且領大軍進攻景駒,如果不出韓信意料,景駒崩潰是指日之間的事情,屆時項梁實力必然更見澎漲,也有一爭天下之力。而其他諸侯,目前依韓信看來,尚未顯露出可以足可爭雄天下的實力,都不足慮!”
無心心中暗贊,笑道:“那你認爲目前這最強的三方勢力,何人可能得勝,最終席捲天下?”
韓信有些傲然道:“目前最大可能勝出者便是新秦皇帝扶蘇,不過他的對手是胡亥、項梁以及所有關東諸侯,樹敵太多,雖然實力強大,但若諸方勢力羣起而攻,勝負依然是未知之數。也就是說,胡亥和項梁目前仍然還有很大的機會,畢竟他們現在的周邊環境都要好於扶蘇。不過,只要某出手相助,無論助任何一方,前面所說的實力判斷都要重新改寫,韓信有信心助其席捲天下!”
“哈哈哈哈!”無心大笑!韓信也微笑道:“先生是在笑韓信過於狂妄!?”
無心微笑着搖了搖頭道:“不,不是!我是在爲我家公子能夠有你這樣的俊才相助而感到高興。我現在真對公子佩服得是五體投地,他竟然早在十多年前就看出你地驚世才能!”韓信目光中精光一閃,興奮地道:“恩公是否也有逐鹿天下之願!?若有此願,韓信願意捨命相助!”
無心笑道:“這次,我正是奉我家公子之命來召喚於你,希望你能助他一統天下!”韓信大喜,自亂世一起,他早就在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出世的機會,如今機會終於來了,不禁興奮地道:“韓信至今不知恩公尊姓大名,還請先生告知!”
無心笑道:“其實剛纔你已經提到了我家公子的名諱!”韓信愕然,大腦急速轉動,猛地吃驚道:“恩公竟然是新秦皇帝!?”無心笑道:“你怎不會認爲是胡亥或是項梁?”
韓信興沖沖地笑道:“當年韓信見到恩公時,胡亥還是個毛孩子,自不會是他;而且我早說聽說胡亥是個只知享受的蠢蛋,他哪裡有識人之明。項粱當年倒是和恩公年齡相當不大,不過,當時恩公的口音是趙音,你們幾個的口音則是齊音,而項梁則是地道的楚人,一口的楚音;而且當年楚亡後,恩公到處捉拿項梁叔侄,項梁藏都來不及,哪敢像恩公那樣率大隊人馬在楚地招搖過市!”“哈哈哈哈,陛下果然沒有看錯人!韓信,這裡是陛下的秘詔,你自己看吧!”
說着,無心取出一個紅色的圓筒,遞給了韓信。韓信激動地接過圓筒,擰開蓋子。取出了裡面地一捲黃凌。韓信看着黃綾,一時有些發呆,深吸了一口氣後纔將黃綾打了開來。聖旨曰:
韓信,自淮陰一別,聯十二年沒有見你了,現在你想必已經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記得昔年聯對你說過嗎,待你長成之後,聯會爲你提供一個足夠讓你展示沖天才能的舞臺。如今,天下分崩,百姓痛苦。聯雖欲安天下,卻獨力難支,正需要你地幫助。
不久前,曹參、吳芮兩位將軍大敗於項梁、項羽之手,退居江南,短時期內已無力再牽制項梁的發展;而聯之主力又要開赴函谷、對抗關中由章邯統帥地三十餘萬僞秦軍,更無瑕顧級項梁勢力地發展,所以,聯打算將剿滅項梁、項羽甚至關東諸侯的使命交給你。這個重擔很重、很重,但聯知道。以你的志向和有恩必報地脾氣,你是不會推託的,而且聯也相信你也有擔當這個重任的能力。
爲了讓你能夠穩便地統率大軍。聯認你爲義子,爵封淮陰侯、大將軍。並託無心將多年相隨的豪曹神劍相贈。你在會稽軍中,一切事務可相機行事,聯絕不干預,如果軍中有不聽將令者。你可持此劍先斬後奏。聯已經下令蕭何、範天石、任囂等人馬上補充一部分兵力、糧草、輜重與你,雖然短期之內仍然抵不上項梁地力量,但聯認爲你能夠化弱小爲強大、化腐朽爲神奇,最終擊敗項梁。如此國之重事。不及細別,一切就拜託於你了!
韓信看完,面色凝重,雙目含淚,有些喃喃地道:“恩公真是的威震天下的英雄,我就知道恩公不是平常之人。十二年前,恩公再造韓信,十二年後又以如此重任傾心相托,韓信怎敢不效死命!”忽地,韓信擡頭,目光如電,注視無心,沉聲道:“先生,請轉告陛下,有韓信在,項梁、項羽二人不足懼!一年之內,韓信必取二人首級獻於帳下!”
無心撫掌大笑道:“好氣魄,陛下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過,你對陛下地稱呼是不是應該改口了,陛下可是很喜歡你啊,雖然這些年來征戰在後,可是一直都很掛念你!”韓信雙目中淚光隱隱,強忍住淚水,有些哽咽地道:“陛下待我恩同再造,韓信早就視陛下如父,就請先生回稟父皇,韓信必不負聖望!”
“好!”無心也是非常高興:“我一定轉告陛下!不過,如果陛下能夠親耳中聽見你叫他一聲‘父皇’,他一定會更高興!”韓信毅然道:“會的,這一天很快,我堅信!”說着,看了看一旁已經傻了的漂母,韓信忽地起身拜倒於前,淚水潸然而下:“母親,雖然您不是韓信的生母,但這些年來視韓信如同己出,處處給以無微不至的關懷,您就是韓信真正的母親。今日兒要遵從義父的召喚,去安定天下,馬上就要與母親分別,還請母親千萬保重!”
漂母這時也從驚愕中甦醒,也不禁老淚橫流,泣不成聲,抱住韓信的腦袋哭道:“娘此生無出,到老能有你這樣孝順、聰明的兒子陪伴在身邊十多年,也已經知足了。陛下是個好人,是個真正愛民的皇帝,你一定要聽話,要爲他爭氣。爭取能夠早日彌平戰亂,給百姓一個安寧地家園!”“是的,母親!”韓信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無心在一旁,也有些傷感,強笑着道:“韓信,你不必憂慮!陛下說了,漂母義舉足以感動天地,要我等親自接她老人家至洛陽養老。將來天下平定以後,要在淮陰爲她老人家豎碑立傳。也希望你到了會稽軍中,能夠不辜負陛下和漂母的期望!”
韓信大喜道:“太好了,這樣我就完全放心了!母親,軍情如火,事不宜遲,我等今日便收拾一下。來日我起程南下會稽,你便隨無心先生去洛陽,這樣兒也可以安心對敵!”漂母是深明大義之人,雖然十分不捨,但也老懷安慰地點了點頭。
當下,無心和幾名侍從便幫助漂母和韓信收拾行妝。漂母和韓信雖然有扶蘇贈與地巨資相助,平時生活卻一向比較清苦,家中並沒有什麼豪華的物事,更多地是成捆、成捆的書簡。這一點不讓無心暗暗點頭。
仁厚的漂母當晚託言遠遷,當家中的糧米、傢俱、無用地衣物等全部救濟了城中的窮人,就連房子也送給了一些無家可歸的窮人當作棲身之所,真是散盡餘財。
次日一早,無心買了兩輛大車,一輛由漂母乘座,帶着簡單的行李,由無心和四名侍衛護送,潛往洛陽。而韓信則裝了一車地書簡和簡單的幾身衣服,藏好聖旨和豪曹劍,便也在兩名侍從的護衛下直奔會稽而去。
函谷關下,新秦軍軍營。
此時正值夜晚,密密麻麻的營火像是天上的繁星一樣無邊無涯;而與之相比的是,陰沉沉的天空上墨黑一片,根本看不見幾顆星星,使得人們一時有了一種天地顛倒的錯覺。
淒冷的寒風中,屹立在一處小丘之上、被無數營盤如同衆星拱月般保護着的是一頂金碧輝煌的金帳。這是扶蘇行宮的所在,此時同樣也是燈火輝煌,裡面更是點燃了幾爐炭火,溫暖異常。但是,令人詫異的是,扶蘇卻並不在其中,而是站在帳外的寒風中遙望着函谷雄關。
“陛下,夜深了,該安歇了,您明天還有很多軍務、政務要處理!”扶蘇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扶蘇回過頭一看,是無涯和無傷二人,笑笑道:“聯有些心事,一時睡不着!”無傷笑笑道:“陛下是在擔心對章邯的離間計不能成功嗎?”扶蘇搖了搖頭道:“不,趙高那蠢材疑心太重,心中又隱藏有很深的自卑感,對誰都不放心,肯定會中計!”
“那陛下是在擔心年青的韓信能否鎮得住軍心,擊敗項梁和項羽了?”沉默的無涯忽地說道。扶蘇看了看無涯,點了點頭道:“無涯知我心也!韓信畢竟太年輕,聯雖然非常相信他的才能,可是我秦軍都是些驕兵悍將,駕駐不易,有些擔心啊!”
無傷笑道:“陛下不用擔心,那韓信可是個狠角色!陛下還記得嗎?當年他不過十三四歲,就在好幾個無賴的毒打下一聲都不吭,只顧拼死奮力反擊,現在他長大了,也沒理由怕那些刺頭,一定能想辦法收服軍心的!陛下這是關心則亂了!”
扶蘇聞言,忍不住笑道:“也許真如你所說,聯是關心則亂了!對了,蒙恬將軍處還沒有軍情送來嗎?”“沒有,”無傷搖了搖頭:“張良軍師沒有來過!不過,陛下應該安心,按時間來算,太原應該已經下了。畢竟三十萬黑衫軍攻打區區一個不過兩三萬人屯守的太原城,一個月時間應該足夠了!”
“但願如此吧!”扶蘇嘆了口氣,對遠方兩處局勢還是有些憂心。看來,沒有確切消息之前,扶蘇這幾日是別想睡個安穩覺了!
函谷關內,大將軍府。
此時,府內燈火通明。無數哨衛的舊秦軍士卒正在來往巡邏,端得是戒備森嚴。
章邯卻正在帥室之內,盯着一封書信發呆。那修長的眉長像蚯蚓似的彎了起來,俊朗的面容也佈滿疑惑之色。
忽地,高大而修長的章邯站了起來,猶似站起了一堵高牆,真是典型秦中關中大漢的身材。就在章邯在室中來回踱步時,忽然室外有親兵揚聲道:“司馬將軍、董將軍到!”
章邯一愣,擡頭處,司馬欣和董翳兩位副將闊步走了進來。
司馬欣大概在四旬左右。典型地秦人身材,也是十分高大,再加上方臉闊口、濃眉大眼的外表。配上秦軍淒厲的黑色鎧甲,顯得非常威猛。
而董翳的身材則中等而修長。面容剛毅而灑脫,再加上年僅三句的年紀,在黑色鎧甲的映襯下顯得精明而強悍!
“兩位將軍,這麼晚了。你們怎麼來了?”章邯有些意外,微笑着道。
司馬欣和董翳互視了一下,好像交換了一下眼色,司馬欣笑道:“別無他意。只是聽說章將軍最近與僞帝扶蘇有些書信往來,不知能否讓我等觀上一觀?”
章邯心中無鬼,便笑道:“自然可以!都是些尋常問侯之語,兩位將軍大可隨意觀看!”說着,章邯將最近扶蘇寫給他的五封信件白絹都交給了司馬欣和董翳二人。
司馬欣和董翳見章邯如此爽快,一時間面上皆有些異色,等到二人看完幾封信件以後,異色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濃了。
看着司馬欣和董翳二人神色不對,章邯有些疑惑道:“兩位將軍臉色有些難看,可是認爲信件內容有何不妥?”
司馬欣忍不住道:“章將軍,這裡五封信件,初看起來的確都是一些尋常問侯之語,聊一些無關軍情、國政之閒事,可是,爲何今日這一封信件於緊要之事盡皆用墨塗去!?難道章將軍有什麼事情不想讓我等知曉!?”
章邯聞言大怒,沉聲道:“司馬將軍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認爲章某和扶蘇有何瓜葛不成!?這或許是扶蘇一時馬虎、錯將草書寄來也未可知!”
董翳在一旁冷笑道:“章將軍何必自欺欺人!那扶蘇何許人,他人也許不知,我們身爲秦人難道還不清楚嗎!?他要是馬虎,那天底下估計就沒有比他更精明的人了!像這樣的精明地人你說可能會將草書當作正書寄人嗎!?”
章邯心中不禁怒火直冒,騰騰竄至頂樑,怒視司馬欣和董翳道:“不管你二人怎麼想,我章邯是問心無愧!我的家小都在咸陽,難道我會不顧妻兒安危,投敵求榮不成!?你們也別忘了,我纔是軍中的主將,輪不到你們來指責於我!”
司馬欣見再說下去要打起來了,連忙打個圓場道:“得,得,得,章將軍暫且息怒,算我們什麼都沒說好了吧!大家都是同僚,擡頭不見低不見,不要傷了和氣!”章邯和董翳互相看了一眼,都哼了一聲。
司馬欣嘆了口氣,對章邯道:“章將軍,你是主將,按理來說,我們作副手的不該找您的麻煩。我們二人也都知道您心裡對朝庭有些不滿,我二人又何嘗不是,這次出征也都不是自願的。可是,你我的家小、都在咸陽,平日裡做事就不能不小心一些,萬一您和扶蘇有書信往來的消息傳到咸陽,會有什麼後果可都很難說。今日,我二人言盡於此,不管章將軍和僞帝扶蘇有沒有什麼瓜葛,都希望此事到此爲止!”
章邯聞言。心知司馬欣和董翳二人也是好事,嘆了口氣道:“多謝兩位將軍提醒,章邯心中有數!”司馬欣和董翳二人互相看了看,笑道:“即如此,那我們就告辭了!”“不送!”
寒冬臘月,長江上寒風凜冽,波浪滔天。可是,現在卻有一葉小小的扁舟在江面上隨波逐流地浮現在波濤浪谷之間,頑強地向江南挺進。
韓信雙腳牢牢地盯立在船板上,揹負着雙手。迎着潮溼的江風傲然而立。雖然波浪滔大,我自巍然不動。隨行地兩名侍衛,雖然也通水性,可是在這樣的大風浪下,卻也只有扶着船幫,手忙腳亂的份了。
船老大面對這樣地江風,卻是十分的快活,只穿着一件赤膊地短褂就在寒風中唱起了漁歌、喊起了號子!
漸漸地,小舟駛近江南,靠近了秦軍會稽水陸聯營。
忽地。一艘秦軍哨船從江面上飛馳而來,幾名矮壯的閩越族水軍迎風大喊:“來者何人,趕快報名。否則弓箭侍候!”韓信看了看,揚聲道:“欽命淮陰侯、大將軍韓信前來接收軍權!速速回稟!”
幾名閩越軍士嚇了一跳。雖不知真假,卻也不敢怠慢,連忙道:“請給我們來,由我們引路進寨!”韓信點了點頭。示意有些驚訝的船老大跟着哨船划進了龐大的水師營寨。
劃過巨大而堅固地水師營柵,一艘艘舷舵鉅艦顯現在韓信的面前,禁不住讓韓信面露讚歎之色,不禁開始思索着什麼。
不一會兒。小舟隨着哨船靠上江岸,韓信賞了船老大,令軍士領路放回。便自在兩名閱越軍士的引領下大步流星地趕往帥帳。
剛到帥帳門口,有腿快的軍士已然向曹參、吳芮、無諸三人報信:有欽命大將軍前來接管軍權。三將不敢怠慢,便自出帳迎接,剛到帳口,便看到一名青年披風而來,神態傲然而威嚴。
曹參三人愣了:“此人就是新任大將軍!?也太年輕一些了吧,而且根本沒聽過此人啊!”皆有不信之色。
這也難怪,韓信是年,不過二十有五,正之所謂‘胎毛未乾,乳臭未退’!
曹參向韓信拱了拱手道:“末將曹參,恭爲軍中主將!敢問欽使奉命前來接管軍權,聖旨、印綬、兵符何在?”韓信面色沉穩,向身後揮了揮手,兩名侍衛將扶蘇聖旨、兵符以及‘淮陰侯’、‘大將軍’兩顆金印奉上。
曹參三人驗過地確不假,一時不禁愕然:扶蘇在聖旨中對這青年百般推崇,並收爲義子,顯然是對他愛護是狠了!不過,曹參三人打量了韓信幾眼,卻實在看不出韓信有什麼過人之處,或許外表看起來還像個人物!
韓信心中明白,微微一笑道:“請曹將軍擊鼓聚將,移交軍權!”“是,大將軍!”曹參雖然心中有些疙瘩,卻不敢違抗扶蘇之令。
很快,隆隆的戰鼓聲在秦軍水陸聯營上空驚天價般地響了起來,各主要將領開始紛紛向帥帳聚集。
而等到諸將入了帥帳之時,便愕然地看見坐在帥位上的已經不是曹參,而是一名非常年青、剛毅的青年。諸將一膽子疑惑,卻也不敢發問,只能默然地站在一旁。
三通聚將鼓罷,韓信看了看帳中已是濟濟一堂,向曹參微微一笑道:“曹將軍,諸將齊否?”曹參道:“齊了!”
“那便請曹將軍向衆將說明,並交接軍權!”韓信一點也不怯場。
“是!”曹參被韓信指揮來指揮去,面色有些襪紅,只得強忍着心中的不快,對諸將道:“各位將軍,陛下有旨下令淮陰侯、大將軍韓信爲軍中主帥,我已經驗過聖旨、兵符和金印,確係無誤!現在,便將軍權交於韓將軍,希望諸將以後謹遵將令,不得有誤!”說着,曹參將顯示着軍權的令箭等物移交給了韓信。
韓信起身接過,放于帥案之上,掃視諸將一眼,微然一笑道:“各位將軍,韓某年幼卻恭居如此大位,也許諸位將軍並不心服!這沒有關係,初時韓某也不希望大家心服,只是希望大家能夠遵從號令!否則……!韓信請出豪曹劍,厲聲道:“有陛下佩劍豪曹在此,立斬無赦!”
諸將見韓信眨眼間從笑臉變成黑臉,又將扶蘇豪曹劍擡出,一時也有些驚懼,連忙道:“末將謹遵將令!”
韓信見狀,十分滿意,面帶微笑道:“前日一戰,我軍大敗於廣陵,折損頗大,想必諸位將軍一定都窩着一肚子火吧?”諸將見韓信一來就抓住衆人的痛腳,不禁變色,十分難堪。
韓信卻視而未見道:“廣陵之敗,非敗在謀略,而是敗在知已而不知彼:楚項之勇,項羽之威,都超乎了我軍的預料,故而大敗!不過,這場敗仗還是有些收穫的,就是讓我軍認清了敵我兩軍的優勢和缺點。”
吳芮有些忍不住道:“既然大將軍已經認識到了楚軍地優、缺點,莫非已有破敵之策?”韓信微然一笑道:“項梁精於戰術,不通謀略,且性格孤傲,容易對付;項羽雖然同樣精於戰術,甚至武勇雄冠天下,卻亦不過一匹夫耳,要對付亦不難。我來時,聽說,龍且現在已經攻佔九江大部,看來九江也會馬上落入楚軍之中。三月之內,我會先破龍且,半年之內破項梁、一半之內擒項羽,若不能勝,韓信願以人頭甘當軍令!”
衆人聞言愕然:這新來的大將軍雖然年輕,口氣卻好生不小!
曹參微微一笑道:“大將軍壯志凌雲,令人好生景仰,那我等就看來日大將軍大殿神威了!”韓信微笑道:“好說!曹將軍,陛下答應補充的兵馬、錢糧何時可到軍中?”
曹參道:“衡山等地新練大軍三萬,十天內可到!巴蜀和南越地兵馬約五萬並糧草輜重大約一個月內可到!”
弗信笑笑道:“夠了,一個月聚兵,一個月訓練,一個月打垮龍且,時間措措有餘!”諸將笑而不語。
散帳後,秦軍諸將紛紛聚在一起,議論四起,都覺得這個年青大將軍口氣太大,卻不知真材實料如何。還是久掌兵權的曹參一言軍心:“諸位將軍,陛下既然如此相信於他,想必他也有幾分本事,或許比我們高明也未可知。還是先聽他軍令,否則被豪曹劍砍掉腦袋卻也不值。待三個月後,他如果不能擊敗龍且,我等再與他計較不遲!”衆將皆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