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越王無諸這一聲怒吼過後,花園裡靜悄悄的沒有一聲迴音!
無諸更怒了,又大吼道:“尼仲,本王知道你在這裡!你給本王滾出來,否則本王殺你全家!”銀花看着暴跳如雷的無諸,焦急地勸道:“阿哥,你別這樣!”
忽地,不遠處的花叢後,一陣悉索聲響過後,一臉尷尬的尼仲昂然走了出來,一拜倒地:“大王,請恕微臣無禮!臣爲了國家不得不如此,請大王見諒!”
無諸急紅了眼,大怒道:“你、你,你這個混蛋,誰叫你去告訴我阿妹的!你該死!”無諸三步並兩步竄上前去,對準尼仲的肩膀就是一腳。
無諸力大,頓時將清瘦的尼仲踹得仰面朝天,一時掙扎不起。
“我叫你說,我叫你說!……”急火攻心的無諸四下尋摸,忽地看見了不遠處花叢下的長劍,急忙奔了過去,撿起長劍就奔向尼仲,那惡狠狠的模樣充滿殺氣!尼仲這時也爬了起來,面若死灰地跪在地上,閉上了眼睛,一副束手待斃的模樣!
銀花慌了,連忙攔住無諸,急道:“阿哥,不能殺!尼仲大夫是忠臣,你不能殺他!”
無諸怒道:“阿妹,你讓開!讓阿哥殺了這個混蛋,氣死我了!男人們的事情我們男人來解決!”銀花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乾脆張開雙手攔在尼仲的面前,抽泣道:“阿哥,我知道你對我好,捨不得把我送給秦國的將軍!可是,尼仲大夫也是爲我們閩越國着想啊,這樣的忠臣你怎麼能殺他!還是讓阿妹去吧!”
尼仲在銀花身後淡淡地道:“公主,多謝你爲尼仲求情了!你就讓大王殺了我吧,只要大王同意微臣的請求,那臣也死而無憾了!”說着,尼仲拜伏於地,準備受戮!
無諸呆了一呆,看了看淚流滿面的銀花,又看了看忠心耿耿的尼仲,身子一個趔趄,“堂啷”一聲利劍掉落在地。無諸大叫一聲:“先王啊,無諸無能啊!”狠狠的一拳砸落在地!
就在此時,大將金虎匆匆趕來見駕,剛一闖進花園,便見到這奇怪的一幕,不禁詫異地掃視了一下。然後顧不得許多,忙道:“啓稟大王,我軍細作急報:大量秦軍細作開始出沒於建溪以及南蒲溪沿岸,同時從東甌舊地起運的糧草數量有明顯增加,石屯秦軍也大營漸近繁忙,從這一切跡像來看,可能秦軍將在十日之內大舉西犯!軍情緊急,請問大王如何定奪?”
無諸聞言愣了一愣,默然地站起身來,一屁股坐在了青石上!
尼仲大叫一聲:“大王,事急矣!再不決斷,待秦軍攻破南蒲溪之時,悔之晚矣!”
無諸面色陰冷,閉目而思,忽地睜開了眼睛,咬牙道:“傳我王令:一、命令南蒲水師大將嚴忠死守南蒲溪,務必戰至最後一人,二、城村城內所有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子全部徵召,參於守城!本王要在城村城與秦軍決一雌雄!”
金虎聞言有些遲疑,看了看尼仲,尼仲忙道:“大王,萬萬不可啊!秦軍已經訓練精熟,我南蒲水師三萬人,無論如何也擋不住二十萬秦軍!這是以卵擊石之舉、自取滅亡之端,大王不可如此糊塗啊!還是聽臣之言,以稱臣與和親爲上啊!”
無諸冷冷地道:“不要多說了!本王主意已定!”
忽地,銀花靜靜地走向地上的長劍,彎腰撿了起來,來到無諸的身邊,“撲通”一聲跪倒在無諸的身前。無諸一愣,忙道:“阿妹,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銀花忽地將長劍橫在脖頸,無諸嚇了一跳,頓時不敢妄動,急道:“阿妹,你、你幹什麼,快把劍放下,這太危險了,你別胡鬧!”
銀花堅決地搖了搖頭,正色道:“阿哥,如今國家危急,一切都應以祖宗基業爲重,不可逞個人意氣!就讓銀花去吧,如果銀花能夠讓秦人退兵,那麼銀花這一輩子能夠爲國家做點事情,值了!如果銀花達不成目的,必會一死以謝國家,絕不會讓國亡於銀花之後!”
無諸呆呆地看了看銀花堅定的容顏,面色有些扭曲,一時鋼牙緊咬,說不出話來。銀花輕聲道:“阿哥,你不用難過,這是銀花自願的!我去之後,希望阿哥能夠多加保重!”
說着,銀花站起身來,看了看尼仲,平靜地道:“尼仲大夫,你安排一下吧,下午就起程前往秦營!”尼仲看了看呆呆的無諸,嘆了口氣,應聲道:“是,公主!”
“我去收拾一下!”銀花輕輕地看了看無諸,忽地咬了咬嘴脣,堅定地道:“阿哥,無論如何,銀花始終是閩越人的銀花!我一定會讓秦人退兵的!”
說着,銀花扭過頭去,如玉般的臉頰上滑過兩行晶瑩的淚珠!
石屯秦軍水師大營,帥帳之內。
衆秦軍將領此時正在召開臨戰前的軍事準備會議,衆人圍着一個進一步拓展後的沙盤在思考着敵情。
扶蘇道:“各位將軍,經過我軍斥堠細緻的偵察行動以後,閩越軍的情況現在基本摸清了:松溪和建溪一帶基本沒有發現閩越軍的蹤跡,現存的三萬閩越南蒲水軍基本還是在南蒲溪上游蕩,阻止着我軍西進,而城村方向也沒有增援南蒲的跡像!這就說明,閩越人基本上已經沒有多少戰爭的潛力了。不過,以他們三十萬人口的數量,戰時能夠徵調六萬精銳參戰也應該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目前,我軍的糧草和輜重已經補充完畢,三萬精心訓練的水軍也已經基本成軍,所以本君覺得應該可以西進南蒲溪,和閩越主力決戰了!諸位將軍意下如何?”
任囂點了點頭道:“君上說得對,現在我軍已經全面佔盡上風,是該對閩越軍發動最後一擊的時候了。只是,我軍溯南蒲溪北上,是逆水,而閩越軍是順水,再加上我水軍訓練時間畢竟較短,恐怕還是要比閩越水軍差一些,所以水戰屆時究竟由何人指揮非常重要!這關係到如何能夠以最少的代價牽制住閩越水師,又能和陸上的軍隊配合、合擊殲敵,所以馬虎不得!”
扶蘇想了想道:“水軍由本君指揮吧,本君對水戰還算有些研究,即使打不贏,恐怕也不會輸到哪裡去!只要我牽制住閩越南蒲水師一段時間,我軍就有機會贏了!”
李信有些猶豫道:“君上,屆時水上必有一番惡戰,您親陷敵陣,這是不是太危險!”
扶蘇笑道:“有什麼危險,本君又不是沒上過戰場!何況,你們在座的有何人自信水戰能夠勝過我!?沒有吧,那就這麼定了!放心,本君在水上,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閩越人還沒有那麼好的牙齒在我水陸合擊之下能夠輕鬆的將我擊敗!”
任囂道:“那君上千萬小心!”扶蘇笑道:“放心吧,我將一千‘狼牙’精銳也加入水軍,有他們保護,萬無一失,何況本君在水戰中另有破敵之法!”
“噢!?那就好!”衆將頓時放心了許多,這是對扶蘇的信任。
扶蘇笑道:“好了,我說一下來日進軍時的部署。本君率三萬水軍和‘狼牙’部挺進南蒲溪,任將軍和李將軍率主力部隊從陸上配合大軍西進,留一員都尉率軍五千留守石屯水軍大營,保護我等後方不致有失!
待我後日與閩越南蒲水軍主力交戰時,任將軍統大部從岸上以弓弩、投石機、碎石機、重型弩機配合攻擊敵艦,爭取將敵軍全殲。而李信將軍率我軍三萬騎兵和一萬‘破軍’並後勤輜重部隊在下游處開始搭建浮橋,渡過浮橋後,迅速北上,摧毀閩越人建在西岸的一切營寨和防禦設施,必要時可以一起合擊閩越水軍!”
扶蘇說完,看了看諸將,問道:“還有什麼疑問沒有?”衆人搖搖頭道:“都明白了!”
“好,那就散會吧,各位將軍各自歸營準備,三日後大軍拔營西進,一舉蕩平閩越!”“喏!”衆將一齊領命。
衆將正要散帳,忽然帳外有親兵來報:“報君上,江面上有一隻小船,上有十餘人,被我水軍捕獲後自說是閩越使臣,要求求見君上!請君上定奪!”
扶蘇和衆將愣了一愣,扶蘇笑道:“也好,自我等入閩起來,還沒和閩越使臣打過交道呢!各位將軍也不忙散帳,留下來看看熱鬧吧!”“好,看看閩越人耍什麼把戲!”衆將笑着各自坐了下來!
扶蘇揮了揮手道:“去,將閩越使臣帶來,要以禮相待,不能弱了我天朝大國的名頭!”“喏!”親兵笑着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親兵帶入二人:一人清瘦挺拔、目光炯炯,額下留有三縷短鬚,另一人卻是身穿黑袍,連頭都罩在黑袍裡!
“閩越國特使尼仲參見秦國大將軍!”
扶蘇有些奇怪,看了看方拓,方拓忙湊到扶蘇耳邊,低聲道:“君上放心,檢查過了,那個黑袍人是個女的,非常漂亮,身上沒有什麼兵器!”
扶蘇點了點頭,笑道:“貴使有禮了!不知特使在閩越國任何職位?”尼仲忙道:“小臣在閩越國任上大夫一職,無能之人,慚愧!慚愧!”
扶蘇有些調侃道:“嗯,奇怪!閩越蠻荒之地,官職竟也和中原相似?”尼仲不卑不亢地道:“閩越雖比不得中原,卻也是春秋一代霸主越王勾踐公的遺民,國家制度、官吏名稱都仿越國舊制,有上大夫一職何足稱奇!”
扶蘇有些愣了,笑道:“尼仲大夫好一張利嘴啊!來人,賜座!”有親兵爲二人拿過兩個坐墊,尼仲和黑袍人也不客氣,便自在扶蘇的右側空位坐了下來!
扶蘇向親兵們又示意了一下,有親兵很快便捧了兩杯清茶過來。扶蘇笑道:“我秦人一般向來只喝烈酒,不喜飲茶,但我知道閩越人喝不慣烈酒,所以特奉上清茶二盞,請貴使嚐嚐!”
尼仲笑着拱了拱手道:“多謝將軍關愛!”說着,便自舉起茶盞輕飲了一口,不禁點了點頭道:“好茶,應該是會稽來的吧!”
扶蘇一時沒有說話,因爲他忽然看到那個外罩黑袍的女子在喝茶時從黑袍中伸出來的那一雙玉手簡直是凝如玉脂、滑似青蔥,柔軟無骨似的玉手簡直美得象一件奪天地造化的藝術品一樣懾人心魄!
“君上,君上!”無心看扶蘇有些失禮,他可不知道爲什麼,連忙在扶蘇背後低聲提醒。
“噢!是啊,是從會稽來的,本君還給他起了個好名字‘龍井’,合貴使的口味吧!”扶蘇醒悟過來,連忙亡羊補牢!
尼仲臉孔上浮現出一股淡淡的笑意道:“很好,清香淡雅,飲後令口齒留香,回味無窮!”
扶蘇笑道:“貴使過譽了,說吧,今日來見本君有何要事?”
尼仲謙恭地彎了彎腰道:“我今日來是想讓貴國退兵的!”
“哈哈哈!要我們退兵,真是癡人說夢!怎麼可能!”……衆秦國將領聞言頓時樂了:大勝在即,眼看要不了多長時間便可蕩平閩越了,現在要他們退兵,那這幾個月不是白忙活了嗎,不禁大笑不已!
扶蘇面上也浮現出一抹輕笑,搖了搖頭道:“貴使不覺得這句話太過兒戲了嗎,我們爲什麼要退兵?”
尼仲淡淡地道:“只要貴國願意退兵,我閩越願意稱臣,尊秦皇爲天子,歲入供奉,爲天朝拱衛東南!而且準備了重禮,做爲貴國退兵之用!”說着,尼仲從袖中抽出一捆竹簡,大聲念道:“金一千斤,銀萬兩,白璧十雙,夜明珠十對,上好東海珍珠一千顆,三尺以上珊瑚十支,另外還有不少珍貴的熊皮和貂皮、狐皮約千張!”
尼仲緩緩唸完,放眼看去,在座秦軍將領們的臉上都不禁露出了驚駭之色,目光裡閃爍着貪婪的紅光,不禁心中暗暗作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