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沒有防備,摔得很重,躺在草地上半天沒有動。我趕緊上去拽他,卻被他用胳膊擋開,掙扎許久,自己竟是咬牙切齒慢慢從地上往起拱。
“黃老大,你真行,力大無窮啊……”
小五朝着黃富笑笑,拍着屁股上的土,看似很是平靜,臉上沒有一點波瀾,說罷,拉起旁邊傻逼似的三鼻涕就往前走。
三鼻涕回頭看看,眼神有些陰冷,我怕他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惹了衆怒,就使勁兒瞪他,他的眼神瞬間就暗淡下去,轉身離開……
黃氏兄弟見狀也都冷靜許多。其實,如果雙方真正動手,小五這邊不見得吃虧,因爲我相信小五的實力。
不久,我們就到了一個名叫老爺嶺的地方,那是一座大山,山勢非常陡峭,也沒有路,到處都是荊棘灌木,兩米多高的羊鬍子草忽忽悠悠隨風搖擺着,整個環境顯得有些詭異。
“開始行動……”
到了這裡,真正的指揮者自然就成了黃富。
就見黃富端着洋炮趴在一個凸起的石砬子後面,然後朝我們揮揮手,那架勢讓人羨慕,真像一個狙擊手。
我們幾個便迅速撒開,很快把這片草地包圍起來。我和寶寶各自拿着獵刀,手拉着手,從草地東面就開始吆喝着往前走,接着聽見其它方向也傳來小五他們幾個不間斷的吆喝聲。
不久,我們便聽見了槍聲,肯定是有獵物被我們轟趕到黃富那裡去了。
這一上午過的很快,中午時大家聚集到一個溪流淙淙的峽谷裡面,我和寶寶趕到的時候他們幾個已經圍坐在大鍋旁,大鐵鍋架在三塊石頭上,下面是正在熊熊燃燒的松枝,鍋裡的水吐着白花,不時有帶着血筋的兔肉翻滾上來,那清香的味道非常好聞。
這條峽谷名叫石砬子溝,我和大師姐二師姐我們三個曾經來過這裡採柏樹葉,所以對這有點印象。
地上橫七豎八扔着幾隻血淋淋的山兔,還有三隻野雞,看來今天收穫頗豐。
三鼻涕光着膀子,手裡握着一把菜刀,雙膝跪在地上,正在墊板上切蔥花,看他那架勢,輕車熟路,手腳麻利,牛逼狼煙地吹着口哨,好像現在他纔是老大。
黃氏兄弟和小五正在那裡說着打獵的事,他們個個眉飛色舞,臉上洋溢着少有的激動,上午的不愉快全都拋到腦後。黃富還遞給小五一根沒把的菸捲,小五激動的手都顫抖了,放在鼻子底下聞了好久,也沒捨得點。
那個年代的農村,這東西可是奢侈品啊!
黃氏兄弟慢悠悠地抽着煙,小五則眯縫着眼睛看着我,他好像有話要說,不知爲啥,又咽了回去。我便坐到他身旁,把手搭到他肩膀上,小五就把那菸捲一揪兩節,分給我一長段。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便從鍋底下撿了一截炭火點菸,身後的寶寶突然一巴掌抽過來,菸捲被打落在地,被她用鞋底狠狠地碾入草地裡。
我們幾個都傻逼了,不知道這丫頭片子發的哪門子邪性,但是誰都沒敢言語,就連一邊切菜的三鼻涕也愣在那裡。
“看什麼看?吸菸有害健康不懂嗎?別人抽都勉強,就你不行,我要對你負責。”寶寶沒好氣地瞪着我,然後用手梳理一下垂在額頭的劉海,就到自己包裡翻東西。
“尼瑪的,你這不是糟蹋戰略物資嗎?敗家娘們,草……”
“嶽小勁,你特莫再敢罵一句,信不信老孃把你撕成兔脣?”
寶寶從書包裡捧出四包香菸,紅盒的,竟然是帶把的大生產,臥槽,這級別,這檔次,恐怕他爹霍大閃也沒這樣待遇吧……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每人一包,自己抽自己的,不要互發,誰要是裝逼賣萌,小心老孃翻臉無情!”
說着她就把香菸分發給衆人,就連傻逼三鼻涕都得到一包,就我沒有,草泥馬的,我心裡這個氣,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真是狠毒不過婦人心啊!
他們幾個都美滋滋地擺弄自己手上的香菸,三鼻涕乾的更是賣力了,自從上午捱了幾耳光,他對寶寶那是唯命是從,再也不敢吐槽了。
黃富偷偷瞄我一眼,嘴角高高上揚,有點憋不住樂的架勢,輕觸我一把,悄聲說道:“輝煌啊,你丫的豔福不淺啊,這麼大逼點就有女人呵護了,趁着年輕,多吃點止咳化痰的藥吧,省的日後變成氣管炎!”
“草,閉上你的臭嘴……”
我沒好氣地損他一句,轉身就到溪水邊去洗臉。這一上午跑來跑去,關鍵時刻還要給寶寶當坐騎,這身上粘糊糊的,小褂都特莫溼透了。
他們幾個抽着香菸,繼續有說有笑地聊閒,鍋裡的水嘩嘩地翻騰,噴香的兔肉鮮嫩嫩的,看着就有食慾。
寶寶蹲在鍋邊,拿起勺子盛點肉湯就喝。
“草泥馬的三鼻涕,你特莫放鹽了嗎?”
“鹽?臥槽,對不起大家,我忘帶了,這次就湊合着吃吧,等到下次,我一定把佐料帶全,我發誓”
三鼻涕戰戰兢兢立在那裡,滿臉都是愧疚的表情。
“沒有下次了,草擬瞎媽的。燉肉不放鹽,不如啃麪糰,大家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就被你這愚蠢的低級失誤給糟賤了,你說咋辦吧?”
一聽這話,黃氏哥倆也都臉色鐵青地站起來,他們握着拳頭就朝三鼻涕過去了。
我和小五也都站起來,小五臉色也不好看,顯然也是生氣了。
寶寶氣的銀牙緊咬,她抄起一根松木棍子就衝上來。
“寶寶……”
我喊了一聲,寶寶沒理我,一棒子就朝三鼻涕腦瓜頂砸去。三鼻涕早就預感到事情不妙,倆眼使勁一閉,腦瓜球往旁邊一卜愣,松木棒子就順着耳叉子削下來,打到他梭子骨上,邦的一聲,把這個瘦比干了個趔趄,如果不是被我抓住,肯定會栽到水溝裡。
旁邊的小五也沒阻攔,眼神複雜地怒視着自己的表哥。
“三哥,你特莫幹啥吃的?臨走時候不是交代你了嗎,細點心,該帶的都帶上,我說的可是不止一遍吧,你腦袋難道是讓驢踢了不成,咋就把這最關鍵的鹹鹽給忘了呢?”
“麻痹的,都是我不好,本來已經準備好了的,就準備往包裡裝,誰知道那時我媽在茅房裡蹲坑,要我給她送手紙,送完紙,我二姐又讓幫她收衣服……一來二去的,就把這正茬兒給忘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不是,改日我一定彌補……”
“彌補?呵呵,彌補又有什麼卵用?草泥馬的……”
寶寶小臉憋得通紅,掐着棒子又竄上來了。
“寶寶,住手……”
這次我是大喝一聲,所有人都是一愣,韓寶寶舉在空中的棒子也停住了。
“都他媽給老子消停點行嗎?多大點逼事啊?至於這麼幹柴烈火的鬧騰嗎?你們也不是瞎子,這一上午,三鼻涕忙忙活活也沒閒着,就算是沒有功勞還是有苦勞的吧?大家都是一個團隊的,發現困難就要想法解決,不要鬥來鬥去的推卸責任。瞧瞧你們一個個的,怒髮衝冠的比樣,丟不丟人啊……”
“嶽小勁,你小子可以啊,三鼻涕倆個蘋果蛋子就把你賄賂成這樣!嘖嘖……你丫說的真是輕鬆,想法解決,呵呵,呵呵,真尼瑪逗比死了,大家睜眼看看,這是啥地方?草你們嘛麼的,這可是荒山野嶺,方圓二十里沒有人家的亂葬崗,你說想法解決就能解決啦?我呸,老孃倒要看看你有何妙計能弄到鹽巴!可別告訴我你要跑回家到你師孃的鹹鹽罈子裡去偷吧”
“回家就回家,臥槽,老子可是有名的飛毛腿,全校百米冠軍之王,一個小時老子保證能打來回。”
“好啊,呵呵,百米冠軍,來回二十公里的山路,你要是一小時內能翻回來,老孃這副身子骨打今兒起就是你的了,蒼天有眼,大山作證,我霍寶寶雖然出身卑微,但也有着滿腔的俠骨柔情,面對爾等這幫渣滓,姑奶奶就此立誓,永不反悔,如若嶽小勁這比能在一小時內弄到鹹鹽,姑奶奶就當着大夥的面兒跟他拜堂成親……”
所有人都驚呆了,誰都沒想到平素裡文文靜靜的小姑娘竟能說出這等牛逼狼煙的大話,但是這話說得也絕對靠譜,想要一個小時翻越二十公里山路
,可能嗎?除非坐飛機。其實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但是沒辦法,我只是要緩和一下氣氛,化解一下當前矛盾,給受氣包三鼻涕一個臺階下,免得讓他再遭皮肉之苦。唉,不看僧面看佛面,小五是我好兄弟,三鼻涕丟人他也跟着難堪,我這個朋友如果再不出面幫襯一把打個圓場那還叫人嗎?這年頭,好人難做啊!
我站在地上,用手指着韓寶寶的腦瓜門,真想往死裡罵她,前思後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忍下心來。要我動手打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就連她的胳膊被樹枝刮個小口我都心疼的要命,一上午又摟又抱沒得安生。特麼的,在這小妖精面前,我有點狼狽,不知是怎麼了……
我啥也沒說,轉身就往外走。
“嶽小勁,你給我站住……”
寶寶還想說什麼,但我卻聽不進去了,拔腿就鑽進茂密的草叢裡。
“嶽小勁,草泥馬的,你瘋了?給我回來”
寶寶滿臉通紅地撲過來,伸開胳膊就擋住我的去路。
“你讓開……”
“就不,你特莫是傻比嗎?這麼不識逗啊,人家在跟你開玩笑呢!不就一次下三濫的野餐嗎?沒有鹽就淡着吃唄,呵呵,往返四十多裡山路,青草毛棵的,你的小命還要不要啦?”
“那是我自己個的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看在你爹是村長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計較。但是如果你和我死扛到底,那好吧,寶寶,我現在明確地告訴你,取鹹鹽不是目的,把你這搔比丫頭娶到手纔是我的最終企圖!”
“哇擦……草泥馬的,螞蟻撼大樹,天底下居然還有你這樣不要臉的奇葩……”
……
不久後我就跑到一個高高的山崗上,我用小褂袖子擦了幾把汗水,就往四外瞭望,想尋一條可以回家的捷徑。可是就在我急切地尋路的時候,無意間竟然看到不遠處出現一片綠油油的果園子,那果園子很大,能有三鼻涕家的十倍那麼大,而且那綠樹掩映之中,還有一角屋檐露在外面。
我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就興奮起來。
嘿嘿,老天不滅瞎家雀啊!
我擡腿就往那裡跑。這個季節正是水果的過度成熟期,這麼大的一片林子,果實累累的,必然會有護林人守在那裡,既然有人,必有食鹽。
不到兩公里的路,我十分鐘就來到果園。沿着一條小路往裡走,看見一個能有三四分地的小院子,院子裡靜悄悄的,長着許多豆角秧和黃瓜秧,還有零星的幾株西紅柿,鮮紅的果實又大又亮。
有人嗎?大爺……大爺……
在我的印象中,看守瓜園果園的,應該都是上了年紀的孤寡老頭,最次也是中年漢子。可是這次我沒猜對,或者一輩子也不會猜對。
我喊了五六聲的時候,原本關閉的木板門吱嘎一聲就開了,一個紅褲綠襖的窈窕女人就從那幽暗的縫隙閃了出來。
我當時心裡咯噔一下,這特莫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有如此俊俏多姿的娘們出現呢?我立刻就聯想到《西遊記》裡的白骨精或者狐狸精什麼的,心裡掠過一絲忐忑。
那女人用寬大的衣袖遮擋住迎面的陽光,醉目星眯,戰兢兢朝我看了半天,面色慘白,沒有一丁點的表情。
“大姐您好,我是南山窪的小孩……”
“有話屋裡說吧,外面風大……”
聲音很特別,像是電子產品的播報系統,生生硬硬,沒帶一點感情色彩。
還有,這晴天麗日的一絲風都沒有,她竟然說外面風大?
這娘們是在說鬼話吧?
我的腦袋立刻翁地一下,一片麻蘇就從腳尖迅速升騰到脖頸,整個腦袋跟後背都冰涼冰涼的,全身百分之九十的汗毛都炸煞起來。
“不了,大姐,我就是路過這裡,想向你討一把鹹鹽,我們在附近野炊……”
“鹹鹽是嗎?那好吧,我這裡有幾十種,不知你想要哪一種,還是自己進來選吧……”
草泥馬的,長這麼大,頭一回聽說破比鹹鹽還有幾十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