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馬祥麟話音落地的那一剎那,曹文詔手中大刀猛然掄圓,就以武將當中最爲簡單的攻擊方式,自上而下狠狠的一刀朝着馬祥麟揮斬了出去。
這一刀,夾帶着的是曹文詔這麼多年以來的所有沉澱,以及他自打這一戰察覺自己體能不支之後就開始儲備的氣力。
馬祥麟看着曹文詔的動作,自然也能夠猜得出來曹文詔這一招是怎樣的一個走勢。
畢竟這一招,着實是太普通,太尋常了。
普通尋常到馬祥麟紋絲不動,絲毫不想着去躲閃這一刀!
畢竟久經沙場這麼多年來,見到手持大刀自上而下劈斬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若是這麼一刀,都需要自己去躲閃而不是招架的話,那麼他馬祥麟這個獨目馬,豈不是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端坐馬上,馬祥麟避也不避,眼中雖然流淌着忌憚和緊張,但是馬祥麟的整個身子,卻是一板一眼坐在馬上紋絲不動,雙手握槍一甩,手中大槍打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度,向着曹文詔的大刀抽去。
爲什麼不挺槍直接以槍身去硬接?
其一是因爲馬祥麟的大槍和天啓帝不同,並非是通體都由鑌鐵築成,反而是由白桿兵常用的白蠟杆製成。
雖然有着極強的柔韌度,卻無法正面抵抗利刃的斬擊。
若是馬祥麟真的挺槍去擋,那麼十有八九自己將會連人帶槍都被砍傷。
大刀想要砍斷白杆,可實在是太輕鬆了。
看着馬祥麟的動作,曹變蛟卻依舊是不管不顧,大刀直接揮下,沒有絲毫想要變招或者收招的樣子。
馬祥麟獨眼圓瞪,看向一意孤行一刀斬下的曹文詔,嘴角挑起了一抹輕蔑的笑容,在馬祥麟看來,這所謂的遼東第一猛將,只是虛名不過如此罷了。
自己這一槍一旦抽中曹文詔的刀身,只要他曹文詔不是天生神力,雙臂如有千鈞之力的神人,就必然會被自己這一槍抽掉刀勢,讓他的直劈落空。
旋即自己只需要抖動白杆,自己的長槍就能準確的將自己槍頭,送到曹文詔的脖頸之上。
“當!”
一聲堪稱是振聾發聵的金鐵相交之聲,猛然炸響。
馬祥麟的槍頭,如同他所想的一般,準確的抽在了曹文詔的刀面之上。
然而曹文詔卻宛如沒有受到一點衝擊一般,手中的大刀,仍舊是那麼的一往無前。
刀勢,沒有一絲一毫的減緩,更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在曹文詔一往無前的刀勢面前,馬祥麟久違的心中產生了一抹驚慌。
就如同回到了那個奪走自己一隻眼睛的戰場上。
原本週身那雪地之上橫七豎八的屍骸,更是將馬祥麟拖入了那個地獄一般的日子裡。
獨目圓瞪着看向曹文詔,馬祥麟眼神中的忌憚和輕蔑,在此時全部化作了懼意。
彷彿曹文詔這平平無奇的一刀背後,有着無數的屍山血海,有着無數的冤魂惡鬼。
馬祥麟只覺得自己的耳邊,響起了無數冤魂和逝去袍澤們的索命之聲和悲鳴之聲。
下意識的,馬祥麟手中長槍,猛然頓住。
再也無法突刺而出。
“嗡!”
伴隨着一聲清越的刀鋒劃破空氣之聲,馬祥麟只覺得一道寒風,吹拂過自己的額頭。
待到馬祥麟獨眼中的懼意散去那一刻,馬祥麟纔看到,曹文詔大刀的刀頭,穩穩地架在他的額前。
往下一分,自己人頭將會如同瓜果一般,被斬成兩段。
看着曹文詔穩穩當當的單手持刀這幅模樣,馬祥麟胸口極速的起伏了起來。
“曹將軍……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心服口服。”
在馬祥麟的眼中,此時的曹文詔簡直離譜到不像是一個人一般。
那宛若實質的殺氣和殺意,這曹文詔到底是殺了多少人,又是面對了怎樣的敵人賊寇,才能夠養成這般的殺氣。
自己雖然說多少也算是一個戰場宿將,可是面對像是曹文詔這般的男人,自己表現得卻像是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小兵一般。
然而馬祥麟卻沒有注意到,在曹文詔身後的曹變蛟,在看到曹文詔揮出這一刀之後,整個人的臉上就變了顏色。
似乎就連曹變蛟都沒有猜測到,曹文詔能夠以這般直接的一刀,讓馬祥麟這個對上自己還能打個有來有回的男人,連自己手中的武器都握不穩,連將手中的長槍捅出去都不敢。
曹文詔看了看馬祥麟,旋即眼神轉向秦良玉,一字一句道:“秦將軍,你覺得我這個所謂的遼東第一猛將,可算是名不虛傳否?”
此時的曹文詔額頭上,後背上,都滲透出了豆大的冷汗。
這一刀看似輕輕巧巧,但是實則上確實曹文詔鉚足了精氣神之下所斬出的一刀。
一刀過後,曹文詔的身體,已然是提不起力氣了。
這一刀勢大力沉,卻又大巧不工,以最簡單的方式一刀揮出,卻不爲外物所動搖,更不爲旁的而鬆懈,就是簡簡單單一刀,卻奪人心魄。
曹文詔作爲屍山血海中仰臥起坐了無數次,甚至還曾經多次一人之力沖垮數百人山匪的男人,一旦他的氣勢全部放出,足夠對一個心志不堅的人,造成極大的衝擊。
而馬祥麟,就是中了這個道。
二人交戰之時,本就是精神高度集中之刻。
一隻獨眼,讓馬祥麟的精神,變得更加集中。
面對曹文詔的所有殺氣和氣勢集中外放以及曹文詔這一往無前的刀勢,二者結合之下,還真就讓雖然久經沙場,但是打的大多是順風局的馬祥麟回想起了他面對最爲艱難的一戰。
在那一戰中,白桿兵損兵折將,他馬祥麟也丟了一隻眼睛。
整個白杆軍若是沒有他母親主動扛起大旗,險些就要一蹶不振的那一戰。
而面對這近乎是心理陰影的一戰畫面閃回,加上自己蓄力一抽的一擊,對曹文詔的大刀沒有一點妨礙造成的心理衝擊。
馬祥麟失去了戰鬥之心,面對曹文詔,他選擇了拱手認輸。
秦良玉張着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要如何安慰自己的孩子。
畢竟曹文詔這一刀,她也沒看明白。
雖然說這一刀勢大力沉,可是在並不是直面這一刀的秦良玉眼中,這一刀,也僅僅就只有勢大力沉這一點了。
反倒是曹文詔並沒有得理不饒人,更是在大刀就差一分斬到自己孩子額頭之時就能夠舉重若輕的收住了刀這一點。
更讓秦良玉覺得歎爲觀止。
這是何等的掌控力,才能夠做到將這數十斤重的大刀,使得如同自己手臂一般?
袁崇煥看了看陷入僵局的二人,笑了笑道:“曹將軍遼東第一猛將,果然是名不虛傳!袁某佩服!佩服!”
“遼東有曹將軍,平遼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