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所思所慮,朱由校當然知道。
什麼和袁崇煥相熟,什麼寧遠守軍不認識自己,這些朱由校都清楚是空話套話。
歸根結底,還是孫承宗擔心自己這個皇帝會出問題。
會陷入危險之中。
這是孫承宗的關心,朱由校能夠理解,但是朱由校卻無法去接受。
因爲朱由校之所以要親臨前線,爲的就是要盡收軍心。
此時機會已經來了,朱由校造勢,也造的差不多了。
在以戰功封賞之後,全軍軍心戰心最盛的時候,朱由校這個創下了六百斬千五奇蹟的將軍,再次帶上人馬出關。
這樣才能夠在最大的情況下調度起大明軍隊的積極性。
才能讓朱由校,達成心中計劃。
朱由校的計劃,從一開始可就是將自己塑造成大明軍神,一舉聚攏整個大明的軍隊在自己手中,從而進行武裝鬥爭,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綱領貫徹到底。
而毫無疑問的,如果這一戰,真的是孫承宗頂上去了,那麼不論寧遠之戰獲得了多麼大的斬獲,多麼大的功勞,在史書上的記載,頂天了也就提一句帝化名福,統軍破敵,遼東經略孫承宗,寧遠一戰首功,克敵斬將奪旗!
這可就和朱由校的初衷相背離了。
更別提全國的軍隊掌握在自己手裡,和掌握在其它人手裡,本就是兩個概念。
看着孫承宗,朱由校滿臉堅毅道:“老師,還是本將親自去,山海關可少本將,不可少老師。”
“居中調度,糧草補給,皆需德高望重之人才可無憂。”
“袁可立即將出海,尤世祿王世欽等人作戰得利,治理無方,不可將這些事情交於他們。”
“更何況,比起本將有過一面之緣的滿桂和袁崇煥,山海關諸將,又有幾個是本將熟稔的?”
“所以本將心意已決,馳援寧遠,捨我其誰?”
孫承宗愣了一會,嘴脣扇動,欲語還休。
一聲長嘆後,孫承宗點了點頭道:“既然將軍已經做好了決定,那麼老夫,也就不阻攔了,然而戰場形勢多變,將軍萬金之軀,切不可輕易犯險。”
“老夫聽曹蠻子說,將軍一身武藝,驚世駭俗,甚至遠超曹蠻子,所以老夫拜託將軍一件事。”
“若事不可爲,將軍的一切,以保全自身爲首要任務。”
“大明,再也無法承受一次薩爾滸,一次土木堡了!”
朱由校點了點頭,看着孫承宗爽朗笑道:“老師,大可放心。”
山海關內大封功臣,雖然京師輸送的財寶軍資,還沒有抵達山海關,可是之前查抄的高第府邸裡的金銀財寶,就足夠讓孫承宗大封這一次隨朱由校出征得回的這三百餘士卒了。
黃得功順理成章的撈了個參將,曹文詔也從遊擊,擢升了個總兵。
而比起軍職,更動人心的,是他們都有了爵位在身!
朱由校的劃分很簡單粗暴。
男子伯侯公,各分四等。
這次出征後的那三百餘人中,爵位最低的都成了二等男爵!
爵位最高的,不是曹文詔,而是曹變蛟。
兩次衝鋒,一次突圍,曹變蛟手刃七十餘人,更是親手擒拿了大鬍子。
得爵一等子!
就差一步,即可踏入伯爵的爵位。
這一波封賞進爵,可是當着整個山海關中將士軍民的面進行的。
而主持者,就是在遼東素有威望的孫承宗!
朱由校更是推波助瀾了一發,讓孫承宗一口氣推出了三千張空白填名的封賞聖旨,每一份,都寫好了封賞何等財務,加何等爵位。
其中空白的地方,也不過就是財物數量和名字落款這些地方了。
其餘的用璽,法制,格式,一應俱全。
都是北京城裡的老魏太監連夜加班加點親手寫成!
這一出大戲唱完,孫承宗提出朱由校這個神威將要領一萬騎出關,馳援寧遠的時候,整個山海關熱鬧的如同是過年了一般。
整個關城,爲之沸騰,除了已有的軍戶之外,甚至還有不少的良家子,選擇了投軍!
尤世祿更是二話不說第一個主動申請,要和天啓帝出關馳援寧遠的人。
大雪洋洋灑灑,區區二百里地,平日裡在羣情激奮的狀態下,兩三天路程的遼西走廊,在這寒冬之下,硬生生的將朱由校帶領的大軍拖了整整九天。
而就在朱由校率領大軍,抵達了寧遠城外的一座土山上時,京師裡的朱由檢,也終於見到了他心心念唸的傳奇女將,秦良玉。
“老身,見過信王殿下。”
“見過魏公公。”
“見過英國公。”
“老身甲冑在身,不便行禮,還請見諒!”
聽着面前這個老嫗中氣十足的聲音,朱由檢就滿意的點起了頭來。
秦良玉此時已經五十一歲了,自幼練武,飽經沙場的秦良玉,自然老的比宮中,比北京城裡不少養尊處優的同齡人要顯老。
朱由檢會認爲是一個老嫗,也並沒有問題。
在城樓上遠遠的看到這一條如同黑龍下山一般的川軍行進的時候,朱由檢其實就已然安心了不少。
十二月的北京城,溫度極低,大雪,也同樣淹沒了行人的小腿。
而浩浩蕩蕩自西南殺到京城補給的這支川軍,卻是穿着單薄的單衣,扛着武器,如同鐵人一般,走到了京師中。
無一人掉隊,更無一人當了逃兵。
反而是唱着豪邁的戰歌,踏着大步,精氣神滿滿的,入了京師!
從這一點上,朱由檢就能夠看出,這偌大川軍的行動力,到底有多可怕。
作爲監國王爺,朱由檢自然知道分寸,自然知道,自己怎麼做,纔不算是僭越。
畢竟,天子還在,他一個王爺擱那收買軍心,算是什麼道理?
所以朱由檢老老實實的在城內迎接了大軍,而沒有出城迎接。
可即便是在經過天啓帝大刀的京營中接見這些川軍。
朱由檢卻也依舊覺得,渾身不自在,渾身難受。
甚至帶上來了好幾個大漢將軍撐着場面,朱由檢也依舊覺得,沒有什麼安全感。
畢竟半個多月的風餐露宿,從山中殺出來的川軍,此時表現得,實在是過於兇狠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