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看了看朱由校臉上那不似做僞的興奮之色,摸了摸自己頷下長鬚點頭道:“陛下,雖然此時劉興祚已經被努爾哈赤疏遠,但是此時努爾哈赤親率大軍抵達錦州。”
“遠在瀋陽的劉興祚身邊的看守力量自然會放鬆,畢竟即便是當初他反金之事暴露了,也在他的籌劃下只是和努爾哈赤產生了間隙,而不是徹底失去了信任。”
“關於劉興祚沒有徹底失去努爾哈赤的信任這件事,是老臣自登萊回京師之前,和劉興祚的最後一封書信所得知。”
說完了這番話,袁可立的眼中,閃過了一抹難以言說的狡黠之色,笑道:“老臣雖然年邁,可是老臣離開東江鎮才區區兩年不到,餘威尚在。” шшш●тт κan●¢ ○
“不然陛下也不會想到在京師中做泥塑木偶的老臣,將老臣從兵部右侍郎,提拔成了又一個兵部尚書。”
“並且帶上老臣,前來遼東。”
朱由校聽着袁可立的話,笑了笑,這袁可立當真是個妙人,居然在看出自己這個皇帝不太注重禮儀架子之後,在話語中打趣起了自己這位天子。
同樣的,袁可立無愧於歷史上留下來的名號,能夠看出來自己帶着他前來遼東的用意!
可是朱由校也明白,這是袁可立徹底否認了民間坊間以及清流士子間對自己這個皇帝的詆譭,開始認可起自己這個皇帝的表現。
朱由校當然不會因爲這言語上的調侃,去治罪袁可立。
身爲穿越者,比起袁可立這種敢於流露真性情的真名士,朱由校反而更煩錢益謙,周延儒那種虛僞的一批卻裝成名士風度,孑然獨立的假名士。
“袁尚書,你既然知道你是又一個兵部尚書,那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的兵部到底多混亂了。”
“朕既然從幕後走到了臺前,自然就不會允許朝堂內,再如之前魏忠賢之時那般混亂,上下沆瀣一氣。”
“此戰之後,兵部,只會有一個尚書。”
聽着朱由校的話,袁可立突然挑了挑眉,這當今天子居然沒有因爲自己言語中調侃朝政混亂之事而生氣,反而接了下來,大大方方承認了魏忠賢瞎搞。
甚至還說出了兵部只會有一個尚書這樣的話。
這唯一的兵部尚書,除了自己這個天子火線提拔的兵部尚書之外,還能是誰?
當今天子,看似糊塗,實則根本不糊塗,精明的很吶!
想到這裡,袁可立兩眼一眯,長鞠一躬道:“老臣先謝過陛下,既然陛下已經許了唯一的兵部尚書這個餌,老臣也就只能吃下了。”
“老臣請立軍令狀,此去遼東,其一節制毛帥,其二自海上侵擾建奴後方,擾亂建奴後勤,其三,老臣自旅順口登陸,伺機攻入瀋陽,不說光復我大明土地,但是老臣定會讓老奴痛心疾首!最不濟,也要救出劉興祚一家老小!”
“若這三點有一點沒有完成,老臣也無顏當這兵部尚書,只能乞請陛下,放老臣告老還鄉。亦或者讓老臣當一個遼東戍邊之卒,見證我大明鐵騎踏破遼東之日了!”
朱由校擺了擺手,看着袁可立誠懇道:“袁尚書和孫閣老一樣,一靜一動,一攻一守,皆是大明棟樑,萬不可說這般話語。”
“瀋陽乃是老奴設立的京師,防守定然嚴密,即便是如今老奴傾巢而出,瀋陽依舊是重兵把守。”
“袁尚書真有信心殺入瀋陽,解救劉興祚?”
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袁可立呵呵一笑道:“陛下,老臣願立軍令狀。”
聽着袁可立的話,朱由校輕輕的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應道:“既然袁尚書願意立軍令狀,那麼待山海關之事塵埃落定後,朕將鳳字頭一十二人全部調給袁尚書作爲侍衛。”
“戰場之上,水火兵刃都是無情的,袁尚書,乃是朕欽點的兵部尚書,萬不可失。”
“至於遣人跟隨袁尚書去尋登萊水師,袁尚書你信不信朕給你的人,是爲了保護你,而不是爲了監視你?”
袁可立作爲心細如髮的文人,又是親自操練了大明精銳之一登萊水師的懂兵之人,又豈會在這沿途近一月的奔波中,沒有看出護龍衛到底和尋常的精銳士卒有多大的差距。
更何況,那可是天啓帝自己的班底,自己的親衛!
天啓帝甚至都把話挑明瞭,派遣護龍衛到自己身邊來,是監視還是單純的保護,都由你去猜想!
袁可立不禁心中一嘆,這是天啓帝對於自己一種多大的看重?
士爲知己者死!
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君!
加上袁可立想到了即便是魏忠賢權傾朝野之時,天啓帝對自己的保護,更是頓時覺得感慨萬分。
退後兩步,袁可立跪在地上,重重磕頭叩首道:“陛下,老臣豈敢不效死命報君!”
朱由校看着老梆子退後就知道不妙,在袁可立話說完的那一剎那,就給袁老頭扶了起來,順帶着還拍了拍袁老頭身上的灰塵。
“袁尚書,如今可能安心與朕,等山海關事定了乎?”
袁可立熱淚盈眶,點頭道:“老臣遵旨。”
雖然不清楚朱由校的底氣到底從何而來,可是在此時的袁可立看來,已經不再重要了,一番君臣交心之下,朱由校就差沒成了袁可立眼中的聖天子。
雖然沒成聖天子,但是至少也是真命天子。
天命,當然歸屬於真命天子一方!
就在袁可立話音說完的那一剎那,城樓大門洞開,孫應元風塵僕僕的走進堂中,將手中提溜着的一個男人丟在了朱由校的面前,單膝跪地高呼道:“啓稟陛下,罪人高第帶到!”
朱由校聽到孫應元的話,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地上那個腿上綁着白布止血,灰頭土臉卻一身單衣被凍得瑟瑟發抖的男人,說道:“高經略,汝可識得朕?”
聽着一個聲音問自己,高第顫抖着眼睛,仔細的打量起了問話之人。
可當高第雙眼將面前人看仔細的那一剎那,高第兩眼一翻,整個人就昏厥了過去。
一股騷臭味,瀰漫了起來。
孫應元看着高第這一副模樣,眉頭緊鎖,而孫應元身後走進來的麟一則是呵呵一笑道:“陛下,這高經略,可忒膽小了,就這尿褲子,今日都已經是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