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朱由校安排下了黃得功和孫應元的事情之後,張維賢開口說道:“陛下,如果平遼之後,大明要向朝鮮,日本,還有安南等地開戰,大明需要一個什麼樣的理由,才能夠不讓其他藩屬國寒心?”
“大明堂堂正正之國,出兵,也需要有着堂堂正正的理由,方纔能夠不被外番看輕。”
張維賢話音剛落,朱由校嘴角一咧道:“老張,朕的新城侯哎!西方的那些蠻夷,在攻打大明的藩屬國之時,可曾有遞交過國書戰書?”
“食古不化不可取!”
“對待朋友,大明有美酒,對待敵人,大明有刀槍!”
“誰是朋友?順應大明者,是朋友!”
“誰是敵人?敢對大明亮劍者,即是敵人!”
“平遼之後,朕不會匆匆出兵,經營遼東,整頓大明內部,纔是當務之急。”
“至於理由,新城侯,既然你要理由,那麼朕,就給你一個出兵的理由。”
“恢復漢家江山,吾輩義不容辭!祖輩辛辛苦苦拿下的地盤,憑什麼就要丟掉?哪怕是不毛之地,朕,亦要收回!”
“平遼東出兵朝鮮之時,可高舉恢復漢四郡的旗號。”
“平安南時,可以高舉恢復交州亦或者交趾布政司的旗號。”
“平日本時,可高舉爲先秦討逆賊徐福的旗號。”
“這等理由,可否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張維賢聽着朱由校的回答,雙眼微眯,一雙狹長的眼睛中,透露出了一股殺意,輕輕一捋自己頷下長鬚,斬釘截鐵道:“夠了!”
“加上陛下欲要執行的軍功爵制,以及征服這幾地之後的利益,足夠同時堵住世家和軍方的嘴。”
“百姓?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們就不會在乎大明到底打下了哪些地方!”
“最多是作爲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不過陛下,如果真要大肆推行軍功爵制,讓大明成爲一個爲戰而生的國度,那麼人人爭相從軍,田地怎麼辦?”
“加上這連年天災,大明,又該如何賑災?”
朱由校嘴角一挑道:“新城侯居然會考慮到田地和百姓民生,實在出乎朕的意料,肉食者鄙這句話用在新城侯身上,不合適。”
“賑災的問題,以及百姓爭相從軍,導致田地無人耕種,這兩個問題,朕已經有了對策。”
“面對天災,特別是陝北大旱這樣的事情,朕決定以工代賑,徵發陝北民夫,修馳道,修堡壘,朕爲他們提供工錢和糧食!”
“雖然如今占城沒有打下來,可是湖廣之地的糧食,也足夠充沛,以工作讓陝北的百姓消磨精力,給他們飯吃,讓他們修築一條能夠連通各地的馳道,以備軍用或者民用。”
“至於隨着軍功爵制,是否會導致百姓人人爭相投軍,這個事情,還不一定。”
“即便是百姓人人爭相投軍,也不一定會導致土地荒蕪,無人耕種。”
“更何況一旦在全國推行軍功爵制,那麼軍士士卒,自然會定時考覈,不合格者,除軍籍,發回原籍。”
“想參軍,可不是說想參軍就能參軍的!”
“朕意徹底廢除下馬爲農,上馬爲兵的舊制度,將士,就應該將全部的精力,用在訓練,用在進攻,用在爲大明保家衛國,拓土開疆之上!”
“摸慣了刀槍劍戟的手,又怎麼能夠再去習慣握鋤頭?”
“搞的兵不兵,農不農,像什麼樣子?”
朱由校這話一出,滿座皆驚!曹文詔黃得功幾個竊竊私語的大頭兵就不說了,畢竟朱由校的這些話,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在他們眼中,兵戶上馬爲兵,下馬爲農的規則,已經數千年沒有變過了,雖然他們都沒怎麼去幹過農活,卻也都不覺得這個規則,有什麼需要變更的。
特別是遼東如今的局勢下,很多塢堡之中,兵甚至比百姓還多,如果這些當兵的不去從事生產,那麼一個兩個的,都得餓死。
可是聽着天啓帝的意思,以後就兵是兵,農是農了?那麼當兵的到哪吃飯去?
歸根結底,在晚明的這個時間段上,參軍已經不是爲了賺取俸祿了,畢竟就那麼一點俸祿,根本不夠人吃的。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餓得不行,除了沒得選的兵戶之外,又有幾個人願意去參軍,去當兵?
這也是爲什麼戚繼光他們一手募兵制,大把砸錢砸糧之下,打造出驍勇善戰軍隊的主要原因。
張維賢驚則恰好是驚駭在這一點上邊。
作爲新城侯,信息獲取的渠道,自然比曹文詔這幫大頭兵要多的多,張維賢更清楚,爲什麼皮島毛文龍自從袁可立走了之後就越發驕恣,爲什麼從前的李成樑,敢於在遼東養寇自重。
就是因爲他們掌握住了手下人的飯袋子!不聽他們的話,就得餓肚子!
所以這就給了他們去和皇帝爭功拿糧餉,獅子大開口的底氣。
不然只要他們出工不出力,大明的邊關,就要出問題!
而天啓帝這一改革,則是要直接將大明尋常衛所中,那些因爲兵戶,衛所制度下的兵卒,全部變成天啓帝手下的私兵。
甚至說的長遠些,只要天啓帝真的能夠做到餵飽天下的兵士,那麼全天下的士卒,就都是天啓帝的私兵!
恰好,天啓帝作爲天子,還真就有這個資格,坐擁天下之兵!
想到這裡,張維賢微眯的雙眼,撇向了東北方,似乎要在這北京城裡,眺望遼東大雪覆蓋下的大明土地。
天啓帝說的沒錯,遼東也好,還是朝鮮也罷,其實只要漢人王朝想去打,想去拿下,那麼就有着名正言順的理由。
光復漢四郡?不,那太遠了,大明可是繼承的北元法統!直接說恢復徵東行省的疆域,加上皮草和藥材能夠帶來的源源不斷利潤,就足夠讓天下人啞口無言。
想到這裡,張維賢朝着天啓帝一拱手道:“陛下,老臣對平遼之後的滅朝鮮之事,有些看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由校斜視張維賢,點頭道:“說!”